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手术是潘花花背着薛鹿林去做的,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他故意冷酷无情地说自己不愿意,是想试探什么吗?后来,又主动去做了手术,又是想证明什么吗?
他也不知道。
潘花花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婴儿那嫩成一包水似的小脸蛋,笑了笑,说:“据说,下一次黑洞开启要在60年以后,我还要在这里待上那么久的时间,太寂寞了...”
他本来是想说句玩笑话稍微缓解一下这有点尴尬的气氛的,结果说到这里,连他自己都觉得太过悲情了,而渐渐收了声。
...我还要在这个世界里生活上几十年的时间,一个人,太寂寞了...
...他把对未来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这个孩子的身上,他说他是一个人,他的未来里并不包括自己...
病房里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你...生气了?”潘花花小声地问。
薛鹿林坐在病床边的椅子里,也不知道是怎样一副表情,反正就是不说话。
潘花花皱眉了,摆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愤愤地说:“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白芷青的那个腺体,你是不是——”
薛鹿林气不过,又不敢动用信息素压制,结果就只能直接上手,一把捂住了潘花花呶呶不休的嘴!
岂料,潘花花就顺势伸出了舌尖,轻轻地在薛鹿林的手掌心上挠了挠,薛鹿林哪里知道他这是在自由岛上学会了多少的歪门邪道,面上装得怒气冲冲,心中却被挠得麻痒哄哄...
潘花花也觉得刚刚自己说的话有些伤人了,毕竟人在生死一瞬的反应完全是出于本心的,来不及掺杂进去过多的考量与利益的权衡。
试问在这个世界上,还能有第二个人会在危急关头为他挺身而出挡子弹吗?还能有第二个人在看到他掉下停机坪落入大海的霎那间,就跟着奋不顾身地跳下去吗?
没有了!
“别生气了...”
潘花花的声音黏黏糊糊的全都闷在了薛鹿林的手掌心里,是在推波助澜,是在煽风点火。薛鹿林心口里的那把火变了味,从怒火变成了欲火,越烧越旺...
“鹿林...”潘花花又眨眨眼,呢喃说:“我冷,想你抱抱我...”
日光已经彻底散尽了,病房里没有开灯,点点星光铺洒进潘花花的眼底,那是能照亮薛鹿林整片心海的璀璨星河。薛鹿林的心海流波,轻柔如丝,神思恍然间他们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彼此相拥着取暖的夜晚。
他起身,轻声坐到了病床上,继而紧挨着潘花花也躺了下来。
病床是狭小的单人病床,他们之间就没有了距离。薛鹿林从后抱住潘花花,亲吻他的后颈,极轻极轻地,视若珍宝。
麻药劲渐渐散了,潘花花已经有了知觉。他感觉到了薛鹿林的呼吸,停留在自己的后颈间,炽热的有些颤抖,他感觉到了薛鹿林嘴唇的触碰,小心翼翼的,带着有情人的温度。
薛鹿林从后颈沿着侧颈一直吻到了潘花花的耳畔,然后他停在了这里,对潘花花虔诚地说:“我只爱你,不因为腺体的味道,不因为信息素的契合度。就是...纯粹的爱...”
潘花花只觉得一股热浪冲进了耳朵里,势如破竹地敲破了他的耳膜一下子涌进了脑袋里,“嗡”地一下冒出来一身的鸡皮疙瘩,却不是冷的。他热了起来,后颈间热了起来,耳畔、脸颊、眼眶都热了起来,整个身体热了起来,心也跟着热了起来...
三天后,潘花花和孩子一起出院了,来接他的是林松明还有那辆白色的宾利。
车子刚刚在薛家别墅门厅前的空地上停稳,人还没下车,潘花花就听到了外面的欢呼声。他侧头,隔着车窗看到了一张一张熟悉的脸孔,有的在激动地咧嘴大笑,有的则是在笑着偷偷摸去眼角的泪...
薛鹿林搂过潘花花的肩膀,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亲,说:“家里人都很想你,他们盼着你回来呢。”
两人前后下了车,就有阿姨将小婴儿稳妥地抱走了。
吴妈实在忍不住了,抓住潘花花的手又是哭又是笑,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瘦了!瘦了!快进来,今天做的都是你爱吃的!”
潘花花被吴妈抓住手,拉进了餐厅里,又被吴妈按在了椅子上。
潘花花看着面前这一大桌子的菜简直哭笑不得,“吴妈!您喂猪呢?不对,我看猪都比我吃的少!”
大家都笑了。
薛鹿林也坐了下来,他拿起筷子,自己却不吃,只捡菜往潘花花的盘子里放。他的本意是想先捡他爱吃的挑,结果却发现桌子上的菜全都是潘花花爱吃的,或者说是,潘花花从来不挑食,他什么都吃,什么都好,他要求不高,他从来没有要求...
他从来没有要求,就这么简单的一个人,他都照顾不好...
薛鹿林的动作慢了下来,自责压得他抬不动筷子了。贱婢偷本跳河
“行吗?”潘花花碰了碰薛鹿林的手臂,有点疑惑地看着他,又问了一遍:“你想什么呢?我说,这么多菜咱俩也吃不完,要大家上来一起吃,行吗?”
“行。”薛鹿林说:“以后这个家里,都听你的。”
“是!大少爷!”
吴妈挺胸抬头,高兴地应着,然后就去张罗着让大家都上来,跟大少爷和夫人一起用晚饭。
家,潘花花在听到这个字的时候,轻轻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