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贵神情恍惚,整个人要崩溃了一样,嘴里一直重复他看到了,张于水又问了句看到什么。
“那里,我们所有人的人皮都飘在那里,我们已经死了、死了、我们所有人已经死了……”
“放屁!阿贵你别胡说。”
“等等,我好像也看到我自己的脸了,我是不是死了?”
“我也看到了,难道我死了。”
后面的保镖露出崩溃恐惧的神情,张丘看的头皮发麻,像是他们现在不是人,而是鬼,可这怎么可能?他往山下看了眼,刚刚什么都没有的空中飘着十几张人皮,他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自己和离殊小僵,心里发紧,盯得时间久了,心里竟然莫名的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张丘咬了下舌尖,疼痛唤醒了他几分意识,赶紧道:“大家别中招了,别盯着那玩意看。”
离殊一手捏着阿贵的肩膀,手下用力,疼痛唤醒了阿贵,阿贵露出一副大梦初醒的表情,哈哈大笑,“会疼、我会疼,我没有死。”
齐西裴青见状,纷纷拦着那些精神恍惚往四周跑的保镖,狠狠就是几个耳光,很快这些人露出跟阿贵一样的表情,又是哭又是笑,都嚷着自己没事。
“这里阴气太重,冤魂厉鬼不少,眼前的都是障眼法,护身符没事就好,先下。”张于水见众人没事率先往下走。
后面的保镖经过一连串的事情现在心里都胆怯了不少,疑神疑鬼的,但却不敢掉队,众人紧紧护着齐止戎,连忙跟紧张于水往下走,齐西走在最后,一直回头看。
“怎么了?”张丘问。
齐西眉头皱着,眼神穿过人群中的齐止戎背影,摇摇头,“可能刚才看错了。”
“是幻觉啊!”张丘拍着齐西的肩膀,用轻快的语气说:“我觉得这些东西就想先让我们心里信心动摇,其实真论起来,咱们这儿要神棍有神棍,要神兽有神兽,我嘛,半个神脉也是能顶事的。”
齐西收回目光,一脸嫌弃的扫了眼张丘,“就你?刚才掉队的就先是你这半个神脉!”
张丘一腔活跃气氛的好心瞬间想踢死齐西,哼了声,加快几步跟离殊并肩了。
不过几分钟,他们已经到了中心平原,二哥端着罗盘盯着铜镜,张丘看了眼,罗盘的针疯狂的摆动,而铜镜镜像里竟然是一片血色,什么人影都没有。
张于水将罗盘顺手递给张丘,张丘稳稳的拿着,就见二哥从包里掏出小盒子,张丘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他的血,二哥用毛笔沾了沾,头也没抬说:“不要抖,拿稳。”
“我拿稳——”手下的罗盘被另一只手接过去,张丘一看是离殊,也松快了。
张于水抬头看了眼两人,笑了声,“和好了?”不等俩人回话,低着头抬着手腕在罗盘上画着符文。
见状,张丘不再说话,只见二哥聚精会神,明明是朱色的血迹,但下笔在罗盘上却隐隐透着金光,不过几下,二哥脑袋上已经布满了一层薄汗,从头到尾下笔没有停顿过,一气呵成。
毛笔收起的同时,刚刚罗盘疯狂转动的针立刻停了,血色的镜子中呈现出一片鬼蜮。
这些鬼见他们能看到,纷纷露出狰狞的表情,像是要冲破镜子涌过来,张丘只觉得扑面一阵阴冷森气,张于水抬头看了眼前方,淡淡说:“找死。”
快速从离殊手中接过罗盘,不知道二哥做了什么法,罗盘上四周的符文竟然一瞬间飞了起来,在空中成了阵法,而阵法中刚刚空无一物的空气中突然显身了许多厉鬼怨气。
被禁锢在阵法中,这些厉鬼吱吱吱的凄厉惨叫,五官面目不过一会已经无法维持,露出凄惨的死状,这些鬼有的尸首分离,有的没有眼睛,有的被剥了皮,有的肠穿肚烂……
张于水两指夹着一张符纸,冷冷的问:“谁指使你们作乱?不去投胎却在这里害人命,影响天道,今日我替天行道,打的你们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这些厉鬼怨气日复一日整日沉浸在这鬼蜮森森中,早都没有了自己的灵智,只会本能记得听从指挥吩咐,或者死前最深的执念,现在被困在张于水的阵法中,这阵法有镇定驱除戾气效果,不过一会的功夫,这些没有理智的厉鬼显现出死前死状,记忆神志也慢慢恢复过来。
一听张于水说打的它们永世不得超生,顿时都害怕了,神情惊恐又迷茫,纷纷开口求饶。
张于水指着一个稍微年长的女鬼问:“你说。”
这女鬼面容姣好,穿着古代服饰,只是肚子处血淋淋一片,整个裙摆全都被血染尽,往下看去,悬空的脚边挂了个血肉模糊的肉团,仔细一看竟是个婴儿,五官不清,一看都是还没足月的婴孩。
张丘想到这女鬼可能是因为被活活刨开肚子取出未足月的孩子而死的,不由打了个寒颤,做这事的人手法也太残忍和变态了。
“奴的孩子、奴的孩子……”女鬼呜呜的哭的可怜。
张于水手指的符动了下,女鬼当下不敢再哭,低低说道:“奴是中山国所掳去的,刨奴肚子的人说,要人祭求宝物,之后奴就不知道了,奴可怜的孩子,孩子……”
“你说。”张于水见女鬼说不出什么,又指了个男鬼。
这男鬼面白无须,中年样貌,没有双腿,开口声音尖细,一听就知道是个宦官太监。
不过让他们失望了,中山国那时候还不兴太监这一说,根据这男人说,他原本是中山国最底下的农夫,结果有一天被宫里侍卫抓去,砍断了双腿和割了蛋蛋,说是为了复兴王国得宝物人祭。
张于水一连问了几个都问不出什么,都是那两句话,宝物和人祭,也没了耐性,将手里的符纸举起,阵法中的鬼瑟瑟发抖纷纷求饶。
“等等,大人,小童知道大人要知道什么。”
阵法里有个小鬼稚声稚气的说,年龄约七八岁的样子,样貌白皙可爱,小脸尖尖的十分清秀,眼睛处却黑洞洞的,被挖去了双眼,是两个血窟窿。
不等张于水问,小鬼自己一口气说道:“小童是宫里的小侍人,王病重缠身,国日渐衰退,小童偶听赵国、齐国要攻打过来,后来宫中来了位大人跟王说,有一宝物能复兴国,之后、之后就是整个宫人遭殃的日子,小童被挖了双眼,别的就不知道了,后来小童不知什么时候有了意识,底下有一处无法靠近,每每吸取小童身上的力气……”
另一个面容血淋淋的女鬼哀怨说:“大人,妾也不想害人的,这里本来阴气重,又有不断的生魂加入,底下那处也够用的,可、可那次大火,阴气泄露,妾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跟着被剥了皮的姊妹们一同引人过来的,求大人饶了我们一命。”
“你们作孽太多,今日我洗去你们身上的戾气,自到地府报道,是罚是投胎任凭阎王处置。”张于水说话的同时手中的符纸燃起,金印阵法散发出浓浓火焰,这些厉鬼在阵法中凄厉嘶嚎,不过几分钟,声音渐渐停歇,原本五官恐怖、死状不一的厉鬼们容貌恢复起来,身形也看上去透明清澈许多。
张于水咬破指尖,一滴血弹进阵法,“去!”
阵中的厉鬼如同风吹一般,尽皆散去。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张丘真的觉得冷气一下子少了,天上的厚重浓云也淡了,隐约有一丝丝光线穿过云层到达这片地区,不过还是不太明显。
“大师,我听县城里的人说,这片五年前曾经发生过火灾的。”阿贵说。
张于水点点头,这些都不甚重要,他没赶尽杀绝也是因为这些厉鬼受人摆布,死前也可怜。
“底下。”离殊看了眼张于水开口。
刚刚那些厉鬼说了底下有处吸取它们的阴气,说明这里极有可能是个墓室,某处有什么东西,很有可能就是齐止戎要解开的。
“我定位置,你们找地方休息。”张于水环顾了圈,“这里聚阴汇日月精华,是块好地方,但却不是墓室风水宝地。”
“为什么?”张丘好奇的问。
“一般寻找风水宝地做阴间墓室,多是为了保佑子孙后代枝繁叶茂家族昌荣,这就是所说的阴福,当然,逝者在这种地方入葬灵魂也能得到安宁,投胎时也能高看你一层,没准下辈子还是个有钱有权势的人。”张于水八卦步走位,到了某处停下,手里的铜钱匕首插了进去,拔出来捏了下泥土,说:“是这里。”
齐止戎挥手,这些保镖也有做这行的,四个人过来,拿着洛阳铲雷管,余下的活就交给了这些人。
张于水走到旁边,齐止戎这些保镖带的挺齐全,简易帐篷折叠椅子,阿贵见张于水过来,连忙将自己椅子递了过去,张于水道过谢,拉着下邳惠王坐下,他站在旁边跟张丘继续说:“人死都是投安生,这种地方虽然好,但不利魂魄,容易起尸,形成厉鬼冤魂,不好投胎,凡是懂点风水的都不会给建议选这处,除非有人知道故意这么做的。”
张丘就想到刚才小鬼口中说的那处,想想也只有等下去才知道里面有什么了。
第六十四章 中山国十一
众人分工明确,搭帐篷的、做饭的,各有各忙的,一时间这鬼蜮森森之地竟然有种烟火气,没有刚才那么恐怖害怕了,尤其保镖们见了张于水收服了厉鬼冤魂,心也放下了不少,言谈之间有些说笑,彼此打趣刚刚谁害怕的脚软,差点尿裤子之类的,但笑完谁提起刚刚第一个被剥了皮的小林,气氛又冷了。
齐止戎此时开口,“他的家人我会找人安顿好的。”声音依旧冷漠。
虽然现实,但人已经死了,能多为小林家人争取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保镖们再次忙活起来,就是气氛没有刚才的热闹了,本来可能热闹就是调解下气氛,不让自己越想越害怕的,这会一安静,张丘总觉得有股阴风一直往他脖子口灌,不由得挪了下脚,到了离殊跟前。
离殊看了眼没说什么,眼底却带着一丝丝笑意。
“他娘的,这火怎么打不着了?”
“是不是坏了?你换一只试试看。”
那边做饭的保镖刚放下手里那只简装燃气瓶,突然嘭的爆开了,吓了众人一跳,连忙过去,好在两位保镖躲避及时没有什么大碍。
张于水看了眼,“这里阴气太重,身上的运气多少会受些影响,小心些。”说完招手让小僵过去,摸着小僵脑袋,“来帮伯伯一个忙。”
小僵高高兴兴的点头,蹦蹦跳跳的跟着二伯身后,手腕上的铃铛叮当作响,看样子很喜欢这一行。
风吹远铃铛声,像是人都能精神不少,张于水回头拍了下小僵脑袋,笑着夸道:“是个好苗子。”
张丘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不过转头一想,小僵学会了这些,以后也不怕什么高深道士了,也算是个自保的本事。
张于水带着小僵在他们安顿扎营的附近布阵,看样子晚上他们要在这里过夜了,虽说大部分的厉鬼怨魂都驱除了,但这块地的阴气也有千年,怎么可能一朝尽散。
到了下午三四点这块地方已经阴沉起来,营地四周扎着营地灯,照的他们这片通亮,但阵法外就黑乎乎一团,雾蒙蒙的,更别提四面山丘像是被一团浓雾给包围吞噬干净了一样。
他们匆匆吃过饭,速食加热的罐头,张丘吃第一口就恶心的不行,味道太腥了,但想到什么,又抱着罐头嘿嘿笑,还要伸勺子再往嘴里递,等闻到味犯恶心就更高兴了。
看的齐西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说:“小丘丘,你是不是有毛病啊?吃不了就算了,别虐待自己。”
“你不懂。”张丘笑嘻嘻的放下手里的罐头,他怀老二从来没犯过恶心,有时候都忘了有老二的存在,但刚刚的恶心就跟怀小僵时一样,而且那瞬间他像是能感应到老二的存在,虽然很快就没了。
老二是好端端的,没有事。
得知这消息,张丘心里松快,很大度的不跟齐西斗嘴。
旁边离殊接过张丘手里的肉罐头,走向齐止戎处,没一会手里端了碗白粥还有一碟小菜回来,递给张丘,“你吃这个。”
张丘知道这是齐止戎另开的小灶,东西不是贵重的,但离殊没有记忆还能为了他去问齐止戎要这些,真的很感动,捧着一盒白粥吃的跟个傻白甜似得。
齐西捂着牙嫌酸,啧啧两声,眼珠子一转人不见了,过了会齐止戎脚边出现了一只黑漆漆软乎乎幼崽,两只前爪子抱着齐止戎的裤腿蹭,托神魄的福,张丘现在视力听力都特别好,看到远处这一幕,喝进嘴的粥都能喷出来。
这人也太没节操了!
齐止戎坐的有些偏远,这人特别喜欢安静独处,隐藏在夜色下,张丘看不到齐止戎现在的表情,只能看到幼崽齐西上蹦下跳的往齐止戎怀里钻。
张丘皱着眉,总觉得有点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怎么了?”
张丘回过神,见是离殊关心他,笑嘻嘻的说:“粥好喝,甜甜哒!”
下邳惠王眼神扫了过来,张丘脸皮特别厚当没看见二嫂眼里的打趣和轻笑声,脑子一闪,顿时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了,二嫂距离他不算近,二哥拉着人说去帮忙,其实是腻歪去了,他能清楚的看清二嫂眼里的表情,也能清晰的看清齐西不要脸的卖萌和占便宜吃豆腐的行径,但对同样距离的齐止戎神情却看不清。
张丘越想越觉得奇怪,又往齐止戎那儿看了眼,齐止戎手正在摸着膝盖上的齐西的背脊处,一下一下的顺着毛,但脸上什么表情还是看不清楚,就像是被罩上了一团纱一样。
“你有没有觉得齐止戎有点奇怪?”张丘凑到离殊耳边悄悄的说。
他刚说完,觉得一道冷光扫了过来,抬头看去,正好对上齐止戎的目光,冷冷清清的一如既往的冷漠。
张丘被看的浑身僵硬,齐止戎的目光像是能将人钉在原地,直到手上温热,低头一看是离殊的手,他脑子有点卡壳,“怎、怎么你的手是热的?”
“我原来是冷的?”
张丘脑子成了一团浆糊,一直以来他既定的印象就是离殊身体冰凉,昨天还跟离殊抱了下也没注意这个问题,现在他也分不清离殊到底是热的是凉的了。
难不成这一切又是他中了幻想?
“小丘想什么呢?呆的不成。”张于水拉着下邳惠王过来,见张丘双眼发呆的盯着离殊看。
张丘呆呆的视线转移上方,“二哥,你是我二哥吧?”
“你喝错粥了?”
下邳惠王笑的很温柔添了句,“可能粥太甜了。”
张丘:……
不知道二哥是不是二哥,但二嫂绝对是二嫂,这是在打趣他刚才甜甜哒!张丘松了口气,连忙说:“离殊他有体温了,是热的,二哥咋回事?不会身体有什么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