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明白

    “琢石,你方才说的话,到底是不是开玩笑呢?你能猜中我的心思,我却好像猜不中你的。”
    伏珺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了。但她已经不再想提,“你忘了这件事吧,就当没有听见过。”
    晏既自顾自说了下去,“姑姑曾经和我说过,若是她能再有一个儿子就好了。”
    “平平安安的长大,而后娶你为妻。你是南虞的公主,她的儿子是梁朝的皇子。”
    “若是非要一个孩子的牺牲来换取两国的和平,联姻之事若是心甘情愿,总比浪费了一个少年的一生更好。”
    伏珺悄悄地抹了一把眼角的泪,“你不要惹我伤心了。”
    “你好像又提醒了我一遍,我是被我父皇放弃了的孩子,我的一生在他眼中都是可以被浪费的。”
    延纪十年,夭折了的明明是吕夫人的四皇子,臣民眼中,离世的却是陆皇后的三公主。她成了南虞的四皇子,千里迢迢来到了梁朝。
    她知道晏既忽而提起这些话的用意,他是在隐晦地询问她,“那个人并不是阿翙,我只把他当作自己的亲弟弟,你不要猜了。”
    那个人的身影,他微笑的神情,反反复复地出现在她脑海中。她终于狠了狠心,不再想念他了。
    眼泪擦干了,伏珺重又望着晏既,“娘娘临走之前,没有来得及和你说什么话,也没有书信留给你。不过她让漪云姑姑给我留下了一句话。”
    “娘娘说,她早已经把我当成了她自己的孩子。岂不是比你方才说的又更好?”
    她进宫的那一年,是承平六年。百花都已经谢的尽了,大皇子离开了娘娘。
    他走了,她却来了,她来做娘娘的孩子了。
    她觉得自己的心绪波动的有些厉害了,和晏既谈起了旁的事。
    “殷姑娘分明是不习惯你在我面前同她举止亲密,我知道你是高兴,可也该关照她的情绪,懂得尊重她才是。”
    晏既点了点头,“受教了,往后再不会了。”
    从前在云蔚山的时候,他们的生活中可没有旁人,他一高兴起来,就有些忘了形。
    “方才的话没有说完,你的药是从殷姑娘那里得来的,那她又是从何处得来的呢?”
    她提了这个问题,晏既的神情便不自觉变得狠戾起来。
    “裴灵献骗了她出去,给了她这瓶药。药是真的,他想要离间我和阿若的心也是真的。”
    伏珺沉默了片刻,“殷姑娘之前……和裴灵献有过交集?”
    “她向我打听过裴灵献的出身,是好几日之前的事。”这件事她已经告诉过晏既了。
    “这个裴灵献,居然有这样的能耐……对了,我记得你之前给我看过一本公文,里面详细记载了裴氏诸子的出身与母族。”
    “他的母亲不是萧氏之女么,怎么前几日我又恍惚听见说他的母亲只是一个蛮夷女子?”
    晏既回答她的问题,“从发觉他不对的时候,我就又问过眉瑾了。”
    “眉瑾说他的母亲只是萧氏的一个乐伎,是南郡的羌人。裴沽当年去南郡做客,看中了她。”
    “萧翾上位之前的萧氏你也知道,同样是一地大族,却只能看旁人的眼色过日子。”
    “那时萧氏的家主便只会投机取巧,见裴沽看上了那个乐伎,非要将人家收入族中,做了自己的小辈。”
    “虽然只是个妾室,裴沽却也好似被压了一头,想想他也不会乐意。”
    “所以他虽然将那乐伎带回河东,却再也没有问起过她的事,对这个儿子也不甚喜爱。”
    伏珺心中不齿,觉得再说这些人的事,都令她觉得恶心。
    “裴沽的儿子,一个个都是废物草包。反而是这个他从来不闻不问,不甚喜爱的儿子,倒能令你忌惮几分。”
    “这世间的事,真是说不清楚。”
    “那你打算如何做?”
    晏既的目光冰冷,“我不想再留着他了。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些,恐怕会扰乱我将来的计划。而且我也不能让他再靠近阿若了。”
    晏既的回答,并不在伏珺意料之外,她提醒晏既。
    “他既然能有这样的手段,或许还有很多事是我们不知道的,不能轻敌,要从长计议才行。”
    “这件事我会慢慢计划的,总要等回了安邑,才能有所行动。”
    大军还在安邑外,不过短短一日,高世如也没有给他任何裴沽的消息,还有她和裴倦之间的事……千头万绪,也好像越来越有趣了。
    前生他在云蔚山中,错过了晏氏拿下河东的时候,看来是错过了很多好戏。
    伏珺见晏既并不莽撞,也就放下心来,“我好像忽然又想明白一件事。”
    晏既望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今日白日,我曾见一个女子的身影停留在我帐前。这营中不论有多少女子,着女装的,总只有殷姑娘一个。”
    眉瑾在营中是不着女装的,她自己更不必提了。
    晏既小小地打断了她一下,“营中着女装的,还有一个姓穆的梁帝妃嫔。”
    伏珺没有理会他,“她在帐前犹豫了许久,几次上前,终究都没有进来。”
    “那时我刚想出声请她进来,她却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转身离开了。”
    她应该是想要找她帮忙,瞒下这瓶药的来历。但是她其实是不会帮她的,幸而她没有开口。
    伏珺的话只说到这里,晏既却已经明白了。
    “她害怕见我,却又不想要连累你,最终还是选择直接去寻了我,交出了这瓶药,准备承担我的责问与怒火。”
    她站在蒋掣的营帐之外没有进去,亦是在积攒勇气,去承担她原本可以逃避的责任。
    “明之,她心里真的有你,她不想破坏她和你之间的关系,你今夜可以做个好梦了。”
    若她只是担心会被晏既责问,而后朝不保夕,她可以选择不将这瓶药交出来的。
    晏既亦没有爱错了人,她是值得的。
    这些因果,其实晏既亦已经想明白了。伏珺说的对,今晚他会做一个好梦的。
    “已经不早了,琢石,你也要做个好梦。”
    不要再沉溺于失去的悲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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