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曲易春说什么?”邓云道:“他问我,粮商有罪,有没有经过官府定案,有没有经过三司审理。可笑!可笑!”
“这也不算什么,”宋檀道:“他看着他问这些是为难你,其实是想借此规劝陛下不要任性妄为。”
文官总是孜孜不倦地希望限制皇帝的权力。
邓云对此嗤之以鼻。
因为地动的事情,秦王晋王和方瞻云暂时被召回宫,宫里的事情千头万绪,这个档口,赵妃以罪被贬,与晋王一同禁足宫中。秦王虽未被罚,可明德园的日子实在难过,自回来后,几次三番躲着宣睢不敢见。
秦王与晋王,都是没有经受过宣睢雷霆手段的人,因此他们对宣睢,总还抱着慈父的期待。
这次被罚,让他们心中慌慌不安,两个人都没有了那种储位非我莫属的自信。
因为河北地震,陛下下罪己诏,将宫里一些宫女和无子嗣的妃嫔都放归回家了。宫里顷刻间少了许多人,清净了很多。
永嘉很希望自己的母亲也是其中的一个。
宣睢亲自来找她,在她跟方瞻云玩投壶的时候。
永嘉等人都上前行礼,宣睢打量着自己的女儿,道:“这么快就跟方瞻云熟络起来了?”
永嘉转着手里的箭,“长日无聊,与方小公子一块玩玩。”
宣睢定定地看着永嘉,道:“跟我来。”
宣睢将永嘉带去西苑,望着越来越近的西苑门口,她的胸口怦怦跳。
“你上一次见庄妃是什么时候?”宣睢问她。
永嘉嗓子发紧,“四年前。”
四年前的永嘉初尝权力滋味,在宣睢眼皮子底下进出西苑见到母亲,那种成功使她大受鼓舞。
“你还想见到庄妃吗?”宣睢道:“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永嘉立刻在宣睢面前跪下,深深伏在地上,“京城里聪明人多,父皇是顶聪明的那个,在您面前,聪明没有用,有用才行。我会变得有用的,只要能换回我的母亲。”
宣睢垂眸看着永嘉,任何一个臣子说这样的话都没有问题,可是眼前跪在地上的,是宣睢的女儿。于是这让宣睢显得那般冷酷,让父女之间存在一种深深的悲哀。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去争吧,能走多远走多远。若你败了,朕会将你和你的母亲一同贬为庶人,逐出京城。若你赢了,那就母凭子贵,你自己去迎你的母亲。”
永嘉倏地抬眼看向宣睢,她恍惚觉得宣睢有一点心软,对她的心软。
宣睢转身将要离开时,瞥了眼仍旧跪在地上的永嘉,道:“朕没有让宋檀殉葬,那并不是让宋檀殉葬的圣旨。”
永嘉一下子愣在原地,半晌没有言语。
黄昏时分天边飘起大片大片的火烧云,云霞漫天,瑰丽出奇。
宋檀躺在假山上,仰面看着南飞的大雁,大雁排成排,一会儿是个一字,一会儿是个人字。晚风轻柔,把他的头发吹乱。
宣睢站在假山边看他,宋檀一回头就对上宣睢的目光。
“檀檀,”宣睢眼里带笑,“下来。”
宋檀爬起来,沿着小楼梯往下走,到最后几个台阶时,他直接跳下来,跳进宣睢怀里。
宋檀嗅了嗅宣睢身上的味道,那是太极殿里终年不断绝的苏合香味。
“宫里的事情差不多料理完了。”宣睢道:“今年各处有灾,中秋宴会从简,等到重阳,我带你去山上玩。”
宋檀自然无有不应,他趴在宣睢背上,叫宣睢背着他走。湖面上只有一些残荷,水面下藏着白白胖胖的莲藕。
“贺兰信不日要离京,去过河北后,便去塞北。”宣睢道。
宋檀道:“边疆苦寒,不知道他那个贵公子受不受得了。”
宣睢并不担心,接着道:“方瞻云是个有韧劲的,先叫他跟着周善誉在大理寺混两年,后面再安排他进锦衣卫。”
“永嘉,”宣睢道:“我按照你说的,向永嘉解释过了。”
宣睢其实觉得没什么必要向永嘉解释。
宋檀搂着宣睢的脖子,道:“有必要的,陛下是很好的陛下,我不想别人误解你。”
宣睢笑了,道:“宋檀才是最好的宋檀。”
宋檀在宣睢耳朵边笑起来,道:“宋檀是最普通的宋檀,因为陛下喜欢我,我才变得特别。”
天光渐渐暗淡,宣睢背着宋檀走进挂满灯笼的回廊,他把宋檀放在回廊尽头屏风前的长案上,两只手把宋檀困在自己和长案之间。
人的目光在看向爱人时总是柔软的,宣睢低头亲了亲宋檀的嘴唇,道:“宋檀是最会爱人的宋檀,有了宋檀,我才是值得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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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会有几篇番外,不过时间就不那么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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