“……”
“可是我还是希望能和你成为朋友,因为你不但长得很像他,你也很友善、很温柔,你有好多优点,你有很多比他优秀的地方,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
“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保持和你之间的距离,我担心太过亲近时我会乱了分寸,做出背叛我丈夫的事;可是,我也不想被你讨厌,失去我们之间的交情……”
说着说着,青梅占的声音越来越小,她想哭,可是她忍住了。
她知道自己的发言可能对宥时来说算不上什么,可是她就是想迈出那一步。
她也不知道她心中的“那一步”到底是什么,但她就是隐隐觉得,她必须要迈出去才行。
房间内又重新陷入一片沉寂。
半晌,隔壁床上的宥时张口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你是说我丈夫阿廉吗?”
“嗯。”宥时应着。
“他很温柔,虽然他的家境不太好,但他是个积极的人。”青梅占认真道,“我们家虽然是郊区的,但是,郊区也分城市和农村,我们家是郊区城市的,有自己的房子和收入,还有商铺,但他家不是。
他家是郊区农村的,住的就是一间瓦房,后面都是荒地,他家小孩特别多,他小时候很穷,连饭都吃不饱那种,上我们高中也是因为他大哥工作了,才勉强让家里其他小孩能吃饱了……”
“吃不饱饭?”宥时有些惊讶。
“嗯,是,因为他家真的很穷……”
“……”宥时沉默,他以为地球上的旧人类是自由的,而自由即为幸福,可是没想到所谓的自由居然连饭都可能吃不饱。
“但是他学习不错,我们是同一所高中的,他是我们班的班长……”
“他是做什么职业的?”
“他在一家国有企业工作,目前是在铁路沿线上,负责对经过的列车进行检查和管理放行这样……”
“检查列车?”宥时问,“那不是机器人的工作吗?”
“呃……我们地球还没有那么先进,很多精密检查需要人为操作,那是一份挺重要的工作。”青梅占道,“很稳定,而且工资也还挺乐观的。”
“……”宥时再次沉默。
似乎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即使拥有了所谓的自由,也并没有像新人类一样从事着高端的行业,而是做着同样的可以被机器人取代的岗位。
要说唯一的区别,大抵就是那个叫阿廉的家伙,拥有了“妻子”和“家庭”。
可是,他在安全域的时候,思想教育课的老师说过——
一旦男人有了所谓的“妻子”和“家庭”,他们就不能再去欢愉之屋了,否则“妻子”就会变得咄咄逼人,据说比监工还要气势汹汹,会让他们苦不堪言。
而且,据说在旧人类时期,“家庭”会偷走他们90%以上的收入,他们必须用自己的钱替国家培养孩子,等国家需要“燃料”的时候,他们又必须第一时间送上这些孩子。
为了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替国家养育这些孩子,国家会假惺惺地让孩子的名字前的第一个字和他们的名字前的第一个字一样,并告诉他们:“你看,这不是我的孩子,是你们的孩子,你们养他,老了之后就会得到回报。”
而他们与他们的后代就这样被国家洗脑了。
他们与后代世世代代互相道德绑架、互相纠缠、互相精神控制生活一辈子,他们赚钱、他们努力、他们哺育与反哺,一代一代地向国家输送着免费的奴隶与廉价的劳动力。
看来,地球上所谓的自由,不过是早就被耀星政府破解了的古老的奴役法则。
而地球人身在奴役之中,却早已经习惯了这份奴役,甚至不觉得这是奴役,而是一种难能可贵的感情。
所以,另一个世界的“他”,依旧过着下等人的生活。
然而,即便嘲笑着地球的荒诞,宥时也在某一瞬短暂地羡慕过地球的那个阿廉。
因为他能够在青梅占的语言中感受到这个女人对地球的那个和自己外貌相似的男人的爱意。
而这份爱意,带着一丝他从未感受过的安逸。
即使知道那是古老的奴役法则,但它之所以能够流行千百年,看来确实有着它独特的蛊惑人心的魅力。
于是,宥时稍微多了几分兴趣,他又问:“那个阿廉在生活中是个怎么样的人?”
青梅占回答道:“他虽然也有很多缺点,比如有时候会很斤斤计较,有时候又有一点神经质,但是他身上有一种平凡的勇气……”
“平凡?勇气?”宥时重复着这两个词。
“比方说,他当年高考的时候发挥不太好,只能上昂贵的民办大学,家里问他要不要复读,他看到下面还有两个妹妹没钱念书,就直接说不复读上个专科就行了,可是实际上专科想找个好工作挺难的,下定决心放弃本科需要勇气……”
“你们那边专科找不到好工作?”又是一件令宥时惊讶的事。
明明地球的智能化程度更加落后,所需要的原始劳动力更多,连他这样的小学速成班都可以在耀星大陆这样发达的世界找到稳定的工作,地球的专科生居然会难以找到工作?
青梅占点头:“别说我们那边专科生不好找工作了,其实本科生也挺难的。但是即便如此,阿廉也希望两个妹妹都能有学上,不管是上专科还是本科,至少不能只是高中文凭。所以他选择直接上了专科,而且一直靠打工赚学费,再也没问家里要过钱。他希望能尽早毕业不给家里添加负担,也能让妹妹有钱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