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阑珊间,这一方平庸无奇的山间木屋,却因这方红色,而有了生气。
院中铺着红绸,摆放香火与贡食,屋中一人身着大红简素衣衫,勾勒出身影纤长。
狐族貌美,沚兮平日里好素色衣衫,此番大红色交织,却有了不同的惊艳。
秦意之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儿,由衷替他高兴。
耳边回响的琴音也如今日大喜之日般应景,琴声欢乐无比,喜气洋洋。
“哥哥说,不到良辰吉时,便不能见风写意,将他带走这么久,吉时快到,人怎么还未回来。”有些疑问,沚兮起身看了看外头,并无多想,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好,本就生的美,此番映照间,平添了几许风情。
就在此时,门推开了。
白山缓步而入,一如既往笑的温柔,只是今日,又多了翻缱绻,看他的眼神,更多了些炽热。
手握食盒,放在桌上,摇了摇手中的酒壶,他笑道:“最后一次,和哥哥喝一杯?”
沚兮无奈,“哥哥,我今日不宜多饮酒。”
“就一杯。”白山眼中似祈盼,又含着些疯狂,只是这情绪被他全然收拢其中,发现不得。
从食盒中掏出一盘菜,菜色上佳,闻香扑鼻,沚兮等了半晌,忙了一天,也没怎么吃,肚子早早饿了,此时“咕噜”一声,他与白山对视一眼,都笑了出来。
“那就一杯,不喝多。”
“好。”
他准备喝酒,白山止住他的动作:“空腹饮酒伤身,尝尝我特地为你做的菜?”
白山夹了块肉,递在沚兮唇边:“吃下去。”
那肉就挨着沚兮的唇,无奈,沚兮张开唇,含了进去。
白山盯着沚兮那诱人的唇,眼见着他将那块肉吞下去,眼中喜意涌现而出,沚兮见哥哥那般开心,便自己又动手吃了几块肉。
“好吃吗?”白山笑容扩大,殷切期盼着。
“好吃。”沚兮擦了擦嘴,端起酒杯敬他:“哥哥。小兮这么多年,是真心要对你说声谢谢的。往日里你替小兮受的苦,为我受的累,我都看在眼里。阿娘死以后,我在无尽梦回无法与你在一起,哥哥出了什么事我都无法顾忌,小兮自知对不起你。哥哥,谢谢你这么久对我的照顾,小兮对有你这个哥哥真的太幸福了。”
“幸福……是吗。”白山喜极:“小兮,你和哥哥在一起,也是幸福的,对吗。”
“嗯,那是当然。”沚兮点了点头:“和家人在一起,是最幸福的。”
“那么既然幸福,你也可以和我在一起啊!你看,我也能让你幸福不是吗!”白山猛然起身,抱住白沚兮。
白沚兮愣住,有些不明白,他推了推,推不开他。
“哥哥?”
“不要叫我哥哥!”白山紧紧抱着他:“小兮,不要叫我哥哥,我不是你哥哥啊,从来就不是!”
“哥哥,你说什么呢。你不是我的哥哥还是谁?”
“小兮,我是你阿娘捡回来的,你忘了吗,我们从来就没有血缘关系,我从来就不是你的哥哥。”
“哥哥,你别这么说,你一直都是我的哥哥,就算你是阿娘捡回来的,我也是把你当亲哥哥来看的。”
“不!我不要!我不要把我当亲哥哥看!小兮,小兮!你不明白吗?你看不懂吗?你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吗!小兮!”
白山仰天大笑:“小兮,你和我在一起幸福,那我们就在一起啊!我会让你幸福,永远幸福!走,我们走,你不成亲了,我们远走高飞,我带你离开,我们永远在一起!”
“哥哥!”沚兮惊恐的推开他,因为惊吓,语调都尖利了许多:“你在胡说什么!”
猛然被推开,怀中空空荡荡,白山朝他伸出手去:“小兮,我喜欢你啊,我喜欢你啊!我早就喜欢你了,你真的不知道吗!你真的感觉不出来吗!我对你那么好,那么那么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真的感觉不出来吗?”
沚兮无法面对此刻的白山,白山如魔怔了般,炽热火辣的盯着他。似笑非笑,模样悚然无比。
沚兮心神巨骇,脑中乱成一团:“哥哥!你怎么了!你……”脑中一声弦断之声,他尖声问道:“风写意呢!风写意呢!他人呢?哥哥你将他带去哪里了!”
“风写意?”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白山大笑不止:“哈哈哈哈,你问他?他不就在这里吗。”
“什么?”沚兮快速上前,紧紧攥住他的衣领:“哥哥,你说清楚,他人呢!”
白山伸手覆上他的面颊,替他捋上一缕发,神情格外温柔,“你看你,头发都乱了。”
“说!”沚兮眼中血红,手指捏的咯吱响。白山被揪的脸色都青了,仍旧笑的不可自已。
“他啊,不就在这吗。”白山手指顺着沚兮的脸而下,划过突出的锁骨,滑向他平坦的腹部:“他,就在这啊。”
白沚兮几乎站不稳身体,眼前一阵发黑:“你说什么?”
“你刚刚,不是将他吃了吗。”白山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你自己吃了呀,你不是还说好吃吗,那可是我亲手做的,用他的心,一刀一刀,切开,那可是你最爱的味道,怎么样,是不是特别美味?”
他拿起桌上的菜碟,端起在沚兮面前。沚兮摇了摇身体,片刻站不稳,跪坐在地上。
“小兮,这是他的心,如果还想吃,我便将他的五脏全都挖出来,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做什么。怎么样?”
白沚兮“哇”的一口吐了出来,吐得昏天暗地,胆汁都要被呕出来。
“啊!!!!!”仰天长啸,他推开白山,跌撞着冲出。
他眼红如血,却一滴泪也未留,死死咬紧牙关,冲向外面。
白山声音紧随身后:“要去看看吗?也好呀,就在山头后面,也不知此刻,有没有被野兽吞噬下腹。”
他却忘记,方圆十里,早就无一活物。
沚兮冲到山后,看见眼前情景,双腿已然站不住。
他跌倒在山间,定神望着一处。
那一眼,好若望穿秋水,望尽天涯。
“噗——”
一口鲜血猛然吐出,怒火攻心,气急而出。
白沚兮留下两行血泪,染红了那张绝美的容颜。
白山紧随其后而来,笑着看他:“看到了吗,他死了,他真的死了,和我走好不好,他死了,你便无牵挂了,跟哥哥走吧,跟我走。”
白山恍若未闻,腿已没了力气,他爬向风写意的尸体。
地上的石头枯枝将他那身大红的婚服刮的破破烂烂,他颤抖的伸出手去,看着他胸口巨大的窟窿。
风写意浑身冰凉,早就留干了血。
除此之外,浑身干干净净,也是一身大红衣衫,那是他们今日的婚服。
只一味的红,连装饰都无。
就算这样,那也是我们的礼服啊。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是我们成亲的日子,你起来,我们还未行礼,将礼行完,你再睡,好不好?
我陪着你,陪着你一梦天涯。
风写意身体僵硬,沚兮用尽全力将他抬起,圈住他的腰,又将他手放在自己肩上。
他凑近风写意,与他耳鬓厮磨:“我们这就拜堂,好不好。”
“一拜天地。”他小声道,弯下身子,连带着风写意的体重,压的他的腰一沉。
“二拜高堂。”他将风写意的身体挪了个方向,那是他阿娘埋葬的地方,远远的,弯下身体。
“夫妻……对拜。”
凭借双手的力量,抬起风写意的身体,双手都在颤,用尽了全力!
他弯曲手肘,又弯下腰,就这样以举着风写意上半身的姿势,二人触额,于远山间,于天地间,于日月山河间,遥遥一拜。
这一拜,礼成……
“风写意。”他抱着他坐在地上,埋在他颈间,喃喃自语:“我们,成亲了。”
没有泪,只有血。
是我害了你,是我。
白沚兮闭着眼睛,神态安好,不过没关系,你走,我也走。
把我一人丢在这,是不对的。
早就同你说过,天地之大,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走,我们离开。”
想掰开风写意紧握的拳头,想拉着他离开。
他却捏的死死的,怎么都掰不开。
白沚兮将他的手放在唇间亲了亲,道:“乖,是我,我是沚兮。”
这一句话,轻飘飘而起,风写意却松开了拳头。
那一瞬间,白沚兮如遭雷击。
汹涌而上的心痛快要将他淹没,他再也克制不住朝天怒吼:“啊!!!!!”
白山手中捏着的,赫然是一片干涸了的桃花。
哭声响彻天地,泪水淹没面颊。
为什么!
为什么!
苍天何其不公,妒他人之幸,忌他人之福,为何这罪要遭到他头上来,为何!
“不……你死不了,你死不了!”白沚兮慌张将他抱起,然腿脚已软,刚站起来就摔了一身泥。似怕将他摔疼了,他用手掌护住风写意的脑袋,再次起身,嘴里不断呢喃:“我带你走,我有办法,我有办法。”
身后悠悠而响起一阵笑声,如魔音灌耳,只恨的手中一片薄花都握不住。白沚兮怒目而视猛然回头:“你!”
“白山!——”
第48章 支线-曲调声声慢(终)
咆哮声出, 树影婆娑,仿佛连山神都震怒, 千夫所指于白山。而他却不自知,笑着朝他走来。
“喊得好, 喊得好, 对,叫我白山,别叫我哥哥,我不是你哥哥,再叫一遍,再叫一遍我的名字。”白山全身锦衣华服, 面容俊俏, 笑容温润,道出的话却字字带刺,扎的沚兮心痛无比。
“乖,他已经死了, 到我这来。仇我报了, 钟家的人我杀了, 我现在的修为能杀尽天下人,谁也伤害不了你了!跟我走, 我让你无忧一世, 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