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岱川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久仰大名了,eternity先生,欢迎来到邮轮游戏。”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李斯年冷笑,他披上衬衫,将重重伤口掩映在衣襟之后,扣好了衣扣。
第96章 之后·06
“现在,请二位跟我来,您的两位朋友,已经等候你们多时了。”走廊深处渐渐走出一个人影,穿着燕尾服,硬领的白衬衫,戴着手套。
两人对视一眼,跟在对方身后走进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方岱川将麦克风合在手心,悄悄打开了,塞进了自己的皮带扣里。
在外面的警察早察觉了现场的状况,见方岱川的通道打开了,里面没有人出声,当下也不敢说什么,一边通知直升机和舰队待命,一边手心里捏着一把汗。
走廊尽头欧式雕花的大门从中开启,两侧侍者一手端着盘子,一手背在身后,在宴会厅中穿梭。一张长桌空着,主位上一个东方面孔的男人转过身来,冲两人微微一笑。
“李先生,久仰大名了,”他示意燕尾服管家替两人拉开桌椅,“我是您的忠实读者,您写作的欺诈游戏三部曲,《敦煌游戏》、《狼人游戏》和《银河游戏》,我都非常喜爱。”
那人眼睛死死盯在李斯年的脸上,嘴角勾出一抹笑意,让方岱川感觉非常不舒服:“我毕生的梦想,就是能和您真正玩一局欺诈游戏,这次听说您买下了一座岛,做完了荒岛求生模式,我连夜收购了这座邮轮,签发海关批文,想和您玩一玩公海邮轮的模式,不知道您愿不愿意。”
李斯年呷了一口酒,玻璃酒器磕在长桌上,发出清冷的一声脆响:“你似乎没有给我拒绝的机会。”
那人仿佛很喜欢李斯年这种示弱一般的态度,他得意地笑了起来,打了个响指。
昏迷的女警官和另一位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便衣被推了出来,后脑上各自顶着一把枪。方岱川想起副局跟自己说,他们的线人失联三天了,现在看来,幸好,人没有事。
“两个人?solo game?”李斯年随意瞥了人质一眼,就移开了眼睛。
中年人笑了笑,笑意浮在油白的面皮上,有种粘腻的恶心感,他的眼睛在方岱川身上转了一圈:“这位……秦公子?假如喜欢,也可以加入。”
方岱川敬谢不敏。
“别带他进来,你想怎么玩?”李斯年吹了吹指甲。
“红白牌,单双九点,我找到了必赢的方案,你信不信?”中年人志得意满。
红白牌单双九点,是李斯年亲手设计的游戏,在《银河游戏》的小说里出现过,是心理与数学的博弈。
游戏双方每个人能分到九张牌,单数牌背面是红色,双数牌背面是白色,掷筛子分先后手,先手先出牌,后手只能选择牌面颜色与之相反的牌出,牌面大的人获得一枚筹码,并获得下一回合的先手权。每出一张牌公布一次输赢,然而不会告诉双方各自出了哪张牌,最先拿下五杀筹码的人获胜。
李斯年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李斯年坐在长桌的一头,方岱川站起身来,站在荷官对面,死死盯着荷官的动作。四个人站位很巧,假若这不是一张长桌,是一张方桌,那应当恰好打一局麻将。
外面甲板上传来当红歌手献唱的歌声。
男人女人们又笑又叫,热闹极了。
荷官扔进骰盅两枚骰子,抬手摇了起来。
“就这么玩儿,那多没意思。”中年人坐在长桌的另一端,在燕尾服管家的服侍下,点燃了一支烟,他瞥了人质一眼,“我们不如打个赌。”
“赌他一条胳膊,如何?”中年人话音未落,侍者便端上了凳子,将线人的右手平放在了皮质的凳面上,一个黑西装抬起腿,从大腿外侧的刀套里抽出了狗腿刀,亮银的刀面反射着吊灯的光,擦着线人的右腕,斜插进了凳面里。
线人吞了吞口水,一滴冷汗顺着鬓边滑了下来。
李斯年并不扭头去看,他饶有兴味地盯着美女荷官丰艳的脸:“赌他的手臂多没意思,不如赌我的,”他笑说,“我的手总比他的值钱。”
“请两位猜单双点。”美女荷官摇色子的手指一停,色盅稳稳地抛停在桌面中央。
“就这么办吧,你赢了,把人带走,你输了,把手留下。”两个人的目光都盯在小小的色盅上,中年人顺着目光交汇的点去看李斯年,微微一笑,“我猜双。”
李斯年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荷官掀开了色盅。
两个鲜红的一点停在碗中央。
“不好意思,我执先了。”中年人吸了口雪茄,微微笑道。
“由宋先生执先手,请两位各自洗牌。”荷官摊开双手。
“去查一下!中国人,姓宋!在这艘船上!”警察死死扣着耳机,对调查员大吼道。
宋先生洗好了牌,抽出一张白色卡牌,推进牌池中央:“我这个必赢的方法,必须占据先手优势的时候才管用,”他笑道,“老天都在帮我。”
李斯年并不说话,只微微一笑。他的右手食指和拇指不停地颤动着,他搓了搓手指,然后喝了口酒,将这股震颤压了下去。
“李先生觉得先手优势重不重要?”姓宋的一直在干扰李斯年的思维,他把玩这手中的九枚筹码,发出清脆的响声。
李斯年洗好了牌,沉吟了一会儿,随口应付他道:“对于你这种迷信所谓‘必胜学’的玩家而言,当然重要。”
他抽出了一张红牌,扔进了卡池中央。
荷官用长杆夹取过两张牌,微微掀开了一道缝隙,而后微微一笑:“第一局,宋先生胜。”
宋先生露出一抹笑。
李斯年挑了挑右眉,将手中一直把玩的一枚筹码随手一抛,金币滑出一条抛物线,正落在宋先生手边。
“承让。”他摸了摸那枚温热的筹码,嘴角又挂上了方岱川厌恶至极的笑。
“第二回 合,由宋先生执先手,请两位各自洗牌。”荷官姑娘道。
宋先生又抽出一张白卡,推进了身前的卡池:“这么看来,先手优势,似乎很有些用呀,我们这些‘迷信决胜法’的玩家,也不是没有水准的,您说对不对?”
李斯年不语,随意抽出另一张红卡,推进了卡池中央。
“第二局,宋先生胜。”
方岱川暗自倒抽了一口凉气。
宋先生微笑着摆弄自己的筹码,方岱川看不懂,但似乎明白他是在用筹码摆放的位置记牌。难道说他真的找到了必胜的法则?还是他能猜出李斯年会出什么牌?
李斯年已经失去了两枚金币。
而后,他又在很快的时间里,输掉了第三枚。宋先生仍旧出了一张白卡,李斯年手中只剩了六枚金币。
“假如下一把还是我赢的话,我就赢定了。”宋先生非常笃定。
方岱川知道他所言非虚,他从头到尾只打了三张白卡,最大的红卡9,仍握在他手中,第四局他再赢的话,第五局先手便压下最大牌9,李斯年就输定了。
第四局他压了一张红卡。
李斯年不慌不忙地推了一张白卡。
“第四局,”荷官看了看牌,顿了一下,“李先生胜。”
宋先生嘴角抽了一下,他似乎觉得什么东西自己疏忽掉了,但是他看了看手边的9,心里又微微一定。
他看着李斯年剩下卡牌的颜色,将筹码又换了一个方向。
“第五回 合,由李先生执先手,请两位各自洗牌。”
李斯年看都没看,随手抽了一张红卡,推进了卡池中央。
宋先生掀开自己的全部牌看了一遍,他需要出一张白卡应对,然而他的白卡已经出完了,只剩下一张2。
结果当然是输了。
李斯年扳回了两成。
没关系,宋先生心想,他只剩一张红卡了,迟早是要出白的,只要他出了白卡,他就可以用红9抢回一城。
下一回合,李斯年竟然放了白卡。宋先生欣喜若狂,连忙将他的红9推进了卡池。果然是他赢了,虽然中间出了些小意外,但是并不重要。
第六回 合是他执先手。
他已经赢了4局,再赢最后一局,他就赢定了。他凝视着自己的牌,剩下三张红卡,1,3,5。
他谨慎地甩出一张5。
“我猜你出的是张5,”李斯年微微一笑,推出一张白卡来,他没用筹码计数,随意地将几枚筹码在手心中抛来抛去,“假如我猜对了的话,你输定了。”
宋先生浑身一激灵。
荷官掀开了李斯年的白卡,是一张6:“第七局,李先生胜。”
宋先生僵住了。
李斯年还剩两张卡,一张白,一张红。李斯年微微一笑:“宋先生还剩1和3,对不对?我还剩一张4和一张9。”
他说着亮出了两张牌的牌面,果然如他所说,一张4,一张9。
宋先生傻在了原地。
“行动!行动!”十几米外,伪装成小渔船的舰艇上,行动队的头大喊着。直升机瞬间从高空迫降,机关枪从窗口里伸出来,几条舰艇也从四面八方围住了邮轮。
方岱川长出了一口气。
宋先生沉默地翻开了自己身前的两张牌,从牙缝里逼问道:“怎么做到的?”
李斯年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红白牌单双九点是我设计的,核心冲突就是最大的9和最小的1,一出明晃晃田忌赛马。你一说有必胜的策略,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在关键回合,用必胜的9做文章。可是最关键的回合是哪一局呢?以你的性格,想必不会和我拖到决赛,自然五局全胜才最拉风。可惜,对抗游戏从来不存在必胜的法则。你前三回合出了双数牌,我就摸透了你的想法,借机将最小的三个单数输给了你。第四局,你要保证自己能赢,又不能动用最关键的9,双数的大数也出完了,只好劳动剩下之中最大的单数。我不需要知道你用了哪个单数,只需要出8,就稳赢这一局。剩下的就很好打了,以你的性格,受了挫折必会迅速找补回来,第五局你就用了关键性的9,我出了2,所以我最后剩下4,6,9三张牌,你剩下1,3,5。”
“9确实要用在最关键的回合,可惜,你忘记了单双点并不平均,每个人拥有4张双数牌,5张单数牌,9不仅是稳压双数的,最后一回合大家都只剩下单数的时候,可还要靠它来拼点数呢。”李斯年饮尽了杯中的红酒,微微一笑。
“站住!都放下武器!”大门突然被防爆军靴一脚踢开,全副武装的警察手持微型冲锋枪突了进来,他们同一时间也控制了甲板,甲板上那些聚众吸毒、权色交易的达官显贵、明星模特,被一窝蜂抓了个正着。
屋里的侍者都放下了武器,抱住了头。
“你也抱头!不许动!”其中一个警察如临大敌地指着李斯年。李斯年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举起双手。
方岱川神色一慌。
他记得他在副局面前许的承诺,帮助他们抓到李斯年,以此换来接近李斯年、重逢李斯年的条件。
然而此刻,他心中五味混杂,不知是什么滋味。
注:游戏设定参考自《游戏的法则》、《欺诈游戏》等综艺节目。
第97章 之后·07
李斯年被一支手枪顶在后脑,举起双手,笑得云淡风轻:“别拿枪指着我,不跑。”那警察从腰包里取出手铐来,反拧住他的手臂,要给他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