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客官是要住店?”伙计强打起精神,打了个哈哈。
“劳烦准备两间客房,多谢。”傅成蹊将一把碎银子摆在伙计面前,虽然天已经快亮了,能歇一歇也好,晚上还要去宫里坐镇湛元封印仪式呢……真折腾啊,自己为什么要蹚这浑水,在家睡大觉不好么……
小二看有生意上门,一下子精神抖擞了起来,笑眯眯道了声:“客官您稍等,这就给您准备两间上好的厢房。”抓起银子便急急去准备。
“等等——”白简行迟疑片刻,冷冷地开口道,吓得伙计身子明显一哆嗦。
傅成蹊的心往上一提,微微蹙眉望向白简行,心下疑惑这小子怎么了,平日里都没见他与店家伙计说过话。
“一间客房就够了”白简行淡淡道,傅成蹊则瞪大了眼睛望着他。
“啊?”伙计愣愣地看了眼白简行,又看了眼傅成蹊,再看了眼好不容易到手的两间客房房费,不知谁才是说话最有分量的人,正踌躇不知所措。
白简行似看穿了伙计的疑虑,道:“准备一间房,剩下的钱你收着。”声音虽不大,却毫不含糊。
小二闻言立刻眉花眼笑,一路小跑着去收拾客房了,能不乐么,一间客房收了两间的钱,大赚一笔呢。
傅成蹊瞧着小二屁颠屁颠的背影,扶了扶额,不知白简行这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无奈道:“阿简,这又是何苦,又不是没房何必挤一间。”
白简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寡淡的脸上写着我自有打算你无须多问。
傅成蹊看他那副样子觉得甚有趣,无奈地笑了笑道:“好罢,都随你,难不成是和我住惯了一间房,现在离不开了?哈哈~”
白简行闻言面上刷地红了一片。
傅成蹊忍住笑,佯作正经道:“好了好了,害羞啥,打趣你呢,跟个大姑娘似得,离不开也没什么,大不了以后你别娶媳妇了,跟着师兄就行。”
谁知白简行听后也不生气,一双浅色的眸子异常认真地盯着傅成蹊瞧了好一阵,嘴唇动了动,半晌,迟疑道:“师兄此话当真?”
傅成蹊看他表情不似说笑,而且白简行这人也完全不会说笑,出乎意料地怔了证,片刻才讪笑道:“啊?当然是逗你的——”为了缓解这莫名尴尬的欺负,傅成蹊又咧嘴说笑道:”就算你不想娶媳妇,你师兄我可想着哩。”
白简行深深地看了傅成蹊一眼,敛回目光不言语。
傅成蹊看他犹自愣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想什么呢,你现在还小,不知媳妇的妙处,难不成你要当和尚啊,不娶媳妇与青灯木鱼为伴?哈哈~” 傅成蹊试想了一下白简行枯坐古庙里敲打木鱼,伴着青灯古佛,他那一脸禁欲的面容倒也很般配。
良久,白简行正色道:“大师兄——”
“啊?”
浅色的眸子似要看穿他的脸,一本正经问道:“断袖也打算娶媳妇么?”
“……”傅成蹊抹了抹额角的冷汗,这句话,他该如何回答才好,无解,无解!
正在这水深火热之时,伙计屁颠屁颠地跑了来,向他二人笑眯眯道:“二位客官,客房已经准备好了,二位随我一同去歇息罢。”
作者有话要说: 突如其来的硬撩,搞事情呐~!
阿简:撩不到大师兄我就去出家!
下一章微甜预警
日常表白看文小天使~~
第32章 同衾而眠
客房不大,收拾得倒也干净,该有的都有,凑合睡一觉足矣。
傅成蹊瞧了眼那不足五尺来宽的床,和床榻上唯一一床薄被,在心里叹了口气,强撑着眼皮道:“阿简你睡罢,我突然又不是很想睡,正好温习温习心法。”说着便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盘起腿,却没忍住打了个打哈哈。
发觉白简行正看着他,傅成蹊立刻闭上嘴,眼中的水花却怎么也收不住。
“过来睡罢。”白简行定定地望着他,语气淡淡的。
傅成蹊道:“真不用,我在这闭目养神就成,你赶紧躺下歇息片刻。”
白简行似微微叹了口气:“大师兄,我不介意。”
“啊?”
“我不介意你是断袖。”白简行的语气毫不含糊。
傅成蹊愣了愣,迟疑道:“你也不介意和断袖的……师兄同卧一榻?”
白简行肯定道:“不介意。”
傅成蹊眨了眨眼睛,四目相对,对方眼里完全没有说笑的意思,傅成蹊诧异,今儿这小子怎么回事?!为何突然转了性子,到底在本心之境里看到了什么!
是白简行先移开视线,他背过身去,缓缓脱去外袍,和着中衣躺在床榻上,身子往里挪了挪,留出一大片空间。
“……”来真的?傅成蹊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现实,莫不是现在他也处于本心之境中?这么想着他不自觉地扇了自己一巴掌,疼,脸颊火辣辣的,疼得一点儿都不含糊。
白简行卧在床上将他的一举一动瞧着眼里,淡淡道:“此刻并非幻境。”
“……”心思完全被看穿了!
傅成蹊强撑了一会儿,看白简行不像是勉强的模样,又实在是困得厉害,再撑下去倒觉得是自己扭扭捏捏不够大气了,索性也褪下外袍,在白简行身边躺下,背对着背。
身子往外边挪了挪,头一沾枕头,意识渐渐混沌,已经困到极限了。
朦朦胧胧间,似乎听到身后人低低问道:“大师兄,断袖是什么滋味?”
傅成蹊将睡未睡,迷迷糊糊想了一会儿,含糊答道:“我又没断过,怎么知道……”意识越来越混沌,不对,严格来看,也不能说完全没对男子动过心思,但也称不上断袖罢……那时候还小……恩……小时候懂什么断不断袖的……只是很喜欢和荆宁待在一块儿……贪恋那种安心感罢……
十六七年前的事了……那时候还小……前尘往事了……
薄薄的晨光透过窗纸,客栈临街,早市的喧嚣漫进屋中。傅成蹊睡觉不老实,好几次要跌下床,恍恍惚惚间,感觉有谁从背后伸出手揽住他的腰……是谁呢?大概是梦罢,也无所谓了……
*
白简行听傅成蹊呼吸渐渐匀长,知他是睡熟了,轻轻转过身子,盯着他的背影看了片刻,与这人相处少说也有十年,明明是早就习以为常的面容,为何最近一看到他,心里这般躁动不安?
在本心之境里看到的,居然是……
朝他熟睡的背影伸出手,停在半空中,放下,再抬起,放下,反反复复,顿在空中的手微微颤抖,等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傅成蹊突然一转身,白简行忙收回手。
面对着面,傅成蹊的睫毛轻颤,还未等白简行松一口气,傅成蹊将腿一撩,毫不客气地往白简行身上一搭,手也往下一甩,硬生生地拍在白简行脸上。
“……”
片刻,白简行将压在他面上的手轻轻拨开,拽进了被子里。
被子不大,盖两个男人有些勉强,白简行向外挪了挪身子,两人几乎紧紧的贴在一起,彼此交换着呼吸,有些热,却不想挪开。
就这么任他搭着搂着蹭着,无比安心地闭上眼。
*
睁开眼,闭上,再睁开,闭上,再睁开,对面那双浅色的眸子也睁开了,蒙着浅浅的水雾。
“……”
“……”
傅成蹊紧张到身子无法动弹,此刻,他正和白简行盖在一床棉被里,面对面,身体贴着身体,鼻尖触着鼻尖,他的手和脚还很不客气地搭在白简行身上。
他下意识地瞄了一眼白简行的知退剑,正静静的躺在白简行脚边,如果他立刻拔剑刺向自己的话,此刻的距离应该逃不掉……
四目相对,彼此窘迫无言,白简行的面上似有一抹淡淡的潮红。
“大师兄”
“恩”
“你可否先回避一下”
“恩……恩?”
“我想洗个澡”
“恩……好”
“……”
“……”
“……手和脚……”
傅成蹊这才意识到他的手脚还很自然地搭在白简行身上,忙似被烫着一般迅速收回,一鼓作气撩开被子直挺挺地坐了起来,摆出一副比任何时候都要端庄严肃的面孔整理衣衫。
待他穿好鞋袜外袍,斜眼向床榻上一望,白简行依旧一动不动捂着被子,僵着面孔,额角已经挂满密密麻麻的汗珠子,四目相对,白简行眼神闪烁。
傅成蹊有些担心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白简行有些窘迫地摇了摇头。
傅成蹊皱眉:“那你怎么还捂着……”他话还未说完,便隐隐约约地觉察到了些什么……
只觉白简行的脸颊越来越红,一双望着他的眼睛竟是不可言说的困窘。
看这反应,傅成蹊更肯定了自己的设想,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他的老脸也莫名其妙地有些发热:“咳咳……我去与伙计吩咐一声,让他们端盆热水来……”便头也不回,风风火火地下楼嘱咐伙计去了。
伙计领了吩咐忙打了帘子去备热水,傅成蹊坐在大堂要了一壶茶,自个儿沏着喝,一喝喝了一大壶,犹自觉得口干舌燥,甩着袖子扇风散散火气。
本来十五六岁早到了通晓人事的年纪,少年人梦到云雨之事也寻常,只不过对方是一脸寡淡禁欲沉静自制的白简行……撞到了他那样窘迫的时候,比窥视姑娘家沐浴更令人尴尬,思付一番傅成蹊又灌下一壶茶。
遥遥看着伙计抬着一盆水进了客房,半晌,伙计又把水盆端了出来,再稍坐片刻,傅成蹊才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提了提气,一脸气定神闲地走进了客房。
此刻白简行已然整理妥当,一袭翩翩素衣,端端正正地盘在床榻上入定,遥遥望去又是那副清俊寡淡不染凡尘的谪仙模样,与刚才窘迫得双颊泛红的模样判若两人。
觉察到傅成蹊走进屋,白简行睁开眼,四目相对,原本云淡风轻的脸又刷地一下红了,两人又窘迫的移开视线。
“咳……阿简,天就要黑了,待会收拾收拾,我们随意吃个晚饭,就准备进宫罢。”傅成蹊挤出一个从容的笑。
“好”白简行点头答应,两人又再次陷入沉默。
傅成蹊拿过包袱仔细想了一番,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大师兄,刚才多谢了。”白简行故作云淡风轻道,他指的自然是傅成蹊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回避,也没多问,还替他吩咐伙计准备沐浴热水这些事。
“恩……我也是过来人,阿简你别往心里去。”说着朝白简行淡然一笑,颇有几分为人兄长的淡定沉稳气度。
*
两人进了大栅栏一家老字号馆子,傅成蹊饿了许久早就前胸贴后背了,遂点了一大桌子菜。白简行只略略动了筷子,胡乱吃了几口便停住了。傅成蹊知道他心里有事,也不勉强,自个儿吃得倒是欢喜。
饭罢,两人在大栅栏逛了一阵,从街头走到街尾,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荡到宫门外,叶云灯早已亲自候在此处等候。
众人行了小半个时辰,才行至雪庐。
雪庐曾是傅成蹊最喜欢去的地方,春赏迷眼乱花,夏看接天荷叶,秋听雨打残荷,冬尝红炉焙酒,是个最能玩赏风月故作风雅之处。
今夜十五,月色清明,遥遥望去一人独立于雪庐之中,正是傅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