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星将写好的信分别放在书案上,带着一个简单的包裹迈出了正堂。
车夫惊讶她如何自己就出门了,还穿着一身男装。难怪陛下如此爱重,无论样貌与周身的气度,乃至行事作风与那些贵女完全不同。
阿硕和许招娣都被陆南星找了理由支出了鸿胪寺,她看着马车后面跟随的近卫军,命道:“你们都回去,告诉陛下,就说我说的,不想带这么多招摇过市。”
“这……”为首的两名带班,自然知晓她的重要性,为难地拱手,“陆姑娘,陛下也是考虑你的安全。”
“我陪着陛下大小征战,什么没见过?”陆南星扶着马车仍旧坚持道:“你们若不服从我的命令,那我就不去了。”
两名带班见她果然转身朝着鸿胪寺走去,赶忙唤道:“卑职不敢,这就听姑娘的。”
陆南星摘下腰间悬挂的玉佩,“陛下识得这枚物件,你们带回去复命罢。”
两名带班感恩地双手接过,踏实地带着队伍骑上马离开了。
陆南星放下车帘之前,深深地看了眼这座住了时日不短的院落,淡然命道:“走罢。”
马车顺利驶出城门,路过城外一片打尖的客栈酒水铺子,陆南星掀开车帘朝着车夫笑道:“我看那里有个卖丁香花环的婆婆,想买一个戴着玩儿。”说罢给了车夫一枚银角,“多出来的你收着。”
第一百四十七章
车夫方才见识到一向目中无人的近卫军是如何俯首听命陆南星的, 自然不敢拒绝,道着谢接过她递过来的银角,将马车停稳后随即跳下去朝着买花的婆婆一路小跑。
陆南星趁机下了马车, 闪身进入一间客栈。
掌柜见她来了, 热情地迎了过来,“姑娘,你可算来了, 今儿我还与婆娘说, 你当初给了我那么多银子,怎么人就没影了。”
“掌柜, 马儿可喂足了草料?”陆南星接过他端过来的茶碗, 谨慎地放在桌上。
掌柜连忙带着她来到后院, “每日都喂得饱饱的,就怕姑娘哪天来了, 即刻要用。”
陆南星说好, “后会有期。”骑上马凭借记忆, 朝着通州方向疾驰而去。
待她在赶在落日前登上前两日刚到达京城的商船, 拿出马力麻亲笔写的勘合,用熟练的夷语询问船长,“是否马上就要开船?”
船长惊喜地发现, 她竟然会说本国语言, 立刻说,“要检查水箱的水一应食物, 没问题就离开。”
陆南星深知夷人自由自在的个性, 时间观念上的确没有汉人守时, 担心他又想起什么下船采买,便道:“不瞒你说, 我是月港船厂的老板。若有什么缺少的,到了月港再补给也一样。有我在,不会短了你们的。”
船长听了更加惊喜,没想到令国主下定决心增加来华商船的人,竟然是这般漂亮的小女子。
与此同时,自从车夫找不到陆南星后,颤颤巍巍地跑去拿出宫城的令牌求助城楼驻防的官兵。为首的首领听车夫暗示此女在陛下心里的份量,再听说姓陆,便知那是陛下争夺天下时,唯一的女将军。他不敢怠慢,在军马插上急报的红色三角旗,朝着宫城疾驰而去,一路提气来到乾清宫,将身后跟着的宫人累得喘着气也跟不上。
正在与群臣商讨永不加赋,争论的面红耳赤的萧祈安,听闻陆南星人不见了,手中的茶盏失控摔落在乾清宫的金砖上,他一把揪住前来报信的人质问到底是谁劫持?
任谁也没见过这架势,天子亲自带着亲卫军将城门外的所有客栈包围了,逐个商户进行排查,终于查到陆南星重金贿赂的客栈老板。这才得知她骑着马像是去往通州方向。
“通州……”萧祈安猛然想起她曾说想要出海,而此时看着暮色之下的城郊,夕阳带着最后一抹倔强的光晕缓缓沿着地平线落下。他计算了到达通州的时辰后,疲惫地闭了闭眼,仍旧咬着牙飞身上马,不甘心地想要去看一眼。
贰佰骑兵陪着他们出生入死的天子,披星戴月来到了空无一人的码头,惊起了栖息在芦苇丛中的鸬鹚。不远处住在渔船上的百姓被犹如地震般的马蹄声惊醒,不敢点灯,死命捂着嘴看着举着火把黑压压的官兵,不知他们在找什么。
还未等他们将船悄悄划远,再次听到了山摇地动的声音,逐渐远去不见。
萧祈安马不停蹄赶在天亮之前回到了城中,他微微侧首命道:“不必跟随。”径直朝着鸿胪寺疾驰而去。
待下马时,膝盖一软,这才发现根本没来得及给小黑上马鞍,而他却全无知觉,□□摩擦的疼痛远比不上她毫无征兆的离开,带来心中的剧痛和失落寒心。
“大哥。”贺云与哭得眼圈通红的阿硕和许招娣,在小院里与他碰头,将一封厚厚的信交给了他,“这是陆姑娘写给你的。”见他神色疲惫,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魂魄,背影萧瑟无比。
萧祈安拿着信,重新走进务必熟悉的屋内。
他这才好生打量这间几乎没有任何装饰的厅堂,闻着熟悉的崖柏香气,一如她人那般不要任何负累多余的修饰,只愿展示本真的自己。即便不被任何人理解,也要坚立在悬崖峭壁上孤芳自赏。他扶着整理的干干净净的书案,缓缓落座,颤抖着拿出了信,却始终没有勇气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