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工,你知道x计划吧?”她问。
没再等应奚泽回应,已经又继续地说了下去:“有机会联系到冀老的话麻烦帮忙转达一下,如果到那时候我还没有发生异变,只要还具有一丝的利用价值,我自愿成为新的志愿者。”
其他人并不清楚这番话语中的含义,更不清楚所谓的“x计划”到底是什么。
但是当“志愿者”这个久违的词语落入耳中时,应奚泽的身子不可避免地晃了一下,直到宿封舟伸手拖住了他的手臂,才留意到自己那一瞬间的失神。
没有去看宿封舟,他跟虞清漪四目相对:“……好。”
那一瞬间,他看到女人露出了由衷的微笑:“谢谢。”
第32章
“请在这里签下您的名字。”
离开的时候,负责出口处的工作人员如是说。
应奚泽快速地看了一眼,是一份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人员名单。
上面除了从宁城过来进行支援的研究员们,还包括了其他各个工作部门的所有人员,有些名字已经用红笔划去,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单从比例来看,血液异常的情况明显要比那些普通群众低上很多,但是应奚泽在看到研究员名单上已经被划掉的三四个名字,还是忍不住地拧了拧眉。
他们从宁城过来满打满算也不过才半天的时间,这样短时间内的移动路线也非常简单,难道说,也是进入这片广场后遭到的感染吗?
应奚泽龙飞凤舞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字很好看,就像本人带来的印象,清秀之间又仿佛带着几分不屑于世俗的特立独行。
宿封舟跟在后面签上名字也一起离开了防护区。
两人一前一后地朝着酒店的方向走了一段路,应奚泽才回头看去:“你去哪?”
宿封舟说:“暂时还不知道。”
留意到应奚泽盯着他的视线,低低地笑了一声:“真不知道,最近几天都是哪里需要支援就去哪里,没有呼叫的时候纯属自由活动。”
“你的车不要了?”应奚泽问。
他记得前面看到宿封舟的时候,七组直接开了一批车群。
“所有感染区内的物品在带离之前都需要进行消查处理,我反正懒得在那等,慎文彦他们会帮忙搞定。”宿封舟说着,意味深长地扫了应奚泽一眼,“所以现在好像确实没什么地方能去,你要不要考虑收留一下我?”
应奚泽没有直面回答:“酒店里应该有钟点房。”
宿封舟摸了摸口袋,示意道:“手机和证件都没带。”
“……”应奚泽其实怀疑这人是故意这样死皮赖脸,但是没有什么证据,只是扫了一眼宿封舟的身边,提醒,“你的狼溜出来了。”
从出感染区之后,宿封舟的精神体黑狼其实就已经摇着尾巴跟了他们一路。
还好周围已经被清过了场,而且普通群众也看不到哨兵的精神体,要不然估计又是一个大型的围观现场。
宿封舟闻言只是疲惫地拧了拧眉心,坦言:“有些累了,关不住它,溜着吧。”
声音有些沉,看得出来确实很累。
应奚泽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鬼使神差地问:“又几天没睡了?”
宿封舟认真地数了数:“还行,也就四五天吧。”
应奚泽上下看了他几眼,话语听不出来是揶揄还是陈述:“挺能熬,倒是还没暴走。”
“最近处理的都是一些小玩意,还没到需要暴走的份上。”宿封舟扯了下嘴角,自然而然地搭上了应奚泽的肩膀,换上了商量的语调,“所以才想借应老师你的酒店房间用用,沙发就好,再不眯上一会,说不定下个任务就玩完,到时候还得需要你再特地跑一趟帮忙。”
应奚泽本想说跟他无关,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看着宿封舟这样的态度,到底还是说道:“只能借沙发。”
说完,还补了一句:“但在这之前,需要给我那些想要的资料。”
宿封舟:“没问题,一会就让慎文彦发过来。”
应奚泽看着他这样过分干脆的态度忽然间有些后悔,特别是旁边的黑狼一瞬间明显把尾巴摇得更欢乐,总觉得在这份的交易上自己似乎吃了某方面不知名的亏。
不过宿封舟倒还算守诺,进房间之后在第一时间就给慎文彦打去了电话。
另外那头的慎文彦显然还在感染区里等着领车,冷不丁听宿封舟说完还有些愣神:“啊?老大,你现在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宿封舟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上,两条大长腿闲适地上下晃着:“问那么多干嘛,让你发来就抓紧的,我做事是不是还需要向你汇报?”
慎文彦连连赔笑:“当然不用当然不用,之前就已经打包好了,这就给您发过去。”
挂断电话之后,宿封舟的手机隐约震动了两下。
他随便地点了点,然后就把所有的压缩文档发给了应奚泽:“我们七组主要进行的是前线工作,能弄到的资料也就这些了,你先看看,如果还有哪方面需要的,我再让慎文彦去搞。”
应奚泽点下了接收,不轻不重地给了句评价:“倒是挺配合。”
宿封舟笑:“配合你,应该的。”
一句话入耳,不知为什么却让应奚泽从中感受到了一丝隐约的暧昧。
缓缓地眨了下眼,没再继续说话,而是将文包解压之后,将里面的资料一份一份地查看了起来。
宿封舟说是来借地方休息,但实际上一直躺在沙发上跟组员们有一条每一条地发着消息安排工作,终于结束了工作群里的对话内容,抬头朝应奚泽看去,一眼就留意到了对方显然已经紧拧到极点的眉心:“是哪里有问题吗?”
“恐怕哪里都有问题。”应奚泽缓缓地吁了口气,“听起来答非所问,这段时间平城内部的那些小型飞虫跟往年相比,似乎要有些太多了。”
宿封舟稍稍一愣:“你的意思是,这些虫子是异化感染的主要来源?不能够吧?”
“目前只是我个人的猜测,具体结果还得问过我的老师。不过如果连我都已经看出来了,专家团那边肯定也已经发现了端倪。”应奚泽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机,停留片刻之后恰好看到了来电显示的弹出,用余光扫了宿封舟一周,并没有走开,“安静一点,我先接个电话。”
可能连应奚泽自己都没有发现,最后一句话说出口之后,仿佛有着一种他在自己房间里藏了个男人的微妙感。
宿封舟的嘴角浮起几分,整个人深深地埋在了沙发里,并没有开口揭破。
黑狼在旁边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在沙发旁边蜷缩成了一团开始打盹。
随着应奚泽按下接通键,冀松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实在不好意思,之前一直在忙,现在才有时间回你电话。”
“没事。”应奚泽站在落地窗前,感受外面阳光在身上的绵薄暖意,问得却是非常直接,“现在城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有点糟糕,异化者增加的速度多得有些惊人,而且潜伏期的时间也在不断变化。如果像之前的十分钟之内发作也就算了,根据血液样本采集到的情况来看,最久的异化者几乎是在血液发生变化后的一周才产生的明显变异,这让不确定性又明显增加了很多。”冀松说完沉默里许久,面对应奚泽并没有做任何的隐瞒,“目前主要怀疑是有大范围的虫媒传播,现在刚刚下达了灭虫任务,希望一切还能来得及。要不然按照这种情况下去,如果消查工作进行得不够充分的话,最坏的结果,可能需要我们做好屠城的打算。”
哨兵的五感比正常人要敏锐很多,这样的通话内容显然也只字不漏地落入房中另外那人的耳中。
当说到屠城的时候,应奚泽本以为宿封舟多少会有些反应,结果却是连朝他这边多看上一眼都没有,仿佛在短短几分钟内就真的在沙发上睡着了。
又或者说,对七组组长这种身份的人来说,是否屠城也不过是进行消查数量多少的区别而已。
应奚泽想了想,问:“所以有哪里需要我帮忙吗?”
“确实需要你找时间来一趟平城研究院。”冀松说,“今天刚捕捉到了部分的变异飞虫,正在进行进一步的研究,需要你的配合。”
有宿封舟在场,应奚泽并没有询问具体的“配合”内容,应了一声“也好”,直接转移了话题:“另外我正好也有事找您。”
冀松问:“什么事?”
应奚泽说:“我的一位同事刚检测出来血液异常,刚刚被消查部门的人带去隔离区了。我最后跟她见面的时候暂时还没有发生明显的异化反应,她本人的意愿是如果情况合适的话,希望可以申请成为新的志愿者。”
冀松那边略微地沉默了片刻:“这事,见面详谈吧。”
“好。”
结束通话,应奚泽拿起搁在旁边的外套。
刚转身,便见之前还仿佛完全睡死过去的宿封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四目相对。
隐约间有那么一瞬,应奚泽觉得这个男人好像试图想要将他看透。
下一秒,他听到宿封舟问:“我怎么感觉,你对那什么志愿者的事好像非常熟悉?”
应奚泽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你感觉错了。”
宿封舟的视线定定地落在应奚泽那张平静的脸上,意图从中捕捉到一些蛛丝马迹,但最后依旧只是徒劳。
片刻之后,他将黑狼收回了精神图景之中,也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衣衫。
随手触碰着手机屏幕发出几条消息后,站起了身:“所以现在是要去平城研究院吗,我送你。”
似乎预料到对方要说什么,宿封舟说完又不轻不重地接了一句,将应奚泽要脱口回绝的话直接堵了回去:“外面交通到处受阻,你打不到车的。”
应奚泽并没有着急回答,点开打车软件后翻了翻周围的路况,确定宿封舟说的都是事实,到底还是接受了当下这种别无选择的情况:“……那就麻烦宿队了。”
宿封舟笑了一声:“不麻烦,就当是钟点房的房费了。”
第33章
有宿封舟在,安排事情确实方便了很多。
特别通道一经开启,七组的自用车辆很快就被提取了出来。
应奚泽留意到了慎文彦目送他们上车时候所用的那副表情,带了点不明来由的欣慰,仿佛一个终于看到好大儿讨回媳妇来的老母亲。
“你们七组内部的感情关系挺复杂的。”应奚泽评价了一句。
宿封舟:“?”
目前平城内的各处交通几乎都设有岗哨,因为像刚才广场那样的爆发区域实在过多,让这样到处受阻的交通引起了众多群众的强烈不满。
于是宿封舟车上的七组字样就成为了万能的通行证,在各个已经清空人群的区域一路疾驰,也让两人深切地感受到了此时城内所经历着的巨大动荡。
如果只是从他们所经过之处的情况来看,城内爆发的比例确实已经到了一个足以击溃平衡的临界点。
只能说幸好当时在第一时间选择了封城,要不然这样的情况一旦暴露开去,恐怕整个社会都将陷入混乱当中。
应奚泽视线平静地看着车窗外,昔日繁华无比的地段此时都已经只剩下了一片狼藉。
毫无疑问,末日到来的那一天又更近了。
宿封舟担任着司机的角色,通过后视镜打量了一下应奚泽的神态,客观地评价道:“有时候真觉得你这个人很奇怪。”
应奚泽收回了视线,看向宿封舟的背影,并没有否认:“是吗?”
宿封舟想了想说:“每次一旦发生需要支援的情况永远都冲得比谁都勤快,可明明又是一个对任何事物都情感淡漠的人。在我见过的所有援助人员里,包括你们院的那个美女,或多或少都能感受到他们内心属于顶尖科研专家为拯救人类所承担的信仰,但是到了你的身上,总感觉更像是一个旁观者。而且,是一个永远愿意着站在第一阵线之前亲身感受的旁观者。”
应奚泽难得地选择多问了一句:“那这样是好,还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