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郡主在这里等着孙将军,我也该走了。”
“不行,你们俩我都要见,”
终于,听见外面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是孙叙从容站在门外,两只修长的手指挨着,轻轻抵开了门。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俊美的脸庞上,透着棱角分明的冷锐。
门一开,先是看见了郡主,孙叙目光平静的扫过去,再往旁边看,一个身着浅绿色衣裙,肤白胜雪的姑娘惊讶地正把目光投在他脸上。
孙叙猛然觉得这门烫手了起来,双脚也钉在了门槛外。
他尚且没来得及看清楚她的面貌,目光先一步缩了回来,像是看她就会被灼伤。
她是……她是简白荷吧?
这出场好像不太对,孙叙觉得自己成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导致里面的两个姑娘都在用怪异的眼神打量他。
现在走还来不来得及?
孙叙板着脸,硬生生道:“救火只是举手之劳,郡主不必搞出这种阵势,我还有事,不奉陪了。”
……
简白荷再次遇见孙叙将军,他好像是绷紧的弓,站着的时候腰板挺的笔直,手垂于腿侧虚握。说话做事都很快,雷厉风行,只扔下一句话就要走。
看着拒人千里,他漆黑的眼眸也不对着人,反而是侧着看着外面。
简白荷不免想,他和郡主应该要针尖对麦芒了。
万万没想到,刚才还死死按着不让人走的郡主,这会表现的十分乐意,还大度说道:“好,简白荷也一起走吧,我刚听她说,她对孙将军的勇猛很敬佩呢。”
简白荷手里的果子差点掉了。
孙叙:“……”
孙叙冷冷地对着郡主:“你不要再这里造谣,我不知道你怀的什么心思,再有下次,我会转达你母亲。”
而简白荷被点到名字,也不好一直沉默,便站出来同孙叙说话,“我家惹出来的事情,让将军烦心了,结果您完全不计较,其实我心里一直愧疚着。”
孙叙乍一听见她的声音,脑子里的弦又绷紧了,他的面孔柔和下来,堪称温柔地道:“不碍事,区区流言蜚语,我平时都没有时间听那些。”
那边,郡主诧异看着简白荷和孙叙,不禁对着孙叙阴阳怪气,“孙将军还有两副面孔呢?怎么,是看不惯我?”
孙叙刚说完就后悔了,不再说话了,郡主的话传进他耳朵里,他也装作没有听见。
简白荷向郡主告辞,“我先走了。”
郡主眼睛一转,对着丫头说:“快去看看简白荷的马车还在不在了。”
丫头哒哒哒的跑出去,不一会哒哒哒跑回来,“郡主,不在了,奇怪,刚才明明还在的。”
简白荷觉得怎么会,推开窗子往外一张望,居然真不在了,这是怎么回事?
郡主也站在一起往下看,“哎呀,真是奇怪啊,你回去一定要狠狠责罚赶车的人,那个……孙将军你送简白荷回去吧。”
孙叙拧着眉头,看样子有点为难。
简白荷拒绝了,她是不好意思再麻烦孙叙了。
郡主为了今天已经苦思冥想了好几个晚上,现在孙将军不愿意送简白荷,简白荷也表现的对孙将军太过客气,这样还怎么完成她的心愿,让简白荷嫁给孙叙,而不是成为自己的表嫂!
孙叙抿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转身离开了。
又只剩下简白荷和郡主在茶楼里,孙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简白荷也准备下楼,客套了一句:“郡主,下次再会。”
郡主可有可无的点点头,喃喃道:“好,下次也可以,功夫不负苦心人。”
简白荷尚未离开,站在楼梯上,远远看见孙叙将军的背影,他正安抚他的棕色烈马,原来他是骑马来的,自然不好送简白荷。
这时候又听见身后传来响声,简白荷回头看看,郡主正在和她的丫头窃窃私语。声音太小听不清楚,简白荷下了楼,让这些声音彻底关在房间内。
“什么?孙将军真有个什么青梅竹马,她要回来了,这时候回来要干什么!”
“啥?后天差不多就到了,不行,你找几个人去,让她过不来。”
“你觉得孙将军对简白荷有意思没有……不过简白荷好像对孙将军没什么意思,其实简白荷这边不重要,我准备让皇帝舅舅给她们赐婚,只要孙将军答应就行了,简家没什么话语权,是不可能抗旨的。”
“是吧,我也觉得孙将军太不识好歹,但要是婚事成了,以后就有他哭的,哼。”
第18章 一更
茶楼下,金黄色的阳光普洒在绿瓦红墙之间,蔚蓝的天空掠过去一群燕子?。
大街上喧闹的声音传入耳中?,街头巷尾,身穿布衣的商贩正在卖力吆喝。
简白?荷走在茶楼下,意识到茶楼已经没有人进出,像是被郡主清场了似的。
简白?荷绕着茶楼,向里面的伙计打探自己的马车去哪了,但都?说没注意,简白?荷无奈等待了片刻,决定自己走回去。
距离简家不算是太远,不过马车消失的太奇怪,让简白?荷感到困惑。
沿着树荫,走着走着,她忽然明白?了,是郡主在整她。郡主用计把车夫弄走了,故意让她走半个下午。
要说不反感是假的,简白?荷一瞬间失语,差点笑出声,这个郡主到底在搞什么呢?
她把今天的事情暗暗记在心里,并?且下次绝不会再来。
这样想的话,孙将军应该也挨整了吧?他是骑马来的,难道他的马被下药了?
忽然身后传来马蹄声,简白?荷回头一看?,孙叙牵着马,慢悠悠走在她后面,见简白?荷回头了,他快步上前。那只棕色的马跟着主人?停在了简白?荷面前,简白?荷穿的浅绿色衣裳,马偏过头,想要啃她青色的袖子?。
简白?荷连连后退两步,怕沾一袖子?的马口水,孙叙还端着脸,一看?坐骑那么掉链子?,急忙把马头推开。
孙叙刻意回避去看?简白?荷的脸,想表现的自?然些,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真是有点细汗,喉结不断滚动。这样牵着马,一边教训马,余光里只有简白?荷的半个身子?。
她双手交握着,放在身前,手腕上有一个细细的银色镯子?,刻着并?蒂莲。雪白?的胳膊从绿色、有些宽大的袖子?里探出来,在余光里白?的刺眼,无法忽略。
孙叙在心里闪过很?多话,目光移过去,他漆黑的眼眸此刻意外?显得很?不好亲近。孙叙设想过他要怎么和?简白?荷解释他又回来的事,这个关头一句也没想起?,只是侧头示意:“上马。”
简白?荷踟蹰不前,发间步摇垂下来金灿灿的坠子?也摇晃个不停,简白?荷对孙将军这幅自?来熟的样子?不适应,但得先捡着要紧的事情说:“我好像不会骑马。”
会就会,不会就不会,简白?荷说完就觉得自?己说的不清晰,补充道:“我骑过驴,可应当是不一样的吧?”
她见孙将军好像欲言又止,但孙叙很?快又恢复了沉稳肃穆的样子?:“不一样,驴温和?,骑马要用力气?,不能?软塌塌的坐,被甩下来也很?容易摔伤。”
简白?荷目睹他说完这些,又扭头过去,只给她留一个侧脸,孙叙拍拍马鞍,“没事,我会扶着你的。”
他又鼓励简白?荷,“骑马不难,我看?你步伐矫健,身上应该有点力气?。”
什么……什么叫步伐矫健啊?什么叫有点力气?,他到底是在说什么啊?
简白?荷目瞪口呆,更莫名其妙的是,现在的问题居然不是孙叙为什么要她上马了,转变成她能?不能?上马了。
简白?荷在孙叙的怂恿下,蹬着马镫,而他托着简白?荷的一只脚,成功让简白?荷翻身坐上了马。马背上坐了陌生人?,孙叙的马小小躁动了片刻,很?快就被他拉住了。
孙叙牵着马,余光注意着见白?荷,沉默地走在回简家的路上,。
简白?荷第一次骑马,最开始不安,板着腰觉得累,一会又被新鲜感吸引了,就这样走在街头,视线高了一截,能?看?见远处墙院内光秃秃的枝头。
阳光打在两个人?的身上,孙叙先是时刻关注简白?荷,后来发现她的确有点力气?,坐的很?稳,便不再一直看?她了。
孙叙留意到地上的影子?,清晰投出简白?荷柔和?的面孔,还有她秀气?挺直的鼻尖。
孙叙心情平静了下来,他想,简白?荷真是一个让人?喜欢的人?,她很?漂亮,少见的漂亮,沦落到需要走回家,也依然心平气?和?,她还跳进水里救郡主……
简白?荷的马车,应该是郡主叫人?弄走的吧?郡主到底为什么针对简白?荷?
这样想了一会,孙叙从脑海杂乱的疑惑抽出神,却惊愕的发现,简白?荷地上的影子?正在看?着他的影子?。
简白?荷一直在看?着他,专心致志的。
待孙叙抬起?头,拧眉去寻找简白?荷的脸,简白?荷便又转回去了,她手理?了一下发丝,就好像刚才?是步摇勾住发丝了。
孙叙告诉自?己不要多想。
……
简白?荷偷看?了一会孙将军,她原本?没打算看?的,至少在已经被拒绝的情况下,还是不要表露出太想亲近的痕迹。
实在是孙将军低着头,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简白?荷便从他的眉眼,一直看?到他的薄唇,再回到起?点,细细观察他额头上的伤痕。
孙将军这两道疤痕分?布在他的额角上,浅到难以辨认,像是用细长利器造成的。
还有孙将军啊,穿的真是普通,以简白?的眼光都?不用怎么看?,一下子?就发现他果然是很?省钱的,从头到脚都?没有昂贵的东西。好在他年轻健壮,仅仅是这样蕴含力量的躯体,就足够看?了。
他还在想什么东西,简白?荷有点担忧,因为孙将军好像走神了,他不看?路了。
要是连马带她,都?被孙将军牵的摔了怎么办?
正犹豫要不要叫他,孙将军便回过神了,简白?荷顺势把头转过去,整理?了一下发丝,表明她并?不是在偷看?。
孙将军好像还在纳闷,简白?荷打断他的思路,用手遮挡一下阳光,“今天太阳还很?足呢,不过将军应该不怕晒吧?”
良久,孙叙才?嗯了一声,“要是不来见郡主,我应该在拉练军队。”
没等简白?荷接话,经过了一个弯口,里面有几个摊位,商贩正在招揽客人?。简白?荷没看?清楚,但孙叙已经松开缰绳,“等等,我很?快回来。”
他直接进了里面,留下简白?荷和?孙叙又开始躁动的马。
简白?荷心里一惊,身下的马居然还稍走了两步,简白?荷不敢妄动,免得惊了马,别人?是骑虎难下,简白?荷体会到骑马难下了。
转眼间,孙叙又走出来,手里拿着一顶草帽,递给简白?荷,牵上马继续走。
简白?荷继惊吓过后又有点感动,她刚才?就是随口一说,将草帽戴到头上,隔绝了一半阳光。
简白?荷:“多谢你,我没有耽误将军的正事吧?”
孙叙不假思索,直接把刚才?拉练的话嚼吧嚼吧咬碎了,“我今天没什么事要做。”
走着走着,简白?荷和?孙叙之间就没有那么尴尬陌生了,简白?荷不是个沉闷的人?,大部分?时间里她很?顾及气?氛,不想气?氛太僵。
但简白?荷平时都?是唠家常,她和?孙叙之间没什么家常好唠,一开口就变了味道,像是盘问一样:“将军家里几口人??”
孙叙犹豫地回答:“两口吧。”
他也要反问简白?荷:“那你呢?”
简白?荷在心里数了一遍,“足足七口人?呢。”
孙叙早有预料:“那还真是多。”
简白?荷不认同:“七口怎么多呢,别人?都?是好几房,好几辈,堂兄弟一大堆,我家都?是打仗时候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