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四四章 傻瓜?
    没有人说话，甲板上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安琦艾尔的要求听起来有些出乎预料，其实又在情理之中，或许增格林大魔导师的头衔在这些龙族们的眼里不算什么，但他无与伦比的才智完全对得起这个价码。
    两件圣器、加上三十位金龙，这种回报已经不能用丰厚两个字来形容了，安琦艾尔的大手笔同时说明了她的态度，志在必得！
    雅琳娜和仙妮尔担忧的看着韩进，这是一道无法选择的难题，无论韩进同意还是拒绝，都会失去一些东西。
    拒绝的话，不但得不到圣器和援助，还意味着和龙族彻底站在了对立面上，这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韩进的力量还没强大到可以无视冰霜巨龙的程度。然而接受也不是个好主意，增格林落在龙族手里的下场是可以预见的，巨龙们不会再给韩进机会让增格林活着从他们手中离开。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战神号上的人早已熟悉了增格林的存在，谁都不忍心把这个垂暮的老人交给龙族，但是在这件事情上面别人都没有说话的权利，人是韩进救回来的，最终选择权也在韩进手上。
    增格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虽然依旧站得笔直，但僵硬的背影和微微颤抖的指尖都暴露出了他内心深处的紧张与悲哀。
    几年了，上一次他也是在类似的氛围中缓步走向地狱，为什么？他始终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
    大魔导师，对普通人来讲已经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了，可他依然不是世界的顶极，强大如深渊三巨头，依然要受到各方面的制约！
    其实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就目前来讲，增格林最大的价值体现在湮魔弩上面，在已经掌握了图纸的情况下，交出增格林一个人，就可以换取两件圣器和三十位金龙的支援，这笔帐怎么算都合适。
    安琦艾尔看着韩进的眼神里带着几分笑意，她似乎很享受这种过程，以她无数年来的阅历看来，对面那位年轻人根本就无法拒绝这么大的诱惑。
    许久之后，韩进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安琦艾尔也笑了，人类，永远都是最虚伪的存在，让他们堕落的理由有无数个，关键在于，是否能替他们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
    然而，韩进说出来的话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我还真不知道，湮魔弩这么值钱。”韩进很开心的笑着，好像拣了个大便宜，“没问题，战神号上的湮魔弩你们都可以拿走。”
    安琦艾尔怔了怔，慢慢收起了笑容，“您不是认真的吧？”
    “您刚才也说了，这场战争需要我们共同的努力，黑龙王范伦丁的目标是你们，相比起来你们更需要湮魔弩，您看，我这个人是很顾全大局的。”韩进巧妙的把话题扣在了湮魔弩上面，绝口不提增格林这三个字。
    “您不会真的以为凭这几架湮魔弩就能换到那两件圣器吧？”安琦艾尔失笑道，“还是说您认为它们的威力比三十位金龙还要强大呢？”
    韩进向前探了探身子，略带些诧异的问道，“嫌少？可是我们也只做出来这么多，您也知道，这个东西很难制作的，目前就这几架了。”
    到现在为止，安琦艾尔终于可以确定面前这个人年轻人类是在装傻了，她想发怒，但是，她必须充分考虑后果。
    能够拒绝这样的诱惑，不仅需要一颗恒定的心，还要有着莫大的勇气，不是谁都敢于拒绝龙族要求的，至少尼古拉不敢，现在不敢，安琦艾尔开始有些欣赏韩进了。
    当然，欣赏并不代表着好感，敌人永远是敌人！
    不过，身为与黑龙王范伦丁、金龙王弥卢同时代诞生的强者，她的心胸非常开阔，安琦艾尔从不会吝于肯定对手的品格和优点。
    因为所处的高度不同，行事风格自然也不同，有些人在击败了对手后，总喜欢大肆渲染对手的愚蠢，以此昭显自己的光辉与正确，实际上，这起到了相反的效果，击败了猛虎的，是勇士，击败了一个白痴，又能算什么？
    “您真的执意这样做了吗？我不希望大家留下遗憾。”尽管安琦艾尔知道韩进基本上不可能再改变决定，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您知道我最怕什么吗？”韩进轻声道。
    “怕什么？”
    “心。”
    “心？”安琦艾尔不太明白。
    韩进笑了笑，他没有做过多解释，所谓菩萨怕因、凡人怕果，任何心结，都有可能成为他在修真之路上的障碍。
    “拉斐尔大人，您真的不后悔？”夏佐实在忍不住了，今天他们用这么大的手笔去收买韩进，是龙城的长老们与龙域的守护者们仔细商谈的结果，其中隐藏着一系列的连环计划。
    韩进的力量虽然深不可测，但成名的时间太短，势力范围膨胀得又太快，根基不稳是韩进的软肋，他们要用重礼换取一个增格林，不止是为了消除未来的隐患，还在韩进身上留下了污点，一旦需要，他们便可以把污点无限放大。
    今天可以出卖增格林，明天自然可以出卖任何人，那么元素之都的所罗门大公爵，冷影城的切瑟姆，迪普城的马力申，还有精灵族，还有现在的自由联邦和部落同盟，会继续信赖韩进么？
    大陆上所有的领主都是职业强者，但不是所有的职业强者都能做领主，因为除了在战斗方面的天赋外，还需要很多其他能力，亲和力、凝聚力、能否得到部下真心的拥戴与信赖等等，都是非常重要的因素，真的抓住韩进的把柄，他们有太多的小花招可以使用。
    可惜，韩进竟然拒绝了，这是他们事前万万料想不到的，难道付出这么多还不足打动对方么？
    “这不是后悔不后悔的事。”韩进微笑道：“如果你们想交换我们的湮魔弩，我可以做主，但……增格林先生想去哪里、想做什么，应该由增格林先生自己说了算，我又不是人贩子……”
    “扑哧！”安琦艾尔再也忍不住，一下笑出了声来，旋即觉得有些失礼，马上用手掩住了嘴，或许是发自内心的缘故，那妩媚中略带丝顽皮的笑容在她绝美的容颜上面绽放开来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尽管只是昙花一现，但足以令人迷醉其中了。
    以韩进坚定如磐石般的心境在此刻都不禁有了一刹那的恍惚，至于旁边的霍根之流就不用说了，如果安琦艾尔是冲着他笑的，恐怕他会激动得晕过去……
    “这样光明正大的拉斐尔大人……真是让我感觉到陌生啊。”夏佐笑道：“呵呵……那个让我去进攻教廷、抢夺圣晶的拉斐尔又是谁呢？”夏佐虽然面带微笑，但这句话说出来，无疑是撕破了脸，而夏佐的视线也落在了阿道夫身上，观察着阿道夫的反应。
    “圣晶本来就是属于我的，但我没办法说服杰狄斯，只能另外想办法了。”韩进不咸不淡的说道：“对了，那个时候忘了对您说一声，谢谢！”
    阿道夫神色不动，好似什么都没听到，夏佐感到很失望，还要张口说话，安琦艾尔突然道：“好了，夏佐，你已经输了。”
    夏佐闭上了嘴，缓缓靠在椅背上，看韩进那付云淡风轻的神态，他知道，自己确实输了，因为他没能沉住气。
    “从来没有谁拒绝过我。”安琦艾尔缓缓说道。
    “这么说，我是您的第一个？”韩进笑道：“不胜荣幸……”
    周围的人几乎听傻了，谈判已经谈崩，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一触即发的火药味，而在这个时候韩进竟然还敢调戏安琦艾尔。
    始作俑者在说出口之外才意识到那是双关语，脸上露出淡淡的歉意，随后耸了耸肩，韩进懒得道歉。
    这一次，安琦艾尔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随后空气逐渐变得冰冷起来，船上的人们呼出的水汽也变得清晰可见。
    “冷么？”安琦艾尔轻声道。
    “还可以。”韩进露出淡淡的笑意，随后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长刀。
    韩进的动作就是命令，船上一阵骚乱，多明妮率领的泰坦巨人们立即布成战阵，史宾度和不死鸟军团的魔导师们纷纷操纵着湮魔弩，阿道夫慢慢戴上了地狱火拳套，就连霍根也从呆愣中醒转，顾不得去擦拭嘴角的涎水，右手马上抓住了弩车后方的水晶球。
    “我也冷，我们来做个小游戏吧，让自己运动起来会好得多。”安琦艾尔道。
    “小游戏？”韩进把那个‘小’的字符咬得很重，他知道安琦艾尔另有潜意。
    “是啊，现在的情况有些特殊，真的被累坏了可不是好事。”安琦艾尔道：“既然你已经拒绝了我，总该让我看看你的资格，不是吗？”
    “好的。”韩进点了点头，安琦艾尔说得很清楚，他们都有各自的敌人要对付，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拼得你死我活，数量只限于两个，在韩进与安琦艾尔之间，规模也不会大，因为是小游戏。*
    “这个大陆，是我第一个掌握了冰霜领域，我给它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安琦艾尔轻声说道：“深蓝！”
    说完安琦艾尔缓缓站起身，走到韩进对面坐下，伸出白皙的指尖，抓过韩进身前的水晶杯，而她的另一只手在水晶杯上缓缓扫过，恍若变魔术一般，水晶杯竟然变成了蔚蓝色。
    下一刻，安琦艾尔缓缓把水晶杯推了回来：“喝下它，我们以前的恩怨可以一笔勾销。”
    韩进身前的桌子被压得吱吱作响，一层层霜花以水杯为中心，向四周快速蔓延开，只几息的时间，桌子已经变成了银白色，上面结满了霜层，更诡异的是，霜花沿着桌子的腿继续向下蔓延，冲上了甲板。
    哈雷见此情景，急忙开启了五行真火的防御阵，甲板上的银白很快消融了，但韩进身前的桌子依然被霜层覆盖着，四条桌腿一会儿露出本来的淡青色，一会儿又变成银白，显然，两者在进行着激烈的角逐。
    韩进和安琦艾尔各有自己的优势和劣势，从韩进的角度说，想对付这种极寒，必须释放能产生高温的‘火系魔法’，但战神号上其他人受不了，从安琦艾尔的角度说，一切只源于一杯寒水，为了避免韩进误会，她没有释放冰霜领域，只动用了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力量。
    “真的能一笔勾销么？”韩进笑了笑。
    “我说能，那就能。”安琦艾尔的口吻中充满了信心，显然，她对金龙一族拥有巨大的影响力：“怎么？你不敢喝下去？放心吧，这只是一杯很普通的水，时间长了，你会了解我的，那么卑鄙无耻的事情，我可做不出来。”
    “这倒是一个别开生面的小游戏。”韩进悠悠说道。
    “嗯……我突然明白你刚才说的‘心’是什么意思了，象我们这样的强者，内心一定要保持坦荡，哪怕是做坏事，也要做得理直气壮，否则，一旦对自己或对自己的行为产生疑虑、内疚，那么我们就走到下坡了。”
    “没错！”韩进大笑：“所以我经常给自己找理由。”
    “现在呢？你在找理由拒绝这杯水么？”
    “别忘了，我拥有生命傀儡，有必要拒绝么？”韩进轻轻端起水晶杯，他的指尖刚刚碰触到霜花，霜花便迅速沿着他的手臂蔓延上来，韩进皱了皱眉：“您刚才说，这是您的冰霜领域？我相信，深渊恶魔唐纳德他们遇到您，一定会非常头疼。”深渊恶魔毕竟是肉搏兵种，而所谓的领域，顾名思义，应该是在周围形成一道充满急冻寒气的魔法结界，以深渊恶魔的抵抗力，很难靠近安琦艾尔，自然也谈不上攻击了。
    “我已经遇到他们了。”安琦艾尔的笑容中稍微夹杂着一些得意：“不过，那个带头的家伙很聪明，我没能追上他。”
    “也就是说，其他的深渊恶魔都被您杀死了？”韩进猛然想起李奥纳多告诉他的那个二亲王汉尼，莫非汉尼脱离战场，就是率领自己的小队去袭击安琦艾尔了？
    “如果有机会的话，欢迎您到遗失山谷观赏我亲手制作的冰雕。”安琦艾尔笑道。
    “我一定去。”韩进举起水晶杯，一饮而尽。
    韩进一直在拖延时间，他已经知道，冰霜巨龙安琦艾尔的身份和实力并不比两位龙王差，代表着安琦艾尔最高成就的寒水，绝不可小窥。何况，安琦艾尔是让他把寒水喝下去，对方只使用了微不足道的力量，他用自己的身体去化解，也算公平。
    元能在韩进身体内疯狂运转着，寒水刚刚咽下，他便感觉水流已变成一柄利剑，甚至有一种微微的痛楚。
    韩进心中暗惊，这种冰霜结界很不简单！他修行的是金身不灭之道，再说得明白些，就是肉身成圣，身体的抵御力虽然比不上黑龙、金龙，但总要比常规的职业者们强得多，象格瓦拉那类战士完全靠护身斗气保护自己，一旦护身斗气被破，那么也就死到临头了，换成战神号上任何一个人喝下这杯寒水，此刻也必定化成一座冰雕。
    尽管安琦艾尔释放的寒气很凌厉，可是，韩进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痛，自然代表着身体受到了一定的伤害。
    安琦艾尔在看着韩进，雅琳娜、仙妮尔也在看着韩进，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韩进身上，而韩进喝下寒水之后，却象个没事人一样，继续翻阅着那本书，而实际上，他一直在努力用元能包裹住寒水、控制住寒水，只是面上不动声色罢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琦艾尔展颜一笑：“果然是这样！”
    “怎么了？”韩进慢慢抬起头。
    “我没有感应到任何元素波动。”安琦艾尔笑道：“好像……你只靠着本身的体热，便化解了所有的寒气。”
    “很难么？”韩进微笑道。
    “不是很难，是根本不可能。”安琦艾尔缓缓站了起来。
    “您这是什么意思？”韩进有些愕然。
    “好了，既然拉斐尔大人不想和我们做交易，那我们只能灰溜溜的回去了。”安琦艾尔转移了话题。
    泽维尔听到这句话，急忙伸手去抓桌子上的雷神之锤和嚎叫之弓，安琦艾尔皱起眉：“泽维尔？已经送出的礼物就不要总想着去收回！”
    “这……这不是礼物啊！”泽维尔呆住了。
    “放下吧。”安琦艾尔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随后转身看向韩进：“拉斐尔大人，我不知道您以前遭遇过什么，以至于对巨龙一族如此痛恨，甚至到了茹毛饮血的程度，但我要在这里告诉您，就像您与尼古拉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一样，龙族的性情也存在着很大的差异，您不能把对某一个或某几个独行者的仇恨，扩大到整个种族身上，这没有任何好处。”
    韩进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拒绝了交易，也就没想过把雷神之锤和嚎叫之弓留下来，强横的龙族尚且知道顾全大局，极力避免引发冲突，这点气节他还是有的，可对方为什么要把雷神之锤和嚎叫之弓当成礼物？那女人是傻瓜吧？或者另有阴谋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