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有些不可思议,亦有些情不自禁地羡慕,只是饥倦之困还未得到解决,这些情绪刚刚起来便凉了下去。她又顾虑自己是生人,不好意思打扰那些辛劳的村民,只盼望能遇到一两个闲人。
可惜,天气太热,这个愿望一时还未能实现。
几年前,她是来过一次龙泽山的,可惜并未经过这个村子,是以这会儿也有些自我怀疑,怀疑是否走岔了路,偏离了目的地,于是只好寻了一块大石头坐下,暂且歇脚。
盛夏时节,纵然身边一个人也没有,聒噪声依旧不减。悠闲到无聊的蝉儿扯着嗓子嘶叫,声音伴着灼热黏稠的空气一浪高过一浪。
女人额角的汗水淌了下来,没想到坐下竟比走着路还要热,半点风也带不起来,只有一个火一般的太阳火一样地干晒,似乎要把她体内所有的水分都晒干才肯罢休。
不知坐了多久,女人终于有些不耐烦,心道横竖遇不到人,索性到河边去待着,等那些村民从田里回来。这种天气下,有水的地方,怎么也比这儿舒服。
想着,她双手撑膝站起身,呼气一口正要举步,边上不远处一座房子的房门恰好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来。
旋即从房子里走出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背上背着个沉甸甸的包袱,目测重量和质感像是黄白之物;另一个则手里拿了一沓纸样的物事,倘若包袱里确是金银,这些想必就是记录账目的书帖。
男人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转头朝屋里想要送出门的老者说道:“村长,天气太热,您就别出来了,改日我们再和掌柜的一起来看你。”
“好好,不送,你们慢走。”老者眉眼笑成一条线,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抬了抬示意二人赶紧回去,知道他们住在东云岭,也怕走得晚了山路难行。
女人定睛观察二人一阵,终于唇角渐渐翘起来,又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
相比于屋内,外面的世界太亮了,亮得人睁不开眼睛,故而,年迈的村长并未看到站在外面的女人。
但两个男人却早有察觉,早到女人的目光刚刚聚在他们身上的刹那。于是,待村长掩上门后,他们对视一眼,便一齐朝女人这边走来。
越走近越觉女人的身影熟悉,几乎同时,那个尚算不得遥远的名字,蓦地重新在他们脑海深处浮现出。
不知为何,他们忽然觉得女人是她,可惜阳光太盛太强,照得女人的面容似乎也在发光。他们看不清,自然无法确定心中猜测,可仍然下意识觉得那就是她。
不得不慨叹,人的直觉有时偏偏准得很,男人还只是心生这样的猜测,不想女人反倒先开了口。
“煜西,谢无亦。”甚至,她直接叫出了二人的名字,“好久不见。”每一个声腔都那样亲切、熟稔。
二人闻言一怔,继而面露喜色,当即异口同声惊道:“栖大夫,你怎么来了?”
站在面前的女人,正是他们猜测的栖梧。
五载春秋更迭,岁月的刀剑并未给她带来多少沧桑,反而又添几多韵致,越发凸显她的气质。只是当年离开时的哀愁却似刻进了骨血,今番再见,仍含其痕。
栖梧清浅一笑,回答二人道:“我是来找你们的。”
“找我们?”听到这句话,二人越发觉得惊喜。
“是啊,不想时隔五年,竟有些记不清路。”栖梧说着,环视一番四周,叹口气,“这个村子似乎当年未曾来过,我还以为自己走错了,不过幸好碰到你们。”
“这边是南山,当年咱们是从北面上去的,所以不一样。”谢无亦笑着,同栖梧解释。
煜西接着又道:“栖大夫,我带你到家里见大人和掌柜吧?”
“掌柜?”这个称呼还真是陌生,栖梧不禁露出疑惑的表情。“大人”不消说,自然是指洛宸,这“掌柜”……
“哦,就是陆姑娘。”煜西一拍脑门,才想起栖梧根本不知这些事情,一时不由得有些尴尬,挠头笑起来,“这说来就话长了,栖大夫,到家里你就知道了。”
煜西和谢无亦一口一个家里,说起来眉梢飞扬的都是幸福,看得出,他们和洛宸在一起生活得很惬意。栖梧心头不禁一热,欣然道:“好,那烦请你们带路了。”
“栖大夫见外了,山路难行,还请留意脚下。”
一路上,二人都在同栖梧讲述这五年来发生的事情,包括洛宸和陆晴萱,蓬鹗和叶柒大婚,叶柒和蓬鹗生了个可爱活泼的男孩,他们唯一一次跟洛宸比剑走过一百招……总之尽是些欢喜有趣之事,居然令栖梧渐渐忘记了上山的疲劳。
终于到了家里,见到来人,洛宸和陆晴萱几乎跟煜西谢无亦是一样的反应。她们当然不意栖梧会来,故而一时欣喜,确乎比得上逢年过节,以至于许久不曾招待客人,居然还有些许的紧张。
栖梧叫她们不要忙,只给一杯消暑解渴的白水便好,但陆晴萱还是坚持把茶水、果盘、糕点一一备好。三人这才像当年给叶柒解完毒那样,一并在当庭那棵老松下坐了。
松树下面的桌椅,已经从当年需要自屋里往外搬,换成了固定的石桌石凳,不仅不用搬来搬去方便了许多,也更有情调不少。
闻着松香,栖梧垂首抿口茶,问一句:“阿叶和蓬鹗呢?”
“带着蓬飞去寒溪玩了,哦,蓬飞是他俩的孩子,三岁,正淘的时候。”陆晴萱递给栖梧一块茶点,示意她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