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下毒

    观若是不能在此时离开萧翾的。哪怕她终有一日要离开,也不应该是在此时。
    她一路快步向萧翾的院落走去,脑海中的思绪一团混乱。
    她回想起很多与萧翾有关的片段,在她们还不是那么熟悉的时候,萧翾曾说要她做她的女儿。
    那时她说,“她养她那些女儿的时间太长了,原本是一颗心,便变作了两颗心。”
    “若是养她的话,这点时间便刚刚好。”
    这个“刚刚好”,究竟是因为什么?
    是知道她们很快就会分离,可就算是分离也有生离合死别两种。
    她又想起来年初之时一直沉湎病榻的萧翾,想起她冰凉的手心。
    没有一个健康的人,在满殿融融如同春日的时候,还能保持着这份冰凉的。
    同样的情形,观若是在早已经病入膏肓的江琴师身上看见过。
    还有一次,在萧翾同她谈论起晏既的时候,她说她的时间比晏既要少。
    这是常理,也是事实。可是她说起这些话时候的语气,分明是有时不我待,日薄西山的怅惘的。
    这些想法堆积在观若心里,一直到眼前出现了一个拦路之人,观若才想起来她还没有来得及同晏既说什么。
    没有来得及让桂棹和兰桡送他去该去的地方,或者……也没有来得及说请她等一等她。
    也许她再犹豫片刻,他再用真心打动她片刻,见到萧翾无事,她就会愿意和晏既一起离开了。
    但是她知道她已经没有机会了。
    萧俶朝着观若走过来,用力地将她拥在了怀中。
    “阿若,今夜是中秋,我准备了月饼,想要与你一起用。但愿年年中秋,我们都能在一起。”
    观若有太多的东西都没有想清楚,脑海中一片混乱,一时间忘记了去挣扎。
    萧俶身上那种淡薄的玫瑰香气浓烈在她鼻尖,她想要推开他,却发觉自己忽而连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这香气是有问题的,等她察觉到的时候,却已经太晚了。
    她用尽身上所有的力气,也不过能使得她仰起头来,看着使用这种手段,卑劣不堪的小人萧俶而已。
    “萧灵献,萧大人。原来‘萧大人’是你。你给我下了什么药?”
    她知道她是上了当了,一听见那侍女说的“十三小姐”,她下意识地便以为是萧翾了。
    观若对萧翾是关心则乱,也是唇亡齿寒,害怕覆巢之下,她不能做一颗完卵。
    萧俶就是利用了这一点。
    他拥着她的腰肢,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阿若,你为什么在为晏明之上药,你可知道,我也是受了伤的。”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回避了他的卑劣。
    观若的脑袋越发沉重起来,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若是晕厥在萧俶怀中,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所以她必须要让自己保持清醒的意识。
    她原本死死地咬着自己的下唇,想要以疼痛来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听见萧俶的话,她忍不住道:“原来萧大人只是受了伤么?”
    “那实在是太可惜了,若是萧大人能够直接死在豫章战场上,我应该会很高兴的,不会忘了给大人烧一沓纸钱。”
    她发觉嘲讽萧俶,比疼痛更能令她保持清醒。
    萧俶仍然如同没有听见观若的话,伸出一只手,替观若揩去了唇上的血珠。
    “这样美丽的唇瓣,应当用这世间最好的唇脂来描绘,不该是鲜血。”
    他的神色温柔过秋夜里雨水过后的清风,“阿若,你淋了雨,会生病的。我带你去换一件衣裳,好不好?”
    观若却只觉得毛骨悚然,“若是你敢将我带到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动我分毫,我宁肯死,也不会受这种羞辱。”
    “而且我不光光会自己寻死,萧灵献,我一定也将你拖到地狱里去。”
    她身上的力气越来越少,连说话的时候也是有气无力的,听起来就像是两个相恋的人,在月下花园之中私语。
    可是她话语之中的威胁之意,她用眼睛传达的情感,不应该被萧俶忽视。
    萧俶仍然笑起来,仿佛她不过是对他说了一句动人的情话。
    他那只曾经为她揩去唇上鲜血的手按在了她脑后,迫着她靠在了他肩上。
    他静静地望着她,“阿若,这句话你是说错了,你如何能够将一个原本就在地狱里的人,再拖进地狱?”
    观若越是想要挣扎,于萧俶而言,便越只是如百爪挠心,越发想要得到她。
    但是他终究还没有疯地那样彻底,他相信他能等到她愿意的时候。
    “阿若,晏明之究竟又同你说了我什么样的坏话,让你越加讨厌我?”
    “他一定说他身上的伤,是我令人暗算他的。”
    “不错,那一支箭射地又快又狠,恰恰在他原先受过伤的地方,的确是我的手笔。”
    “可是近一年来,无论我在哪里,他也从来没有放弃过要杀我的念头,我不过是回敬他而已。”
    他受的那些伤他引以为耻,从不曾同任何人主动谈起过,除了对观若。
    她凭什么只为了晏既身上的那些伤疤流眼泪,永远也看不见他的。他很嫉妒。
    晏既先一步到她面前告了状又如何,她还是要中他的计,他们都要中他的计,一个也逃不开。
    观若不可置信地望着萧俶,不自觉地冷笑起来。
    他实在是幼稚地令她觉得匪夷所思,又疯狂地令她害怕。
    幼稚与疯狂,这两个特质叠加在一个人身上,实在是太叫人恐惧的一件事。
    “你居然要和晏明之比这样的事。”在她面前,究竟又有什么可比的。
    萧俶在晏既身上留下的伤口又伤了肺,他从前已经被伤过数次了。
    所以晏既在她面前也抑制不住他的咳嗽,并不仅仅是想要令她觉得他可怜,令她心软。
    是他的身体的确出了问题了。
    她不能继续和萧俶浪费时间了。
    “你快给我解药,否则的话,萧大人不会放过你的。”她知道这句话大约没有用,可是她此时居然只有这句话能说。
    “你离席这样久,萧翾都没有遣人来找你,阿若,你还不明白吗?”
    萧俶并不在意她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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