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内院却没有人能进去,见不到真正的亲朋好友,没有携礼而来的宾客,也不曾见到大红花轿里坐着得到底是谁。鞭炮声连续不断地响,吃食酒水,供应不绝。
与之相反的,是非常安静的内院。
院子里也张灯结彩,但堂中没有亲朋,也没有父母,上方是两个木头牌位。
锣鼓声在空寂的堂中嗡地一声震起,回响了很久。傧相高喊“一拜高堂——”
两人一起叩拜下去,对着在九泉之下终于瞑目的两位至亲高堂。
二拜天地。
江世安心愿已了,对天地的公与不公都仇消怨解。他被另一端挂着团花的红色喜带牵引下去,偏头去看幪着盖头的薛简。
看不清薛简的神情,但他的手紧紧地扣着鲜红的细带,指骨收缩。他很快又松开手,抓住江世安,跟他低声道:“文吉。”
江世安反握住他,说:“我在你身边,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
能够忍耐莫大痛苦,能够一直在黑暗冰冷道路上踽踽独行的薛简,其实非常非常需要他的存在。需要他的安慰、他的肯定,需要他的一切。江世安在这一路上慢慢地领悟到了这一点,薛简总是那么主动热烈地献出他的所有,可触摸他时,却又只能触碰到他竭力克制下来的冷静温度。
他其实不能接受一个人。
但他又常常都是,一个人。
于是江世安每一次都更用力地握紧他,每一次都试图学会对方那种不顾一切的主动。他一次、十次、百次地反握住薛简的手,跟他说,我不会离开你。
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夫妻对拜。
傧相才刚刚喊出来,江世安就抛弃了礼法,没有等下一句,他就伸手撩开盖头的一个边缘,从对拜的距离钻进去。两人交颈亲吻,江世安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在薛简的唇上用力地咬了一口,说:“夫人,我要抱你入洞房。”
薛简舔了一下唇上的齿印,反手把他抱了起来。
江世安眨了眨眼,也没挣扎,只是靠在他身上——直到一头倒在床榻间。外面的鞭炮烟花不绝于耳,江世安仰起头,让薛简亲到喉间。
盖头自然而然地滑落下去了。
“你这么胡闹——把傧相和老管事都吓坏了。”薛简腻歪地贴了贴他的脸。
江世安看着他,双眸明亮:“夫人,我的那个呢。”
薛简明知故问:“什么?”
江世安盯着他一动不动:“咱们家应该听谁的?”
薛简无奈地亲了亲他,在他面前解开喜服的衣带。松开收束长发的莲花冠。
衣冠尽除,雪发垂落在一件红底金线的罗裙上。他没有换好,耳根就烧红了一片。另一个更没出息,眼睛竟然不知道放在哪里好,视线扫过去才看了一个来回,就主动上去滚成一团。
这件罗裙终究还是被撕破了。
裂帛之声清脆悦耳,随后,是淅沥纠缠的雨声。江世安不知道后半夜是否下雨了,那时宴席散去,通红的灯笼点在回廊上,他的意志有些崩塌了,只能垂下手,让指节埋入到对方雪白的长发之间,并不敢乱动,两人的气息在淅沥小雨里交融到了一起,他怕弄伤薛简的喉咙,但薛简却不在意,又贴过来,薄唇覆上紧抿的唇线,撬开他绷紧发抖的齿关。
“啊……”江世安混乱地吸了口气,从他的舌尖尝到一点微涩。
“夫君。”薛简这么称呼他的时候,眼帘扫在面颊上,痒痒的,连江世安的心都跟着痒痒的,“该你还债了。”
江世安哪里会不从。
他可是连本带利还了个彻底,以至于洞房花烛过去,还仍旧哀怨着念念不忘,控诉薛简假装冰清玉洁,实际上没有比他更坏的。这时薛简就会贤惠温柔地给他洗手做饭、切水果,将糖渍梅子塞给他吃。
这种奇特游戏是他先开始的,江世安嘴上控诉,心里其实还是很愿意的。婚后半个月,他正在看薛简养身体的药方,耳畔冷不丁又响起一句。
“夫君。”
江世安动作一顿,心里有点热乎乎地发痒,他面上不显,抬眼看过去。
薛简的眼睛好得差不多了,只是颜色仍旧灰蒙蒙的,望过来时,目光格外朦胧。他刚给风雪剑换好新的剑穗,把剑器放下,望着江世安,说:“我们要个孩子吧。”
“……”
薛简叹了口气,道:“不能伺候好夫君,你会不会休了我?”
江世安没憋住,张口道:“……你神经病吧!薛知一,想干就直说,这都是跟谁学的,我可没教你……呜呜……”
薛简把他的抱怨封在了唇间。
无极武馆的当家和当家夫人很恩爱,虽然夫人生不出孩子,但江馆主伉俪情深,把每一个来学武的少年人都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仔细教导。
朱雀城的人们都这么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