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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世祖 第457节

    但是,兵力虽然处于弱势,耶律挞烈也没有采取被动防守,而是主动进攻施压。耶律挞烈此人很是老练,最擅长的就是以势慑人,追求不战而屈人之兵。而对于耶律挞烈的战法图谋,符彦卿不为所动,仍旧按着既有的目标进兵。
    辽军分为三部,一部坚守城寨,一部绕袭断后,一部蛰伏待机,其意图完全被看穿。但从中也能看出来,耶律挞烈手中实力不足,不愿意选择与汉军硬碰硬,想要拖延战事,以觅战机。
    从表面情况来看,数万汉军,脱离边塞,三面受敌,处境堪忧。然而符彦卿心里一点都不慌,一者打应州算不上劳师远征,想撤辽军还真挡不住;二者实力雄厚,兵精粮足。
    事实上,战场两军对垒,很多时候,对方的战术目标是无法瞒住了,只在于谁能实现自己的目标,谁就能取得优势、奠定胜势。
    辽军目的明显,汉军的目标也很简单,拿下应州金城。对金城的进攻,开启于九月初九,汉军的作战,有条不紊地展开。
    以史彦超率骑兵与奚骑纠缠,又派杨业率定襄军把金城西北的黄花岗占了,驻军于彼,以阻耶律挞烈军。随后,遣师把金城周遭的山岗、镇堡全部拔除,使城邑陷入彻底的孤立。
    雁门大捷之后,杨业所率的定襄军,在皇帝的钟爱下,得到了大力补充,兵额增长至七千,乃北面边军之最。有杨业、史彦超二将,牵扯着两路辽军,符彦卿则腾出手来,专门对付金城的守军。
    城内守备的辽军,只有四千余卒,但显然都是精锐,并且作战意志很强。为了坚定守军的意志,耶律挞烈以其子为守将,勒令其坚守,拖延消耗汉军,给他的是死命令,城破人亡。
    是以,在应州战事展开之后,唯一出乎符彦卿意料的,便是金城辽军的抵抗决心,以八倍之众,强攻半月竟然不克。
    当然,这既是守军顽抗,也是耶律挞烈面对汉军丝毫不受威慑的举动,不得不选择全力救援,他也知晓,如果真的放任汉军进攻,金城怕也难保。围绕着金城县,汉辽双方展开了数场激烈的厮杀,死伤都不小,符彦卿与耶律挞烈两个老将,调兵遣将,互击其短,在应州地区勾勒出了一幅雄浑磅礴的战争画卷。这也是汉辽交战以来,两方实力最均衡的一场对战。
    一直到到南口大战结束,消息传来,察觉到战场形势的剧变,感到不妙,经过几日的犹豫后,耶律挞烈选择了接应金城的守军突围,向云州撤退。
    应州一战,汉辽双方投入兵力总计近九万,历时二十日,辽军伤亡一万三千余人,汉军的死伤也有七千余众,大部分都是在城战上地损失。
    结果,虽然以辽军的主动后撤而告终,但此战,终究是汉军胜利了。拿下应州,也就代表着,北击云州,大汉有了一座坚实的进军基地,对于云州的威胁直线上升。
    拿下应州之后,符彦卿也没有继续进兵,一是诸军鏖战多时需要休整,二是进入冬季不利于汉军作战,三也考虑到大汉的整体战略。
    是以,和幽燕的主战场一般,汉军在应州,也是安安稳稳地休息了一个冬季,整个呈现出一种防御的姿态。当然,在这个冬季中,大举增兵派粮,刘承祐从行营及河东调动人马,使应州汉军突破了十万人。
    如今,随着进军的诏书传来,沉寂许久的应州汉军,这架战争机器,也缓缓开动起来。城郭内外,整支大军,自上而下,陷入一片忙碌,做着进军的准备。
    此次,针对云州的攻势,虽然是三路进兵,但主攻方向,进兵的重心,显然在他这一路。无他,只因为应州离云州最近,视野最开阔,道路最好走。
    但同样的,危险性也最高,是以,不似下面的汉将们,符彦卿并没有那么激动,始终保持着冷静与谨慎。虽则北伐以来,在对辽战事中汉军取得了不俗的战果,但辉煌之下,并不能掩盖汉军的严重损伤,辽军的实力并不容小觑。
    应州的对战已然证明了这一点,在大兵野外作战方面,辽军不弱于汉军。而经过幽燕协传的战报,也能看出,如果疏忽大意,辽军就敢反咬一口,李重进鸡鸣山之败,就是明证。
    因此,符彦卿并不敢有轻敌之心。当然,轻敌并不代表畏敌,谨慎也不妨碍符彦卿对于此次战争胜利的信心。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对于汉军自身的实力,符彦卿是有个清晰的认识的。而辽军那边,虽然难以洞悉,但基本的情报判断还是有的。
    虽然经过补充,云州地区的辽军号称仍有二十万众,但与南口大战以前,辽军的二十余万军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其中,能战、堪战者,有六成就不错了,再加上一个冬季的煎熬,其实力再被削弱个两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站在金城城楼上,抚摸着土城垣,上边除了三四月前鏖战的痕迹,更有种历史的沉淀感。金城首建于李国昌,发展巩固于李克用,而倒退半个世纪,李克用也算是符彦卿的养祖父了。站在金城上,符彦卿对于出塞以来收复的第一座城邑,心中总能生出少许涟漪,毕竟年老了,有的时候就忍不住追忆往昔……
    “启禀卫王,代国公遣使求见!”一名军校向登楼怀古的符彦卿禀道。
    “把人领来!”符彦卿吩咐着。
    代国公原本是折从阮的爵位,其死后,追封王爵,代国公则由折德扆袭爵。这些年,地方的军阀势力早就在朝廷的整顿之下基本消亡了,但折德扆始终守在原府州地区。
    作为大汉国公,天子岳父,守着一个保宁军使的职位,说实话有些跌份。刘承祐几度想把折德扆调任一个高官,折娘子也写信劝其父入朝,但此人显得很固执,说宁愿给天子戍边。不管存着什么想法,一直以来,刘承祐没有动这位岳父。
    此番北伐,折德扆也在北伐军中,率保宁军及保德府兵,有九千多人。对于符彦卿做统帅,折德扆心里是有些疙瘩的,同样是国丈,你符家虽然显赫,但想让他俯首听命,心里也过不去,是以屡有怨言。
    大概是体谅折德扆的心理,符彦卿也不让他领军到东面会师,而令其独领一师,攻略朔州。此番,折德扆派人的目的,只有一个,催促发起进攻。
    对此,符彦卿命使者答复折德扆,十八日北上,命其自取朔州,不过再三叮嘱,不要急进。
    乾祐十二年正月十八,按照此前统一的部署,汉军正式发动春季攻势,云州方向,三路大军号称大军五十万众。而应州这边,十万大军,也浩浩荡荡地向北出发。
    第255章 辽军情况不容乐观
    初春的云中城,内外点缀着少许绿意,周遭仍是一片凄寒之中。辽军二十万众,泰半都集中云中城内外,在城外,共立了二十座营寨。
    一个冬季下来,云中的辽军,士气难免低沉,如果汉军是在休整,那么辽军的则是在煎熬。辽国的军事体系,虽然远超此前的草原民族,但终究难以摆脱其局限性。
    在云州的辽军,除了皮室军这样的殿帐亲军之外,仍是由契丹诸部、奚部及诸多仆从部卒及州兵组成,在长达半载的汉辽鏖战下来,实力已是直线下降。
    自家人知自家事,虽然仍有二十万众,但可堪一战的,也只剩下御帐亲军及一部分部卒了,加上一些伤势痊愈归营的将士。即便如此,这些部众,到春季,能够发挥出的战斗能力,也难以保证。
    最大的问题,在于军心士气,大辽的将士们,如今是将无战意,士卒思归。一个冬天的对峙之后,已然完全错过了游牧民族传统的动兵时间,再加汉军大举压境,前后战事没有讨得什么便宜,还步步后退,这样的情况下,辽军之中已然生出了一种思想:燕云本为汉地,汉军要取,任其取之,何必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与之死拼……
    这个冬季,辽军的后勤问题,倒没有想象中的大,大量的牛羊马驼,根本不缺肉食。同样,也造成了辽国国内,经济的重大创伤,开春以后,也必将影响其生产恢复。
    这一场汉辽大战,对辽国的影响,还远远没有爆发出来,这一年,也才开个头。而对于整个辽国而言,为了这场战争,契丹部族及奚族诸部,这些核心部族,都是大发兵马。
    如果战胜了还好,然而鏖战至今,不得进展,损兵折将失地,还看不到胜利的希望,辽国国内已经酝酿着动荡与不安了。
    为了支持对汉作战,受召的部民们,都是倾力以上前线。成年男丁以及马匹,这是他们最重要的生产资料,如果消耗在战场而得不到补充,对于草原的部族来说,是很影响生存的严重伤害。
    原本,在撤文德休整了一个月后,耶律璟是打算发起一波反击的,冬季作战,利辽而不利汉,毕竟他们的生存环境更艰苦,也更耐北方的严寒。如果能在冬季作战,同样是发挥其在天时方面的优势。
    但是,汉军的稳守,让耶律璟郁闷兼无奈,不论是怀来还是应州,汉军都是采取就地固守,安静过冬。辽军的一切诱敌动作,全无效用,都是白做表情,汉军根本不为所动。是以,汉辽双方的冬季对峙,也是辽军的无奈之举。毕竟,汉军太赖皮了……
    而如今,春来冰雪消融,本该是充满生机与希望的季节,但辽军却处在一种沉闷与压抑的气氛之中。辽军的士气,也并不是一直如此,至少在南口大战后的休整以及鸡鸣山的胜利后,得到了一定的提振,但终究敌不过时间的消磨。
    云中城东北十里,有一镇名奉义,约有一万辽军部卒驻扎于此。春风刮送着寒意,整座营垒都在一种透着焦虑的忙碌之中。原因只有一点,汉军大举动兵进攻了,皇帝来了诏令,整军准备应战。
    安平王耶律敌烈就在奉义的辽军中,几缕阳光照射在身上,并不能带来多少暖意。在营帐前,耶律敌烈一身胡服劲装,袖子捋得老高,露出精壮的手臂,亲自给他的爱马刷洗着。
    耶律敌烈的马,品种优良,也一直用着最好的草豆料喂养,状态自然保持得很好。然而,辽骑十数万,马匹也是以十万计,又哪里都能得到这般“待遇”。现实情况是,冬季过后,辽军的马匹,大多羸弱不堪,膘掉得很厉害,马瘦毛长,如是而已。
    是故,在营中走一遭,耶律敌烈就忍不住当着五院部的一名详稳说道:“战马都瘦成这样了,还怎么打仗!”
    听耶律敌烈这么说,那名详稳当即接口,嘴里也满是怨言:“历来作战,都该等到长好膘,养好马力。部众应召而来,已经熬了一个冬季,一无所获,人人都想回部落。不知陛下为何一定要同汉人打仗,安平王,你是陛下的弟弟,能否替儿郎们进言,劝一劝陛下,暂且撤军。就算要打汉人,等到秋高马肥,也不晚啊!”
    听其言,耶律敌烈心中不由暗骂了一句,愚昧短视之极。不过,眼珠子却转悠了几圈,泛滥着异色,摊了摊手,说:“我也想替你们进言,只是陛下不听,我也无奈啊!如今各部各军的情况,确实不利与汉军交战啊!”
    说着,耶律敌烈便陪着这些部族将,唉声叹息,长吁短叹。耶律敌烈对于兄长,是有怨气的,自从去年白草口一战后,他就一直郁郁不得志。汉辽大战,虽然得以随军,但始终不得重用。是以,自南口大战以来,这个年轻的安平王,显得有些活跃……
    云中城内,辽帝行在,沉重肃穆的气氛中,耶律璟再度举行了一场会议。不过,此次与会人数人很少,地位很高,在座的,只有耶律屋质、耶律挞烈、萧护思再加一个韩匡美。因为在檀州的表现,韩匡美也和其兄韩匡嗣一般,正式进入辽国的权力中心。
    耶律璟神情疲惫,胡须就像杂草一般疯长,整个人都显得特别压抑。抬眼看了看几名重臣,说:“汉军进展如何?”
    作为北枢密的萧护思起身,向耶律璟禀道:“陛下,汉军三路大军进发,蔚州那边已有消息传来,数万汉军在汉将赵匡胤的率领下,已出飞狐道,突破防线,正向灵仙县进击。我军在蔚州的兵力薄弱,只怕难以抵挡汉军兵锋,失守恐是必然。汉军破蔚州,必定转道西向,奔云州而来……”
    对于蔚州的情况,耶律璟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情绪,这是可以理解的,也有充足的心理准备。了解了一下,问:“东面的汉军呢?”
    萧护思说:“耶律沙遣军,昼夜不息,袭扰慕容延钊大军,以致其进军缓慢。最新的战报,其大军才过鸡鸣山,距离文德尚有五十里。不过,袭扰之策,虽有迟滞之效,终不能退敌,耶律沙报,汉军治军甚严,行进有序,在数日的袭扰中,始终没有找到突破的机会。按照汉军的进军速度,最多两日,便能抵达文德。”
    听其言,耶律璟冷静地吩咐道:“传令耶律沙,让他务必把东路汉军拖延住,告诉他,不必与之硬拼!”
    “是!”
    “应州的汉军进展如何?还待在怀仁?”提及符彦卿大军的时候,耶律璟的精神明显振奋了些。
    如果说对慕容延钊,是采取拖延迟滞,那么对于应州汉军,耶律璟是巴不得其能急进躁进,最好能够直抵云中城下。
    对于耶律璟的盘算,在场的重臣们都知道,这是在得知汉军发动春季攻势后,他们针对汉军进兵方略做出的应对,就是寻机歼其一路,而目标,自然放在自应州而来的符彦卿大军。
    只是有南口之战的教训在,辽军并不敢再轻易主动出击了,而希望他们能够兵临云中,而后结坚城及优势兵力破之。为了把戏做得逼真些,甚至让南下袭扰的辽骑出工不出力。
    然而,耶律璟的盘算注定要落空,萧护思给的回复,让他心中的憋屈感的直线上涨。符彦卿领军应州出,不论有没有辽骑袭击,日行不过十里。到目前为止,才到怀仁县,距离云中还有七十多里的路程。
    更过分的事,符彦卿在攻取怀仁县后,不走了,已经歇了两日了!听此言,耶律璟不由暴躁地拍了下大腿:“汉军竟然如此怯懦!岂有此理!”
    第256章 辽帝的决断
    辽帝强烈的怒意,在场的辽国重臣们都深切地感受到了,无不心悸。这个冬季,耶律璟的脾气是逐渐暴躁,易怒无常,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戾气,身边伺候他的内侍,被他下令杀了七人,并且处死的手法花样繁多,手段出奇而残忍。
    谁都知道,耶律璟是在发泄心中的戾气与愤怒,大臣们规劝过,但没用,杀一些近侍,就像处置一些奴隶、物件,是皇帝的私有财产。而因此造成的后果便是,辽帝身边人人自危,而将臣们对他,也多了一层敬畏。
    是以,这段时间的军议会议,氛围都明显透着压抑。面对耶律璟的愤懑,一时没人敢接话,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耶律屋质主动开口:“陛下,情况显然,经过南口一战,汉军更加小心了。
    自其十八日动兵以来,缓行稳进,不露一丝破绽,不给一点机会。汉军有备,照此进展下去,我军想赚其一路而聚歼之的计划,只怕难以施行!”
    注意了下耶律璟的脸色,只见得阴郁的表情间,更显忧虑。踌躇几许,耶律屋质继续道:“陛下,如今汉军发三路大军,齐逼云州,其势浩大,不急不躁,稳扎稳打,逐步压迫,意在会师云州,决战云中城下。目前虽则大战未起,但我军的形势已然十分不妙,南口之战后,伤亡惨重,精锐损折甚多,战力不存,士气始终没有得到真正的恢复。
    经此寒冬,将士思归,卒无战心,臣巡视诸部,自统军将校以下,多有怨言,亟欲还部族草场休养。如今,兵疲马弱,面对汉军大举压境,想要力敌之,绝非易事!”
    “北院大王口中,尽是长汉军威风之言,照你这般说,尚未接战,我们就已经注定失败了?我大辽二十万勇士,尽是朽木枯槁,任人催折?”耶律璟看着耶律屋质,语气的中愤怒不加收敛。
    耶律屋质则起身,提手胸前,郑重地道:“陛下,形势如此,初春之际,战局确不利于我军。如今,云朔之军,几乎穷国内部卒精壮于此,再经不起大的损伤了,否则,将有害于大辽江山国祚,还望陛下慎思之,善谋御敌之策!”
    耶律屋质算是十分冷静镇定的了,而听其言,耶律璟不由盯着他:“谋划!谋划!你莫非又要劝朕放弃云朔,将祖宗先辈浴血奋战所得之土,拱手让于汉军!”
    显然,在丢了幽燕的情况下,再舍弃云朔,对于耶律璟而言,是难以容忍的。而仍旧维持在此地的二十万众,大抵是他固执到最后的底气了。
    而面对辽帝的质问,耶律屋质却摇了摇头,严肃地道:“眼下,臣并不建议放弃云州。别看汉军进展缓慢,求稳求全,然以当下形势,一旦我们放弃云州,他们定然会如一群饿狼扑上来,衔尾追杀!”
    “如何抵御汉军,有何对策,公且直说吧!”这个时候,耶律璟的情绪慢慢地平复下来,回复了平日的冷静,看着耶律屋质问道。
    他这番表现,虽然还冷着一张脸,却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不像此前,始终悬着心。耶律屋质拱手说道:“陛下,臣还是此前的建议,云朔之军,再难经受重创,为国家计,还当以保存实力为先。目前的形势,不论军力、士气、辎重、粮秣,我军皆不如汉军,这样的情况下,在云州与汉军进行决战,胜算微弱,败则我大辽元气尽损。得失之要,利弊之重,还望陛下三思!”
    看着耶律屋质,见他一脸忠言,耶律璟知道,这确实是个深谋远虑、洞悉利害的忠臣,他进此言,一派耿直,几乎是用自己的名誉与声望为自己谋算。毕竟,出这样丧地辱国的建议,是要遭到批判的。
    深吸了一口气,耶律璟又瞥向其他几名大臣,问:“北院大王建议保存实力避战,你们什么想法?”
    首先看向耶律挞烈,这是在场资历最老的宗室大臣了。耶律挞烈思索了一会儿,沉声音应道:“陛下,倘若照汉军目前的用兵方略及进军之法,待其大军合围云州,与之决战,我军断然不是对手!”
    轮到萧护思,其人微低着头,斟酌了下言辞,说:“陛下,奚王来报,奚族各部有所不稳,希望能够撤还兵马,弹压部族!”
    在辽国内部,奚人可谓是一支中坚力量,分布甚广,人口也不少,也是统治基础。在早年耶律阿保机对契丹诸部的整改中,就包括奚人诸部的整合。是以,奚人对于辽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而萧护思以奚人不稳,想要提醒耶律璟的,是要顾看契丹国内的形势。要知道,受军纪军法约束的前线军队,都人心浮动,而况于因汉辽大战而出兵马、派辎需的国内部族。
    对于萧护思的用意,耶律璟显然是明白了,眉头锁得更紧了,事实上,国内的局势如何,他并不是一无所知,也正因如此,他才分外郁闷。想要与汉军抗争到底,然而各方面的情况,都对他不利。他大辽王朝,草原霸主,竟落到这般窘迫的局面,还在他耶律璟的统治下,内心是充满了压抑与羞耻感。
    “韩卿,你觉得如何?”叹了口气,耶律璟将目光放到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韩匡美身上。
    韩匡美小心地看了看辽帝,又望了望几名公卿大臣,犹豫几许,应道:“陛下,如今战不足战,若欲避撤,还当趁汉军稳进之际,早作打算。否则,待汉军兵临城下,想要摆脱他们,必不容易!”
    看着几名大臣,不论胡汉,都表露出一个意思,以当下的境况,战胜汉军,可能性微乎其微。除了耶律屋质之外,虽然没有明说,但都是倾向于避战的。当然,好听点的说法叫保存实力、保留元气、以待将来,真实一点,就是舍地存人,撤军北还。
    “你们让朕再想想!”看着几名重臣,耶律璟不由唏嘘一声。
    一股孤独感涌上心头,耶律璟不是不明白目前的局势,只是心中有一道坎儿,难以迈过。放弃云朔,决定并不难下,如果选择撤,难度也不大,至少比起在南口,辽军撤离的余地可太大了。
    关键是,此番若撤,那自太宗耶律德光起,对南扩张所得土地、人口,将尽付流水。契丹二十年辛苦经营,一举成空,回到起点。而云朔若失,阴山以南的大片土地、草场,也将置于汉军的攻略与打击之下。
    如果是那样,辽国虽然算不上衰败是,仍旧是北方霸主,但是汉辽之间的形势就发生天翻地覆的转变,契丹对汉,也再难占据此前“天胡”般的战略优势。
    草原王朝与中原帝国的角逐较量,大概率会回到历史的轨道上,而以史为鉴,这样的抗争,在中原一统,帝国崛起的时代背景下,最终取得胜利的都是中国。
    有这样的认识,也算耶律璟目光深远的。然而,现实情况,又在不断逼迫他。真在云州把剩下的军力拼光了,元气耗完了,那么将来就连与汉朝角力的资格都难以保住了。
    耶律璟也曾考虑过,遣使与大汉议和罢战,划定地盘,把幽燕地区还给大汉。但是,耶律屋质直接建议,不要自取其辱,以汉军此番表现出来的武功,如不彻底攻下云朔地区,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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