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身回客厅,沈岸坐在沙发上,时不时有一两句听不太清的话,从厨房里飘出来,沈岸觉得时间似乎过得很慢,有点难打发,他从兜里拿了烟出来,抽了支,从茶几上拿起打火机,点燃烟头,放在嘴里,沉沉吸了口,浓郁的尼古丁气息霎时蹿满口腔,喉骨上下滚动,深灰的烟雾涌进喉咙深处。
玫瑰色的嘴唇张开,灰白的烟雾从口腔往外冒。
夹着烟,沈岸眼眸低垂着,倏的,他唇角一勾,无声地自嘲了一番。
许从一依旧简单炒了两个菜,不同的是,这次拿了三副碗筷,他一边在餐桌边摆放碗筷,一边数声唤沙发那边的沈岸。
“可以吃饭了。”
沈岸将燃着的烟头,在烟灰缸里用力拧灭,烟嘴扭曲变形,他移开沉沉的目光,迈开长腿,走向餐桌。
“不知道你要来,就炒了两个菜,你应该没吃吧。”许从一对着沈岸时,脸上的笑容比对着雒芊时,像是要柔和两分。
这让拉开椅子准备做下去的雒芊,不由地多看了沈岸一眼。
沈岸选择和许从一坐在一边,菜式简单,家常菜,说起来他和许从一认识有这么久,也去过许从一家,但好像还从来没有吃过他亲手做的菜,他一度以为许从一该是和他一样,不会做这些事,想不到,事实完全和他预料的有出入。
更看得出来,雒芊必定吃过许从一做的饭菜了,沈岸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在他变为血族之后,对许从一的感情就一并有了某种质变。
本以为雒芊一个就算是棘手,现在又冒出来另外一个血族。
那个男人,看起来都知道是难以对付的人,他要他亲自将许从一送过去,以换取他家人的性命。会不会还有这种可能,哪怕他真的那么做了,可男人会信守承诺,放过他们一家吗?
他灭许从一一家时,半点都没有留情面,嘴里说着许从一是他的爱人,连心爱之人的家人,都可以全部嗜杀,他一个可以说是得罪了对方的人,十有八.九下场不会比许从一家人好。
沈岸看着旁边无知无觉的青年,侧脸轮廓流畅,眼眸里似聚集有萤火,刚才在路上想好的决定,已经在开始产生动摇。
雒芊吃了几口,尝了个味道,就放下了筷子,沈岸倒是和她不同,一直都陪着许从一在吃。
许从一偶尔斜过眼看沈岸,他明明是血族,意外的竟然也吃人类的食物,不过他没有问原因,如果真变成他一个人吃,两人在旁边看,气氛总会不太合适。
吃过饭许从一到厨房收拾,雒芊放了一袋血在外面,是血族没错,但不想当着许从一的面喝血,她在刻意避免这样的状况发生。
速度很快,半分钟时间不到,一袋满满的鲜血就被雒芊喝干,把袋子放进垃圾桶,雒芊扯了张纯白的纸巾,把嘴角的鲜血给擦拭掉。
沈岸旁边看着,一字未发,注视雒芊的目光隐隐带着冷意,雒芊见许从一估计还有一会才收拾完,于是走到了沈岸面前。
“昨晚我和从一商量了一下,这里虽然安全,但其实很多事都不方便,你应该也挺忙的,经常往这里跑,太过麻烦,我们决定离开这里,另外寻一个地方藏身。”这话其实更应该由许从一来说,在吃饭那会,雒芊就发现了,沈岸几乎有过半的时间,都在盯着许从一,这样一个虎视眈眈的人存在,她觉得受到了威胁,在她看来,暗里喜欢许从一的沈岸,在某些方面来说,和她老师雒伽没有太大区别,她得尽一切办法阻止他们靠近许从一,阻止他们伤害他。
“你们要走?”沈岸声音赫然一沉,眉宇更是深深紧蹙。
“对,今天或者明天。”需要带的东西不多,一会就能收拾好,为避免夜长梦多,雒芊是希望,马上就能离开。
“山下有人在寻找你们,如果你们这会离开,指不定就会被发现,其实真正想离开的原因,不是你刚才说的那些,对吧?”沈岸不是那么容易被忽悠的人,自然不会相信雒芊说的这些托辞。
雒芊不准备说实话,她知道沈岸心知肚明,有些事挑明了说,恐怕大家脸上就不太好看了。
“你不知道过去在从一身上发生过什么,有过那些遭遇的他,怎么都不会去喜欢一个同性血族。我很感激你肯出手相助,但只能说抱歉,我不会把他让给你。”言尽于此,只要过了今天,他们和沈岸就基本不会再相见,雒芊转过身,往厨房走,给沈岸一个冷漠的背影。
正好许从一收拾完,取了围裙,向外走来,彼此目光立马交汇在一起,雒芊扬起灿烂的笑脸,准备加快脚步,突然她前进的步伐滞了一瞬,随后她眼前一阵阵晕眩,身体剧烈摇摆,跟着就在许从一的视线中,直挺挺倒向地面。
这个忽如其来的意外变故,令许从一心脏猛地就是一紧,他径直冲过去,及时接住了雒芊倒下的身体,只是下坠的力道较大,惯性下,他不得不膝跪在地上,膝盖顿时一痛。
雒芊眼帘缓缓闭合上,整个人呈现死亡的状态,血族没有呼吸,心跳停止,身体无法产生热量,周身冷得似冰块。
明明几秒钟前,人还好好的,转眼就晕倒过去,许从一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好把疑惑不解的目光转向不远处的沈岸。
沈岸面容淡漠的,对眼前发生的状况,一点都不感到意外,他举步走向许从一。
在两人脚边站定。
“我在血液里注射一点能让血族昏迷过去的药剂。”
许从一难以相信,自己的好友,帮助自己脫离陷境的沈岸,竟然会这样对雒芊。
“为什么?”许从一仰头,质问沈岸,目光陌生。
“呵,为什么?”沈岸忽然耸肩笑了一下,该被指责的根本不该是他,说起来,他其实也算是受害者。
“他来我家了,以我全家性命为要挟,让我把你送过去。”
沈岸不隐瞒他遇到的事,都告诉许从一,把选择权交到他手上,让他来选择。
“我相信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再说一个事,那个男人就是咬我的那个,是他将我变成血族的。而她,如果知道这些,肯定会阻止,我很抱歉,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家人出任何事。”
沈岸看着许从一怀里的雒芊,说完他要说的话,然后就不再发声。
满目的诧异,显然许从一没有想过,他们的行踪这么快就被暴露,现在甚至还连累到沈岸。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让你和你家人卷入到这里面。我知道了,麻烦你之后替我照顾雒芊,我自己下山。”许从一把雒芊从地上抱起来,抱到沙发上平放着,站起身后,转头面向沈岸。
“有车?”许从一神色沉然,没有表露过多的情绪。
沈岸点头。
“那走吧。”许从一即说即做,不见丝毫犹豫,径直往门口方向走。
身后没有脚步声跟上,许从一到门口拉开房门,候在外面的血族拧过头,发现不是沈岸,于是略微伸直了脖子,眼睛往屋里瞟。
许从一停在门正中央,他想自己都选择下山了,到眼下,反而是沈岸不肯行动。
什么原因?难道还有隐情。
就在许从一百思不得其解时,静立的沈岸有了动作,他快步来到许从一面前,许从一对沈岸没有防备,所以在沈岸暗里拿了一个针筒出来,并且趁着他没怎么注意刺进他脖子,还是尖锐的痛感提醒他,具体发生了什么。
然而不等他做出任何的疑问,他眼皮顿时一沉,世界模糊起来,同雒芊一样,眼睛缓慢闭上,晕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