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日后,周元永下葬。
周元宁从茔地归来,看着云来呈上的密信,脸上虽没有异样,心内早已如巨浪翻滚。原来,祸根早就种下了。
云来道,“殿下,您准备怎么做?”
周元宁把信投入了火盆,看着火焰吞噬了一切,“他不仁,也别怪孤不义了,他既做得出,也该想到后果。”
云来道,“殿下,唐家不过是个棋子,单单是他,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周元宁道,“这世上,谁想当棋子,谁不想当执棋之人,唐国公真是志在千里啊。”
云来道,“请殿下吩咐。”
周元宁站起身来,透过朦胧的纱纸,影影约约透出竹子的影子,摇曳生姿。
“父皇留不得唐国公了。”
御书房里正讨论着吴成的刑罚,一个小内监急匆匆地就要往殿内冲。柳良海眼尖,忙过去拉住,“怎么回事?没看见陛下正跟大臣们商讨正事吗,你是哪个宫里的,这样不懂规矩。”
那内监急得满头都是汗,“柳公公,小的是重华宫的,还请公公行个方便,殿下出事了!”
柳良海先稳住了小内监的情绪,“同我先说说,你这样冲进去,冲撞了陛下,有你好果子吃。”
小内监喘了好几口气,“公公,殿下又昏倒了!”
柳良海皱着眉,“又?魏福呢?他是怎么服侍殿下的?出了这等子事,为什么不来禀告?”
小内监道,“是殿下不让,殿下说陛下为了五皇子,好几日都吃不下饭,怎么能为了自己的事,再让陛下烦恼?”
柳良海道,“可有太医去看过?”
小内监点点头,眼中险些掉出泪来,“就是因为这个,魏公公才让小的来禀告陛下,太医都拿不了主意了。”
柳良海一惊,难道,殿下的身子又到了那个地步?
小内监拿袖子摸了摸脸,“殿下的风寒一直没好,前些天,又是守灵,又为五皇子抄了好几份佛经,小的看了也心疼。”
小内监跪倒在柳良海面前,“公公,您让小的进去吧,再不让陛下拿主意,殿下,他......”
柳良海不敢耽搁,忙附在皇帝耳边说了这事,皇帝脸色大变,扔下朝臣,急着就往重华宫去了。
重华宫内,只有一个太医在那,皇帝冷着脸,“太子到底怎么了?”
太医惶恐不安,“陛下,还请陛下屏退众人。”
皇帝似乎也察觉到了,挥了挥手,柳良海会意,带着宫女内监离开了寝殿,殿中只留下太医皇帝,还有躺在床上的周元宁。
皇帝道,“太子到底怎么了?”
太医开口道,“陛下,殿下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皇帝眼中带着怀疑,“中毒?太子怎么会中毒?”
太医道,“殿下身子弱,之前昏倒,也只以为是受了累,风寒未愈,再加上殿下很快就醒了,故没有唤太医。这次,殿下都昏了一个时辰,宫人们不敢再拖下去,这才去太医院找微臣。”
皇帝眉头紧锁,“章协,你也算宫里的老人了,让你负责太子的安危,怎么,每日的平安脉都不请了吗?”
章协忙跪下,“是微臣疏忽,殿下嫌微臣身上的药气重,冲了仙茗茶的味道,平日里,微臣都是每隔七日来请脉的。”
皇帝面带愠色,“你当的好差事啊!重华宫的事,为何不向朕禀告?”
章协忙叩首,“还请陛下恕罪,微臣本想回禀,是殿下,怕妨碍陛下处理大事,微臣这才没有回禀,也是怕殿下起了疑心。”
皇帝冷哼一声,“说说吧,太子中的是什么毒?”
章协道,“微臣无能,查不出来。”
皇帝大怒,又顾及殿外的侍从,压低了声音,“废物,朕要你何用?”
章协忙膝行至皇帝面前,“陛下,再给微臣一些时间。”
皇帝一脚把章协踢开,“若不是瞧你还算得她看中,”皇帝顿了顿,没有说下去,“朕再给你两日,记住,只有两日,你知道后果。”
皇帝说完,转身而去,只留下章协。章协抹着额头沁出的冷汗,忙让宫女们进来伺候卧床的周元宁。
周元宁躺在床上,她虽闭着眼,还是能听到父皇的言语,心中一惊,原来,父皇在她背后,竟然是这样的人。
父皇明显话中有话,章协也不是简单的。
一旦有石子扔下水,就在石子接触水面的那一刻,涟漪就有了。
难道,父皇对自己,并不如自己想象中,不,或许是世人想象中那样好?
章协是照顾她身体多年的太医,为人老实,他之前,也照顾过皇帝的身体,故此,周元宁才格外相信他。
没想到,自己的计谋还能试出这些来,周元宁心底弥漫着苦涩,果然,皇家人的亲情,总是格外弱些,父皇这些年的宠爱,原来,不过是镜花水月,如梦幻泡影。
周元宁的脑子转了好几圈,也没想出来,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皇帝装成这样,而且,是十几年如一日,周元宁猜不透。
真按照她猜测的,父皇知道她的女子身份,又为何给她高位?明明心中不是那样喜爱,又为何要在世人面前装出宠爱的样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周元宁想不明白,索性放开自己的精神,任由自己睡过去。
等到药劲过了,又听到与佩秋约定的暗号声,这才缓缓睁开眼。
佩秋扶着周元宁坐起,“殿下,您怎么样了?”
周元宁扭了扭脖子,在床上躺了快一天了,身子都有些僵硬,“你放心,这云魂汤,试验过好几次,你不是也用过,不会出问题的。”
云魂汤的药方,是在江州搜集到到一本古书上看到了。据书上所说,此汤药,能让人如置身云端。
周元宁到了江州,对医药产生了兴趣,那两年,读了不少医书,一时,见到了这个药方,便如获至宝,立刻找到了药材来试验。
等到配好了药,周元宁才明白书上所说的含义。饮下此药后,身体便不再是自己的,魂魄就像离了身子,脑子还能思考,可是身体就像陷入了沉睡,只有等到药效过了,魂魄才能归体。
佩秋仍是心惊,“奴婢还是担心,是药三分毒,殿下,您这是何苦呢?要不,殿下同陛下说说,陛下最疼您,一定会站在殿下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