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事堂。
汪相隐约听到门外的嘈杂声。
他不是易怒的性子,只是询问左右,“这是发生什么了?”
立马有人出门探查,没一会就回来,低声和几位丞相说,“是工部那边的官员打起来了。”
余凌霜随口道:“莫不是为了造船一事?”
那人忙点头,“陛下与太子殿下都想建造能出海的大船,工部寻了许久,发现潆洄群岛的数个大家族还有澈州曹家等的造船技术很好,想与他们合作。只是到底与谁合作,一时无法决断。”
余凌霜轻笑了几声,“无法决断?无法决断几个月?”
她没明说,在场几个人精都听懂了。这是私下里的利益没谈妥呢。
汪相忍不住蹙眉。
皇帝想造大船肯定是为出海寻仙山,至于太子赞同此事,八成是想大力发展海运,缓解国库空虚。
他当丞相这么多年,自然明白大周内部的症结之一——贪官污吏太多,且官官相护。
良田良种那么多,百姓们还是吃不饱。养蚕种麻的那么多,百姓们还是穿不暖。若非出现雪盐,吸引了高门大户,普通盐的价格被打下来,百姓们怕是能尝个咸味都很难。
这些事,陛下是一概不管的,或者说,没他的庇佑,那些贪官污吏不至于这么嚣张。太子被帝王压制,无法掌权,解决不了贪官污吏,便将目光放在海外,通过这种方式为百姓增收。本意是好的,结果还是因为内部的贪官污吏,迟迟没造出可以出海的大船。
想到这里,汪相便知保皇党的自己在不知觉间偏向了太子。
他未必会为太子登基做出什么事,但当下,做些利国利民的事,不算帮太子吧?
这般说服自己,汪相就要起身,结t果坐在他对面的周相突然怒喝,“食君之禄,却不能为君分忧,工部这些官员越发嚣张了!”
说罢,他起身,怒气冲冲的出了政事堂,似乎打算给工部官员一个教训。
与余凌霜一样,没多少实权的副相好奇问,“余相,周相这是怎么了?”
余凌霜挤出同情之色,“周相寻到了那名刺客,可刺客不仅身亡,还面部全非。许是陛下更想看到活口。”
话是这么说,其他三人却听懂了。建光帝怀疑周相随便找了个人弄死还弄花脸糊弄他呢!
周相被批评,自然要去批评别的官员。
那名没实权的副相很想去看好戏,又不想第一个动身。
汪相已经起身,“衙署之内大打出手,传出去哪来君子之风、官员之德?”
他一出门,余凌霜立马抄着手跟上,神情悠哉,似乎忘记她也被皇帝批评了。
副相路不拾赶紧跟上,看好戏这种事,怎么能少了他呢?
走到门口,才想起还有一人没出来,回头一看,就见尉迟禾伏案处理奏折,根本没看好戏的意思。
他知道这位女相向来勤勉,便没招呼他一起出门。
等出了政事堂的门,被寒风一吹,路不拾突然想到汪相很快就要退下来,下一位正相人选在尉迟相和周相中选。
单看今日表现,显然尉迟相很适合。前提是,登基的不是宏王。
工部。
一口气来了四个丞相,大打出手的官员们战战兢兢。
周相仿佛忘记汪相才是正相,借着怒气下令。
工部官员按照品级先后开口。
工部尚书也是个老官员了,年老体弱,撑不了多久,本身也没背景,这几年底下官员是越发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表情淡漠,表示自己没什么好说的。
工部左侍郎则道:“潆洄群岛那边的船只是不错,可非中原之人,又与外邦做生意,万一……”
汪相冷下脸,“慎言!”
工部左侍郎绷紧唇角,似有不服气。
“潆洄群岛的百姓亦是大周百姓,每年交的税不比其他百姓少。毫无证据之事也敢拿出来说,范大人,你是靠胡乱指控他人升到如今的位子吗?”
范侍郎顿时涨红脸。
底下有个小官忍不住道:“可潆洄群岛的人和我们也太不一样了,毫无大周礼节。汪相,您没去过他们那,不清楚他们的风俗。他们那的男女,只要定了亲,就算没成亲,都能住在一块去。偶有女子挺着肚子嫁给未婚夫,或是与未婚夫解除婚约,嫁给他人。”
另一个同样去过潆洄群岛的官员附和:“是啊,他们那无论男女都不守节。分明定亲了,男子与女子有肌肤之亲,一旦感情破裂,说分就分,竟无需迎娶对方。女子亦是,若与未婚夫不和,哪怕曾住同一个屋檐下,也不必嫁给对方。没定亲男女能携手同游,成了婚只要感情不和便能分开,无需父母及本地官员同意。此外,他们当地卖得最好的两种药竟是吃了男子无法让女子受孕,或是女子不易受孕的药……”
此言一出,不少官员哗然。
汪相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就是这时,工部右侍郎冷笑了声,“范大人,你说的这些与造船一事有干系吗?大周地大物博,多年来融合诸多民族,各地风俗不一再正常不过了。他们婚俗与大周部分州府不一又如何?影响他们的造船技术吗?”
右侍郎起身在堂内来回走动,“按你所言,那南越一带分为诸多部落,于开国时投靠大周,风俗与大周许多州府也不同,那他们不是大周人了?咱们太祖皇帝的努力都是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