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通好之后摄影师让沈言涵先下水适应一下，然后再开始拍摄。
    一阵水花扬起，沈言涵钻进了水中，她灵活的姿态看着就像浑身写着如鱼得水这几个大字。
    其实沈言涵还挺喜欢游泳的，只是自从她十八岁那年母亲去世她被接回沈家之后，她就很少游泳了。
    本来沈言涵以为自己游起来会有些生疏，但她的身体并没有忘记游泳的技巧。
    沈言涵欢快地在泳池里面游泳，一会甩甩尾巴，一会在水里转一个圈，自娱自乐玩得忘乎所以，连摄影师带着拍摄设备下水都没有注意到。
    光一打下来，沈言涵就像一条真正的人鱼一样在水中游动，这让摄影师突然迸发了新的灵感。
    背着潜水设备的摄影师抓拍了好几个镜头，灵感源源不断地冒出来，他激动得想要把每一个画面都留存在相机里。
    玩了半天的沈言涵终于注意到了摄影师的存在，她消停了下来，用手势问摄影师自己该做什么动作。
    摄影师做了一个上去的手势，两人一起浮上水面。
    沈言涵破水而出的瞬间，她下意识地甩了甩头，无数水珠飞溅，在灯光和阳关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摄影师被眼前那美如幻梦的画面狠狠地惊艳到，又忍不住拍了一张照片。
    沈言涵问道：“冯老师，怎么了？”
    冯夜天摘下防水眼镜道：“我想推翻之前的设计，待会在水里，你把自己想象成一条真正的美人鱼，其他的不用听我的。”
    “啊？”沈言涵完全摸不清对方想干什么。
    站在岸边的摄影助理很是为难，他对冯夜天道：“冯老师，这样真的好吗？万一最后出来的效果不行怎么办。”
    冯夜天知道自己的助理在想什么，其实在知道来当这次模特的明星是沈言涵的时候，他的心里也在打鼓，毕竟沈言涵可是出了名的演技烂。
    拍杂志封面可不是空有一张脸就行的，娱乐圈那么多明星，多得是俊男美女，可惜大部分都是肚子里没点墨水的花瓶，拍出来的照片只能说能看，远远称不上艺术。
    有些演技好的还能在镜头前有点故事感，演技差的那就只能说是灾难了。
    今天真的接触下来，冯夜天发现沈言涵没有他想象中的矫揉造作，反而很灵动自然。
    撇开沈言涵演技烂这一点，至少她扮演的美人鱼有着独特的气质。
    冯夜天对助理道：“你不相信我的技术吗？”
    助理立马摇头，他道：“我当然相信老师的技术，只是……”
    助理的目光落在沈言涵的身上，那眼神像是在说，她真的可以扮演好美人鱼这个角色吗？
    冯夜天重新戴好防水眼镜，他没再回应助理的话，而是对沈言涵道：“沈小姐，拍摄可以继续了。”
    沈言涵点了点头，再次钻入水中，她灵活地在泳池里面游动，最为难得的是，她在游泳的时候膝盖完全不打弯，脚也绷得很直。若不是知道她的的确确是个人类，冯夜天都要以为自己是在拍摄真正的美人鱼了。
    在水下扛着摄像机拍摄也是个体力活，但冯夜天完全不觉得累，那双防水眼镜底下的双眼绽放着光彩。
    冯夜天觉得，这次的作品很有可能是自己人生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沈言涵压根就不懂怎么当个模特，她只是以前看过几个美人鱼的视频，知道大家都不喜欢膝盖弯曲的美人鱼，所以才刻意改变了游泳的姿势。
    当摄影师的镜头推过来时，她福至心灵，假装好奇地朝镜头伸出了手。
    砰的一声，沈言涵没控制好力道，一不小心把镜头给拍歪了。
    干了‘坏事’的沈言涵十分心虚，她牵出一个笑容，但又觉得有些尴尬还不如不笑，然后立马恢复到了之前的表情。
    沈言涵不太敢去看摄影师的眼神，她扭过头去，身子一转，海藻般的长发在水中飘散，洁白莹润的肩头若隐若现。
    沈言涵的骨骼纤长，身形也偏瘦，一身肌肤更是柔软白皙，在水的浸泡下显得更加细腻，犹如一块上好的美玉。
    拍杂志封面什么的，真的是太难了，沈言涵索性放弃了思考。反正人家摄影师都让她自由发挥了，那她就随便游游吧。
    蓝绿色的鱼尾在水中摆动，明明是应该跟池水融为一体的颜色，但因为质感做的很好，所以表面有一层类似鱼鳞的光泽。
    为了这次拍摄，杂志社包下了一个很大的泳池，沈言涵朝着泳池的另一头游去，摄影师紧跟在她的身后。
    刚刚镜头被拍歪的冯夜天完全不生气，他甚至觉得刚刚那一下简直就是神来之笔。
    谁说美人鱼就该跟童话里一样善良温柔？美人鱼也可以是神秘危险。
    看似美丽无害的美人鱼在遇到人类时也会展露自己野性的一面，它们凶残善变，上一秒还在对你展露笑颜，下一秒可能就目露凶光。
    冯夜天看着沈言涵逐渐远去的身影，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人鱼吸引进深海的可怜人类，因为内心的好奇而跟随着人鱼一同来到了失落的海底国度，人类被海底的绚烂壮阔迷的心神目眩，然后在毫无防备之时被美人鱼撕成了碎片，再也等不到回到陆地上的那一天。
    冯夜天的灵感一冒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他现在有些懊恼杂志社拨给他的经费不足，不然他就可以在海底布置一些类似于古建筑的模型。不过现在他想要加这个元素，只能靠修图师后期去做效果了。
    冯夜天迷醉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不停地拍摄着自己认为美丽的画面，甚至还录了一段视频。
    而刚开始还有些新鲜感的沈言涵现在已经有些倦怠了，这到底要拍到什么时候啊？她感觉自己的手都要泡皱了，被鱼尾巴裹住的腿也有点不舒服。
    闭气许久的沈言涵在一起浮上水面呼吸新鲜空气，她捋了捋黏在鬓边的发丝，一抬眼就看到了也跟着浮上水面的摄影师。
    摄影师还举着个相机朝着她拍，沈言涵只觉得愁，戴久了假发还跑了那么长时间的水，她感觉头皮也开始不舒服了。
    这种难受让沈言涵无意识地皱眉，而摄影师的镜头推得更近了，仿佛要将她脸上的每一个细节都完完整整地记录下来。
    直到快下午两点的时候冯夜天才让大家休息吃饭，但因为沈言涵下午还要继续拍摄，所以她只是暂时脱了鱼尾不能卸妆摘假发。
    终于没了鱼尾的束缚又能吃饭的沈言涵松了一口气，她端起饭盒就吃，吃得那叫一个香。当然，要是旁边没有苏可盯着那就更香了。
    苏可紧盯着沈言涵，他的眼神既是欣慰又是无奈。他比沈言涵大五岁，在圈子里沉沉浮浮也混过几年，但玩不来公司踩高捧低利益至上那一套，所以被排挤到了边缘。
    他这个边缘人手底下的艺人自然也是小倒霉蛋，要啥没啥，还天天被黑粉骂。
    其实苏可也看出来了，沈言涵应该是真的没有演戏天赋，她在演员这条路上走不远。但最近的综艺客串还有这次的拍摄让苏可意识到，沈言涵不是不适合混娱乐圈，而是她一直没找到适合她的那条路。
    演技差那就不展现演技，长得美那就疯狂晒脸，总有人吃这一套。
    只是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酷，他们所在的公司压根连这个机会都不会给，甚至还会故意打压。
    想到这一点，苏可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突然听到苏可叹气的沈言涵干饭的动作都顿了一下，然后又连忙往嘴里塞饭菜。
    把一盒饭吃得干干净净之后沈言涵忍不住打了个嗝，她道：“苏哥，我是真的饿，下次我一定少吃点。”
    苏可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他看着空空如也的饭盒，无语了一瞬。
    “你也知道自己吃得多？待会你还要穿鱼尾，要是穿不下去怎么办？”苏可现在特别想给自己来一颗速效救心丸，他这一个走神的功夫沈言涵又给他闹幺蛾子。
    沈言涵理不直气也壮，“可是不吃饱饭的话我就没力气拍摄了，我吸吸肚子就好了。”
    苏可无奈扶额，“算了，也不能叫你吐出来。”
    沈言涵转移话题，她道：“苏哥，你觉得我这个美人鱼演得怎么样？”
    苏可全程围观，他自然是看出来摄影师对拍摄效果的满意，“还不错，不过你也不要太膨胀，比如说像今天中午这样吃这么多。”
    沈言涵知道这种时候不能跟苏可顶嘴，她不停地点头：“苏哥说的对！”
    苏可一看沈言涵那模样就知道是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你的话能信？我看你就是在想，只要我吃的够快谁也拦不住我。”
    被戳中心思的沈言涵十分心虚地讪笑，她朝冯夜天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立马道：“好像马上就要开拍了，我现在就去穿鱼尾。”
    “等等！”
    沈言涵马不停蹄地跑，然后就听到苏可无奈的声音，“吃完饭不先补妆？”
    沈言涵这才乖乖地回来，没一会李梅就过来帮她补妆了。
    和早上假装出来的友善不同，此时的李梅显得有些过于沉默。
    沈言涵没功夫去猜李梅的心思，她将自己重新打扮成美人鱼的模样之后就坐到了事先准备好的礁石上。
    下午的拍摄更加顺利，不到四点就收工了。
    沈言涵摘下了假发，她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冒烟了。
    苏可掏了个小风扇出来给她散热，嘴里又开始叨叨：“最近公司非要给我塞一大堆事，要是我在还好，可我不在的时候你一个人工作也不方便。上次我帮你申请助理，但是被公司给驳回了，要不我们自己花钱请一个？”
    沈言涵坐在化妆台前给自己卸妆，她道：“苏哥，我觉得还是算了吧，我一个人也能行的，而且之后也不见得会有工作要忙。”
    苏可直接被沈言涵的这番话给干沉默了，好一会他才道：“你说的也对。”
    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沈老师，冯老师问你要不要跟着一块选图？”
    沈言涵眉头一皱，她问道：“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吗？”
    来传话的摄影助理摇了摇头，“不是，只是老师想听听你的意见。”
    在得知这不是工作之后，沈言涵干脆果断地说道：“哦，那我不去。”
    摄影助理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意外，他道：“好吧，那我就不打扰沈老师了。”
    苏可用小风扇戳了戳沈言涵的肩膀：“这么好的机会你居然拒绝，万一他们故意选你的丑图怎么办？”
    沈言涵毫不紧张，“我觉得像冯摄影师那种热爱摄影的人应该不会这么做吧，而且我不想加班。”
    苏可对上了沈言涵那双疲惫的眼睛，从中看出了打工人对命运的屈服和心酸。
    最终苏可叹了口气，“真是欠了你的，随你吧。”
    沈言涵立马露出笑容，“我就知道苏哥是好人！”
    卸完妆后沈言涵随手扎了个低马尾，套着几十块的肥大t恤和格子长裤就和苏可一起上了租来的金杯。
    一上车沈言涵更是毫无形象地瘫在后座上，那模样哪里还有美人鱼的精致完美？怎么看都像是一条盐分超标的咸鱼。
    而在刚刚那个租来的大别墅里面，冯夜天正站在修图师的身后一张一张地审视着今天拍摄的图片。
    “这张不错，这也很好，你觉得哪张比较适合当封面？嗯？沈小姐没来吗？”
    助理道：“嗯……可能是还有别的事要忙。”
    冯夜天虽然有些遗憾，但是没在这件事情上纠结太久，他继续跟修图师说话。
    “这张图你看看能不能p出一座城市来，最好是用石料搭建而成的，还得破旧一点，亚特兰蒂斯知道吧，就按照那个感觉去做。”
    修图师感觉自己的头顶有些凉，这是修图吗？这是在扒她的头发。
    修图师道：“可以是可以，但是工作量很大，可能会来不及。”
    冯夜天语重心长地说道：“难道你不想亲手创作出一张完美的图片吗？而且我相信你的技术，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修图师欲哭无泪，她倒是想啊，就是她的头发不太开心。
    助理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美人鱼，拍摄这件事是需要系统地学习，他虽然名义上是冯夜天的助理，实际上是冯夜天的徒弟。拍摄技巧这方面的知识他已经学得七七八八了，但是拍出来的照片总是比不上师父。
    他突然想起来师父曾经对他说过的一段话。
    “运用技巧拍出来的作品固然不会出错，但是想要追求真正的完美，还需要那偶然乍现的一丝灵感。我们要做的，就是抓住这丝灵感，并将它定格在最完美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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