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旱生植物仙人球,这孩子的刺却是软的。
夫妇忙于求医,等孩子两岁还不会说话时,他们终于发现了不对。
可是在过去两年里,他们精心照顾这个孩子,早就产生了浓烈感情,这个时候让他们割舍,是万万不可能的。
许长安听到这儿,几乎是浑身一震,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起了变化。
他原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却没想到那些处处透露破绽的地方,一点不落地被许慎柳棉看在眼里,两人早就知道他不是他们本来的孩子了。
光是这些,已足够许长安动容了。
但是他没想到,后面居然还有后续。
后续是关于许长安和三皇子,以及那盆他从皇宫里偷来的牡丹花的。
“育花园?”许长安愣愣地重复了一遍。
许慎点头道:“是育儿的育,不是御札的御,育花园,也可以说是皇室育婴房。”
许长安终于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他把那盆牡丹和三皇子连起来一串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初若不是你嗅了三皇子,皇上又怎么会非让你嫁给他。”
许慎摇首顿足。
“可是,”想起当日嗅花情景,许长安忍不住辩解道,“那时是三皇子引诱我去嗅的。”
要不是闻到了那股奇特又若隐若现地幽香,他这样阅花无数的花店老板,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低头嗅花。
许慎闻言瞪了许长安一眼,嘴里斥道:“狡辩。”
许长安呐呐地收了声。
“现在婚约定了,你要是实在不想嫁,”许慎望了眼柳棉,“我们就按你娘说的,举家逃走吧。”
许长安:“……”
能把逃命说的这么轻描淡写,爹娘不愧是一对伉俪。
他摇了摇头,不说嫁,也没说不嫁,而是留了点余地:“待我成年后再说吧。”
他还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断袖。
更何况,在这个世界呆一辈子,以他爹娘的溺爱,他压根不可能孤身过一辈子。
娶个完全不相识的女人,或者嫁个勉强算熟悉的男人。
怎么看,都好像是殊途同归的死路一条。
“唉。”许长安感慨地想,“没想到上辈子单身二十几年,这辈子还没二十,就要被逼着断袖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可能会嫁人的震撼,冲淡了自己是仙人球的震惊,许长安竟然觉得仙人球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了。
只不过这个念头,在他被薛云深叫出去的时候就戛然而止了。
望着兴致勃勃地说哪家店铺新进了不少果脯的薛云深,许长安突然道:“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仙人球吗?”
无意间一偷就偷了个皇子皆相公公回来的许长安:“……这剧本不对,我需要缓缓。”
第25章 亲仙人球真的不扎嘴的吗
薛云深正低头挑着果脯。
他似乎特别嗜爱酸的东西,挑的不少让掌柜包起来的, 都是酸的不能入口的。
听了许长安的问题, 他一面接过什锦店铺掌柜递来的纸包,一面漫不经心地应了声:“知道。”
“这个给你。”
薛云深转手把纸包塞到了许长安手里。
许长安的思绪被他这么不按常理地一搅拌,登时碎成了柳絮。他低头看了眼手中黄澄澄的纸包, 疑惑道:“给我做什么?”
“你不是很喜欢吃吗?”薛云深自然而然道,“我以前经常在你身上闻到这种酸酸的味道。”
酸食都是给嫂子买的许长安:“……”
罪魁祸首丝毫没发现自己又献错了殷勤, 他快速把话题换了回去:“刚刚那么问,你是看不出来吗?”
想到许长安身上软绵绵的刺, 薛云深仔细一琢磨,觉得以他的脆弱,看不出来很是可能。
许长安略略迟疑了一下, 避开了正面承认:“怎样才能看见?”
“那你想看见吗?”
整日里互相气得对方恨不能“以死明志”的两人,头回异口同声道。
许长安对上薛云深关怀不似作伪的视线, 这回没犹豫, 直接坦然地顿了下头, 道:“想。”
奸计得逞的薛云深没忍住窃喜了一下, 他掩饰地干咳一声,对许长安道:“那你靠过来, 我告诉你。”
许长安没多想,上前踏了小步,刚准备催促薛云深,嘴唇就毫无预兆地被吻住了。
感受到嘴唇上传来的柔软,许长安瞳孔倏地微微一缩。
恰好是重阳佳节,皇城西市的熙来攘往,摩肩接踵。过往的鲜衣女子无不簪菊花,男子则佩茱萸,人人身上都带着点浅淡的菊花酒香气。
站在什锦果脯店铺不远处的许长安,被那酒气搅得有些头昏脑涨,足足过了一息功夫,才反应过来,慌忙伸手推开了薛云深。
他下意识仓惶地往四周看去,发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两人衣着过于华丽的缘故,来来往往的行人并没有一个往这边探头探脑。
许长安松了口气,他恶狠狠地擦了把嘴角,刚准备痛斥薛云深的胡作非为,继而又想到自己准墨王妃的身份,于是那句再不能这么做了,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总没有不许丈夫亲的道理吧。”许长安认命地想。
转而他又记起来两人至今还未成亲,顿时猛地一拍脑门,郑重其事地补救道:“殿下,在我们成亲之前,你不能再这么做了。”
“为什么?”
说着,颇为茫然不解的薛云深,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许长安瞧见他那副色眯眯的样子,气得险些没控制住把手里的纸包,往他那张漂亮的脸蛋砸过去。
可惜薛云深今天约莫是色迷心窍,不仅丝毫没看出来许长安脸色不愉,反而像是非要把许长安气炸一样重复了一遍:“为什么?我明明记得你很喜欢的。”
“喜欢个屁啊!”许长安崩溃地腹诽,“哪个不是断袖的男人会喜欢被别的男人亲啊!”
他深深呼吸口气,在心里默念了三遍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后,还是没忍住咆哮道:“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为什么,我说不许就是不许!”
薛云深神情有些受伤,低低哦了声,没再说话。
许长安原地转了两圈,最终没控制住,把心底的疑问吼了出来:“而且你亲我难道不嫌扎嘴吗!”
话音落地,来往的路人俱是望了过来。
许长安:“……”
似乎看见他人眼底明晃晃写着“这是个傻子”了。
那边,薛云深却语气轻快地回答道:“不嫌。”
顿了顿,大概是嫌这句干巴巴的话不够有说服力,薛云深紧跟着补充道:“长安的刺很软。”
今天跟他出来就是个错误。
许长安绝望地想。
没等许长安生出别的生无可恋的念头,薛云深却已经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指,很是严肃正经地问:“还是看不见吗?”
乍然一听,许长安没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可是当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的时候,许长安就悟了。
那是个年纪很小的孩子,约莫四五岁的年纪,穿一身喜庆的红色小裙,耳朵上戴着朵小小的浅黄色菊花,蹦蹦跳跳地跟在父母身边。
许长安看着那个小姑娘,在她平坦光洁的额间,与锁骨正下方约半寸的地方,看到了三样东西。
“灵台上浮现的是她的原形,内府处的是她的生命力与内丹。”薛云深道。
许长安盯着小姑娘额间红艳艳的石榴花苞,和内府处,被一簇绿意盎然的绿光包裹着小小内丹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视线去看其他人的。
狗尾草、夕颜花、君子兰、山茶花、金桂……
每个人额间都有一朵生机勃勃的花朵,或悄然绽放,或含而不露,或只打了个小小的花骨朵。
每个人的生命力也皆有不同,有的人绿色光团大,有的人小,还有的人只剩下了一丁点儿。
残余半个指甲盖大生命力的,是个女人,不算美丽,但笑容很是和气。与逐渐消散的生命力不同,她额间的黄色小花却开的正艳。
许长安见过她几次,记得她是一家胭脂铺的老板娘。
正当许长安想再多看两眼时,一只从斜后方伸出来的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那是明镜。”薛云深语气不怎么痛快地强调道,“没我好看。”
明镜,又叫盘叶莲花掌,是开花必死的多肉。
“她快死了。”许长安拉下了薛云深的手指。
“要是不生孩子,她还能多活一段时间。”
手指被扒拉下来了,薛云深索性扣住许长安的肩膀,将他转了个方向。
避无可避的许长安,直接正面对上了薛云深额间的牡丹。
望着那朵熟悉的墨紫色牡丹花,许长安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被他忽略了,不由微微皱了皱眉。
此刻,他尚未意识到,眼前这个身着绛紫色亲王服的男人,就是梦里几欲行强之事,害得他夜夜睡不好的墨紫色长袍的混蛋。
薛云深注意到许长安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额间,起初很是自鸣得意,过了会儿发现许长安走神了,不由变得颇有些委屈。
“我不好看吗?”薛云深问。
被他猛然出声打断思绪的许长安无言哀嚎一声,心说又来了。
自薛云深搬至大司马府邸隔壁以来,许长安算了算,几乎得平均一天夸他两次。
对于夸赞已经非常熟练的许长安头也不抬,逢迎拍马张口就来:“墨王殿下您是全天下顶顶好看的人物,谁都比不上您的千分之一……”
“公子!”
被薛云深支去买重阳糕的楚玉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