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门也不说话,就是看看顾长安,看看白七,再看看尺玉。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他们以前那只大白猫,怎么会就是这只小金猫呢?
不对啊!
他们的白猫尺玉,威风凛凛,徒手捕猎。
瓦剌的信鹰不是它的对手,草原的狐狸也逃不出它的爪心。
那么一个凶残的,英俊的,威武的,在前线被他们陛下一口一口喂大的小猫精!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金色的,柔弱的,可爱的,软绵绵的……能被以前的尺玉一拳打十个!
这怎么能是同一个尺玉呢!
张国公接受不了!
他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尺玉变成人了,是顾郎君那般模样。
顾郎君也挺好的,聪明知礼又心怀百姓,是个难得的好妖精。他已经告诉自己一万遍,他们的小猫精就是这样的。怎么现在又告诉他,尺玉还是一只猫?!
他们小猫精还要修多久才能变成人啊?!
尺玉是猫,那这顾郎君又是个什么妖怪?
他眼睛转着圈的打量人,脸色变了几变,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
“您怎么了?”顾长安给他泡了杯茶,“一大早就脸色不对。”
张文弼捧着茶杯,再次叹道:“唉,你说我这么大个人了,临了老了,居然还能认错人了。”
顾长安闻言就笑:“兴许不是您认错了呢?”
尺玉之前不知为何,并不想与这些故人相见。做了一些引人误会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张文弼还是叹息:“我怎就认错了呢。”
尺玉听得烦了,直接说:“我又不是你的猫,你认错了又什么大惊小怪的?你认错我的时候还少了喵?”
好凶。
这态度就对了。
张文弼找到了熟悉的猫味,终于接受了现实。
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小尺玉,你怎会变成这个模样?”
这都不是小尺玉了,这得是小小尺玉。
“猫猫喜欢,要你管喵!”尺玉凶道。
可以,很好,确定了。
尺玉本玉,童叟无欺。
“多少年过去了,你还这般凶。”
“多少年过去了,你还这般傻乎乎的。”
它一个小猫咪,说别人傻乎乎。张文弼也不与它计较,他这么大一个人,都知天命的年龄了,哪里会与一只小猫计较。
“你现今愿意回来,愿意承认你是尺玉,是为了陛下吗?”张文弼问它。
尺玉喵喵道:“不是你讲的喵?他身子骨不好啦,你怕他一口气上不来,劝猫猫来见最后一面。”
“哎、哎!”张文弼连忙拦它,“我的祖宗欸,这话可不兴瞎说的!”
“呜喵。”尺玉舔舔爪子,“猫猫从不乱说话。南諷韣镓你们人类才满嘴瞎话。”
“行,祖宗。我错了。”张文弼连连告饶。
陛下那身体是能乱说的吗?还什么见最后一面……真传出去他这脑袋都得分家了。但是……
张文弼左右看了看,他凑近顾长安小心问道,“你这处没旁人吧?”
他说完又比了个手势,用气音道:“包括锦衣卫。”
“没有的。”顾长安笑道,“他们不来正院,你放心。猫咖如何,这里就如何。”
“那就好。”张文弼松了口气,“我也不瞒你们,我是真的怕。陛下那身子骨这两年一年不如一年。尺玉你没回来,你不知道。前年冬日陛下曾经高烧数日不退,都开始咯血了。大皇子才刚出生,这若是有个好歹,大明如何……”
顾长安一愣:“他身子骨差到这样了?”
朱瞻基身体差,顾长安是知道的。
按照后世的历史,再过个三年,这位创造了“仁宣之治”的宣德皇帝,就要与世长辞。
只是没想到,他现在已经这般了。
其实冬天高烧不奇怪。乌泱泱的人在不通风的屋子里,等人散去再冷热对冲,就容易感冒。烧得狠了咳血也正常。气管咳破了或许肺部炎症,都有可能导致咯痰带血。
只是这在后世无非挂几天的针,在现在就有可能一命呜呼了。
而朱瞻基的免疫能力听起来已经十分糟糕,也难怪张文弼这般紧张。
“后来你们回来了,吃过顾郎君送的点心,身子骨倒是养好了不少。没以前那般容易病了,但还是弱得很。”张文弼叹道,“陛下至今膝下也就两个皇子,还都未长成,还……”
“还有一个是废物。”尺玉面无表情地说。
张文弼一口气差点没能上来。
“是有小皇子欺负你吗?”张文弼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打回去,就是别打脸。但你不能乱骂人的小尺玉,你说的话被有心人听了去,容易引起朝堂震荡。”
“哼喵。”尺玉扭过头,懒得看他。
“唉,说个实话。我也就是怕陛下这身子骨熬不到两位皇子长成。”张文弼说,“便想着,尺玉回来了,我们小尺玉那般厉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陛下的身体养好了。”
“即便是为了大明的百姓,陛下也得长寿安康才好。”
第173章 【三更】尺玉,我有愿望——
张文弼一直提心吊胆, 忧心忡忡。
皇帝陛下的命那可不仅仅只是他自己的性命,还关系着一个王朝的未来——特别是继承人还未长成的情况下。
张文弼一直心中担忧,却又不敢对外说上太多。
他是张国公, 是左国柱, 是朝中勋贵,是陛下近臣。他的态度也会影响朝中的许多人。
可现在对着尺玉, 他却不由得絮叨了起来。
这是尺玉, 是他们的小猫精。
有什么东西是他们小猫精不能知道的呢?
“我是真的担心。”临走之前,张文弼还在这般感叹着。
那许是作为一个看着朱瞻基长大的老臣的第六感
在某一天的大朝上,朱瞻基闭眼倒了下去。
“陛下!”
“陛下——”
“太医!快叫太医!”
朝臣们乱做一团,杨士奇快步走到张文弼身边:“猫老爷,你快派人去请猫老爷!”
张文弼慌得不行,当即就叫小太监牵来了快马, 也顾不上紫禁城内不能纵马的禁令, 一路快马加鞭跑出了宫。
等把顾长安请来时, 朱瞻基已经被送回了乾清宫,太医们已经诊过一轮, 后宫众人也被杨士奇与王大伴连手挡了回去。
见顾长安与白七来了, 众人纷纷拱手道:“顾郎君。”
“情况如何?”顾长安问。
一个须发皆白的太医拱了拱手, 道:“陛下昏迷不久,现下已经醒了。”
他低声说完,才又继续道:“从脉象看, 依然是余热未清,有热痰郁积在胸。陛下脉象看来并无大碍, 只是……略有些太过疲惫。”
这个症状听起来像是风热感冒。
“有发烧么?”顾长安低声问。
“略有些发热。”那太医答道, “这种情况, 我等商量了一下, 以银翘散清热化痰,再用薄荷粥辅以食疗,发汗又护胃。顾郎君你看如何?”
“我不擅医术,太医们自己定夺便是。”顾长安与太医聊过,才穿过小门走到朱瞻基床边。
朱瞻基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就睁开了眼。顾长安伸手试了试他的温度:“陛下,您感觉如何?”
“还好。”朱瞻基说完,就见顾长安肩头的尺玉瞪了他一眼。他立刻改口道:“略有些头晕恶心。”
他生病时贯来心情不好,罕有这般听话的时候。
顾长安点点头从袖袋中摸出了那个六边形的新手套装:“我量量您的体温。”
粉色的小盒子让一旁的王大伴一怔,他连忙低下头装作未看见。下一刻,就听那小盒子“嘀”了一声:“三十七点八,低烧。”
风热感冒,有些低烧。但不该突然昏倒啊……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脑神经疾病?耳源性眩晕?低血钾或者低血糖?……还是心血管?
“王大伴。”顾长安低声道,“陛下今早昏迷了多久?”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王大伴说着,看了朱瞻基一眼。见他们陛下面色平和,才继续说道:“就因时间短暂,陛下不想看太医,也不想吃药。”
“呜喵!”尺玉顿时跳了起来,“你又违背承诺!”
“尺玉……”
“我最讨厌你了喵!”尺玉气得不行,“你总这样,你总违背承诺!”
它简直快被气哭了。
来什么北京城,见什么旧故人,都不该来!
“尺玉。”朱瞻基无奈地喊它,“我没什么事情,都是小病。”
“你根本不知道……说好了你会好好的,说好了你会健康长寿……你把你自己搞成什么鬼样子喵?”尺玉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