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重逢

    入庐江城之后,一连十数日都在下雨。
    一直到中秋之日,天气方才晴好,有了些秋高气爽的样子。
    雨水太多,陈氏的宅邸之中原本种了许多木樨树,雨水太多,新开的花朵都纷纷落尽了。
    无人收取,令它们在旁人手中再芬芳一次。
    在地面上铺就了一层金黄,观若看着人扫去,香气一层一层地氤氲起来,终究是很快就要散去的了。
    美丽芬芳的花朵,成了旁人的负累,没有人在专心欣赏。
    那一日之后,观若没有再问起来萧鹇的境况。总之她已知她将来的前程,彼此从未有过任何善意的往来,也就不必过问了。
    而萧翎好像也只有那一日懂事了片刻,这几日纵然下雨,出行不便,她还是日日都想要拽着观若去庐江城各处游玩。
    观若自然是没有时间的。
    入主庐江城之后,萧翾所要办的第一件大事,便是准备与刚刚拿下吴氏所辖九江土地的晏既谈判。
    为表诚意,谈判之处,便设于陈氏府邸之中。
    晏氏有数万大军压于庐江城下,萧翾并不敢轻举妄动。
    这和她与萧鹇谈判的那一次是不同的。便是萧鹇杀了萧翾,城内城外士兵,也终究都是姓萧的。
    可这一次若是晏既在陈氏宅邸之中出了什么事,萧氏和晏氏厮杀,便只有玉石俱焚一个结果。
    渔翁得利的未尝不会是安稳坐于薛郡的梁帝高熠。
    他们不会这样春。
    观若并不担心晏既在萧翾面前会遭遇什么,而她与他之间,两世的情爱也皆如过眼云烟。
    如今他看起来也已经另有新欢,纯然与她一个已转投萧氏门下的人无关了。
    她只求再有相遇,如同陌路,擦肩而过便好。她不想再为他夜夜失眠,也希望他能时时安枕。
    “阿若,若是这些落花还没有扫完,大人吩咐便不必扫去了。”
    “今日虽是中秋,也未必有圆月可赏,或者午后还要下雨也未可知。”
    观若站在花树之前,看着袁音弗慢慢地朝着她走过来。
    “依照大人的脾性,早就吩咐要把这些会开花的树都砍去了。若不是你一味强留,今日也不必麻烦了。”
    她跟着萧翾日久,也渐渐地越发了解她的喜好了。
    萧翾待她和观若终究有分别。袁音弗只能知道萧翾的喜好,可萧翾却会告诉观若她为何有这些喜好。
    观若笑了笑,“很快便会落花了,没有香气。只是一树长青,不会再碍大人的眼了。”
    “百年府邸,许多花草也是有年成的了,或者已然成了精。贸然砍去,岂不徒增怨怼?”
    庐江城里的冤魂,也已经足够多了。
    如今陈氏不曾死去的诸人都被关在暗牢里,不见天日。
    还有更多的人死在城外战场上,无人掩埋尸骨,做了无名无姓的孤魂野鬼。
    袁音弗抚了抚自己的肩膀,“你说的越发吓人了,哪里会有这样的事。”
    “自从你同我分开居住,在自己院子里设了佛堂,我觉得你说话越发神神叨叨地的了。”
    观若便道:“也不是吓唬你,只是我近来读了一些佛经,越加深信因果报应了。”
    她不知道她和晏既的重生,又是什么因得来的果。可他们今生也没有修成正果。
    评论旁人所信仰的东西,即便自己不信,也是不礼貌的。袁音弗便不再往下说了。
    “大人让你早些去正音堂外候着,今日贵客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过来,有些杂事需要你打点。”
    她又凑近了她,“阿若,你快些过去吧。不要让大人以为你是为了躲着某个人,所以故意在这里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观若的态度坦然,“有贵客前来,将屋舍打扫干净,原本就是应当做的事,不算无关紧要。”
    “不过大人催促,我还是早些过去更好。”
    她同袁音弗告别,走出几步,忽而又停下来,“大人只说晏将军会带着他的副将前来,那么李玄耀呢?”
    袁音弗轻哼了一声,“大人让我回避。我看着这边的落花扫尽,便会回我自己院中陪着阿迫的。”
    关于这个名字,袁音弗从来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在观若告诉她的时候,反反复复地在唇齿间过了几遍而已。
    而萧翾这样的态度,也就是说今日观若同样会遇见李玄耀了。
    也是,他心中从来也没有江山大义,只有他自己。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机会能见到他口中的“逃妾”与孩子,他又怎能放过。
    袁音弗和小阿迫能远远地避开,那便是最好的了。
    观若行走在回廊之下,一路欣赏陈宅之中的风景,一路往正音堂走。
    萧鹇想要造反,在修葺宅子的时候并没有用心,留下了许多萧翾所不喜的花草。
    这十几日来最忙碌的也是花匠,不知道有多少原本要在明年春日开花的花朵,再不会开于陈宅之中了。
    观若一路向前走,终于在正音堂的回廊之前停下。
    萧翾身边的女官大多都已经间隔着一定的距离站在廊下,垂首静候贵人来临了。
    最前面的位置是留给观若的,观若走过去,站在属于她的位置上,如其他的女官一般,低眉垂首。
    她明知道于今日的贵客而言,她也不会是特殊的了。她位置只有萧翾近身女官这一个而已。
    她只应该站在这里,不应该去想其他的事。
    可她心里好像还是有所期待,她的心并不如顽石。
    正音堂中很安静,只是偶尔能听见几声鸟鸣。
    而后观若听见了行走之时,铠甲的声音。比萧翾的铃铛声沉重,那曾经是她最害怕的声音。
    后来她重新爱上一个人,接纳一个人,再没有害怕过这样的声响。
    晏既一身铠甲,从拐角处走出来,左手按在剑柄之上,神情肃然。
    他身后还跟着数位副将,一列士兵,经过了萧翾身边无数的女官,人人都如为首的将军一般神情坚毅,目不斜视。
    在经过观若身旁的时候,眼前便是正音堂的正门,萧翾就坐在堂中。
    晏既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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