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北疆的春天终于来到了,点点的绿色中突然出现了不同的颜色,有粉色,有红色,还有黄色。
吴成一早就等在军营口,好不容易,看到了云来的身影,他恨不得跳起来,“景略,你看看,是不是他们?”
王景略极力安抚住吴成,“是他们。”
渐渐地,周元宁一行人近了,吴成忙上前去迎,“殿下!”
吴成上下打量着周元宁。周元宁明显瘦了,脸色也有些发青。吴成心疼地说,“怎么样?”
周元宁的脸上带着如春风般的微笑,“孤没事,你看,不是好好的吗?”
王景略道,“殿下,幸不辱命,那些卖国的贼人都被单独看押起来,还请殿下处置。”
或许,是多日来的辛苦,让周元宁的神情有些疲惫。
周元宁道,“沈将军,孤把此时交给你了。”
沈维伦道,“微臣一定会揪出幕后之人,定让他付出代价!”
周元宁像是累极了,才在营外头说了两句,就有些恹恹的。
王景略显然看出来了,“殿下,您的帐篷都收拾好了,要不,您先去歇息?”
吴成也点头说,“是啊,你也好几天没睡好觉了,先去休息一下,有什么事,这儿还有我和景略呢。”
周元宁长舒一口气,“不行,这事还没了。沈将军,咱们进去说。”
吴成忙迎着周元宁进了帐篷。
周元宁缓缓道出如罗奕的身份。
吴成倒吸一口冷气,“什么?那个人是如罗奕?就是我们一直以来见到的那个北狄人?”
王景略道,“殿下,如罗奕现在在哪里?”
周元宁道,“孤本来想让云来了结了他,可惜了。”
吴成道,“不行!那么好的机会就在眼前,没了如罗奕,北狄的军力那可是去了大半啊!”
沈维伦道,“穷寇莫追。如罗奕现在处在弱处,我们如果再派人,他们必定会背水一战。”
吴成不敢反驳沈维伦的话,只好对周元宁说,“殿下,你说句话啊。”
周元宁道,“沈将军说得很在理,孤也觉得不可追得太近。”
吴成急了,“不行,这么好的机会,我们为什么不把握?而且,现在是我们站上风,害怕的应该是他们!”
王景略劝道,“吴成,你说话注意点。”
吴成不满,“都是自己人,我才这么说。我不明白,你们在害怕什么?”
沈维伦严肃地说,“如果,殿下刚才就把如罗奕解决了,这事神不知鬼不觉;而现在,大周出兵,一旦,杀了如罗奕,大周和北狄,就真的势不两立了。”
沈维伦又说,“而且,如罗奕是北狄的皇子,他在北疆经营多年,难保他没有后手。现在,军中才揪出奸细,再出兵,军心不定啊。”
王景略道,“吴成,我也赞同沈将军的意见,现在,再出兵,就会把大周拖入战局。”
吴成不明白,“现在,咱们不是已经在和他们打了吗?”
王景略道,“你来北疆的时间毕竟短。其实,北狄和大周每年都会有摩擦,小打小闹也是寻常事。如果北狄的皇子死在大周人的手里,你知道是什么样的后果吗?”
吴成有些闷闷,“我们就拿他没办法吗?他们能打我们的驻地,我们就不能杀如罗奕吗?”
周元宁道,“当时,他们放过一个人了吗?”
吴成不再说话。
周元宁接着说,“孤来到这里,之前的五十四人,可有一个到这里?”
在座的人皆面色一寒。
周元宁道,“好了,吴成,孤话说到这里,你自己心里有数,接下来,沈将军。”
沈维伦听到周元宁提及自己,忙应声,“殿下。”
周元宁道,“沈将军,你是这里的主将,有些事,孤都交给你来办。”
沈维伦忙欠身,“承蒙殿下厚爱,微臣定不会负殿下嘱托。”
周元宁道,“为了避嫌,这封奏折还是由沈将军来写吧。”
沈维伦道,“微臣遵旨。”
沈维伦得了旨意,离开了帐篷。吴成和王景略也准备离开,只是,吴成显然有话要讲,脚步有些迟疑。
王景略也发现了,道,“你有什么话,等会再讲吧,你没看见元宁,都是强撑着的,咱们让他好好休息吧。”
吴成还想说什么,王景略把他拉出了帐篷,走得远些,王景略才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吴成像是下定了决心,“我还是觉得,错过了这次机会,就没有下次了。”
王景略道,“你说的是,如罗奕?”
吴成点点头,“是啊,咱们不能派大队人马去,为什么不像北狄人一样,偷偷摸摸地去呢?”
王景略陷入了沉思,“你说得有道理啊。可是,去哪追呢?他们应该走了有一段距离了。”
吴成道,“我去啊!大不了再带上云来,之前,我们就和北狄人一路北行,对他们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他们走哪条道,我大概能猜到。大不了,多派些人,总能追上的。”
王景略又些犹豫,“你去?会不会太危险了?”
吴成对自己充满了自信,“我是谁啊?你还不放心?如罗奕能有多少人,大不了,我再多带点人去,怎么,也能拿下!”
王景略道,“拿下了如罗奕,你想做什么?”
吴成道,“能活捉,最好了,靠着他,怎么也能和北狄谈谈条件;要不一不小心,把他杀了,也好,正好,挫挫北狄的锐气。”
王景略显然不放心,“你能保住,不留给北狄人把柄?”
吴成的脸上难得露出杀意,“哼,把柄!你放心,北狄人如此阴险,我是不会放过一个人的!”
王景略道,“要不,还是去问问元宁吧,这种事,还是要让他知道啊。”
吴成道,“等他醒来,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呢?你怎么婆婆妈妈的,这么好的机会,你也不愿意放弃吧?”
王景略显然被他说服了,但是,心里仍没有底,“你岳丈的话说得也有道理......”
吴成耐不住性子,“我来问你干什么,我直接去问云来,他愿意,我就和他一起去,他不愿意,我就一个人去。我就不信,还抓不住如罗奕!”
王景略还想劝,吴成根本听不下去,“你放心,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最多三天,三天之后,我要是还不能解决,我就回来。”
周元宁醒来后,精气神稍稍好些,边吃药,边听着王景略告诉她军营里发生的事。
王景略道,“吴成回来之后,我们通过那些传递的纸团,发现了不少与北狄人有接触的官兵。”
周元宁认真地听着。
王景略接着说,“发现了他们,我们没有立刻抓获,反而,按兵不动,顺藤摸瓜,查到了不少将领,军阶最高的,是营长。”
周元宁道,“营长?谁?”
王景略道,“之前是李思海的手下,和李家也有些关系。”
周元宁道,“后来呢?”
王景略道,“北狄人让吴成把那些兵器放到我这里,试图污蔑王家。当时,我装作不知情,就是他跳出来,他隐藏得可真深啊,要不是演了那一场戏,还抓不住他。”
周元宁道,“那些兵器可都查过了?”
王景略道,“查过了。”
周元宁道,“那上头,有没有印记?”
王景略道,“光板一个,什么都没有,不好查啊。”
周元宁道,“不妨事,把那个营长看牢了,他既然能爬到营长的位置,背后,还是有些势力的。”
周元宁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暗,“适当的时候,杀鸡儆猴,也不是不可以。”
王景略心中一动,他似乎,从来没有从周元宁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在他眼中,周元宁一向是温文尔雅的。这样残酷的话,或许是因为周元宁经历了他不知道的事,他才会有些改变。
王景略轻声道,“元宁。”
周元宁似乎有些累了,微微闭上了眼,“我没事,在如罗奕那里,我没受什么委屈。”
王景略道,“你一个人在那里,辛苦了吧?”
周元宁的嘴角扯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很快,就消失了,“没什么辛苦的,你们为我担心受怕,才辛苦。”
王景略道,“现在没事了,你看看,你想吃什么,我让他们去做。”
周元宁道,“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你去看看吧,随意上些就好。”
王景略点头,“好,那我去准备了。”
周元宁道,“别忘了。”
王景略笑了,“我知道,你现在不吃肉,不喝酒,我记着呢。”
周元宁也笑了。这是她离开北狄人的地盘,第一次,露出从心底发出的笑容。
像是想起什么,周元宁问道,“吴成呢?他去哪了?”
王景略心中还在纠结,要不要帮吴成遮掩。可是,他又想到,自己在周元宁面前,向来藏不住话的,最终,还是觉得如实说出。
王景略道,“其实,吴成已经去追如罗奕了。”
周元宁大惊,“你说什么?”
王景略又重复了一遍,“吴成觉得,那是个好机会,所以,他已经去追了。”
周元宁大怒,“他怎么这么不听劝!”
王景略道,“他的脾气,也只有你,他才听两句。”
周元宁的怒火稍稍降低,“我知道。”
周元宁又说,“云来呢?也跟着他胡闹去了吗?”
王景略的脸有些红,“他也要去。”
周元宁道,“走了多久了?”
王景略道,“你睡下之后,现在,应该有三四个时辰了。”
周元宁只觉得心中惴惴不安,忙要起身,“你去带些人马。”
王景略忙去拦住,“你去干什么?你不放心,我去就够了。”
周元宁道,“你知道,他们走哪条路了吗?”
王景略一时回答不上。
周元宁又问,“吴成带了多少人?”
王景略道,“三四百人还是有的。”
周元宁的脑袋疼得难受,“三四百人?他也敢去追?”
王景略道,“吴成说,北狄人就那些,已经很够了。”
周元宁气得恨不得打两下吴成,“他胆子真大!景略!”
王景略不知该怎么办。
周元宁道,“还不快去准备?”
王景略不知哪来的勇气,“不行,你不能去?”
周元宁深吸一口气,“孤拿太子的身份命令你,孤能不能去?”
王景略听到周元宁拿身份压他,就知道周元宁是拿定主意必去不可。
王景略只能召集人马,由周元宁带领,试图追上吴成的兵马。
一路上,周元宁行得极快。王景略也只能默默跟在他后头。
马蹄踏过将开未开的野花,留下的只是残破。
王景略忍不住劝道,“殿下,要不然,咱们回去吧,吴成跟我说了,他只追三天,三天以后,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回来的。”
周元宁面上虽然淡定,可是内心,已经破涛汹涌,“你不明白,吴成,他是一定会追上如罗奕的。”
在如罗奕身边的这些天,周元宁知道,如罗奕这个人,就像草原上的野狼,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敌人,都是能下得了狠手的。
吴成不一样,就算他到北疆有一段时间,可是,他不是如罗奕。
如罗奕从小是在刀尖上舔血。吴家就算再不待见吴成,可是,吴成毕竟是长公主的儿子,他的童年,比起如罗奕,真的算得上幸福。
遇上这样一头猛兽,吴成是半点希望也没有。
周元宁仔细辨别着周边的环境,这里的痕迹混乱,她需要用点时间,才能认出,是不是吴成人马的痕迹。
王景略也下马查看,“殿下,这里不像。”
周元宁拿着佩剑把草拨开,在草丛的深处,赫然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王景略也上前,“血迹是新鲜的。”
周元宁一声令下,“追!”
几个小兵在前头,一听到周元宁的命令,忙窜了出去。不多时,前头就传来了消息。
一个探子回报,“回殿下,东南方有血迹!”
又一个探子回报,“回殿下,西南方也有血迹!”
周元宁觉得局势变得更为严峻,只一会儿,她就下了决定,“景略,你和孤,各带一路人马,分别去追。”
王景略不放心,“不行,我们统共就带了三千人,再分下去,不行,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风险!”
周元宁道,“已经见血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说完这话,周元宁就驾马往东南方去。
王景略无奈,只好听从周元宁的安排。带着剩下的一千五百人,往西南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