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怎么能胜过天?就算是皇帝,在死亡面前,也只能束手无策。皇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孩子逐渐失去了呼吸,身体也逐渐变得冰冷。
皇帝的脸上满是哀痛,恨不得替那个孩子承受一切。
周元宁道,“父皇,节哀啊!”
皇帝闭上眼睛,吩咐柳良海,“柳良海,孩子的后事,现在就让礼部去办。”
柳良海道,“陛下,现在天色已晚,大人们都歇下了,不如等到明日吧?”
皇帝有些愠怒,周元宁忙说,“父皇,眼下最重要的是让侄儿安息,先送到钦安殿去祈福吧。”
钦安殿地位崇高,规制宏伟,崇殿修庑,坐落在皇宫的南北中轴线上,足见其地位之重要。
周元宁提出这样的建议,皇帝自然欣慰,“好,就让太子去办吧。”
周元宁道,“儿臣定会办妥当。”
几个内监抬着棺木,后头还跟着保姆宫女,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钦安殿。
等一切都安置好,柳良海道,“殿下请回吧,这里有老奴在呢,外头也不早了,殿下还是早些歇息吧。”
周元宁道,“柳公公,父皇对这个孩子这么在意,孤不看着不放心。”
柳良海道,“殿下,这事,您还是少沾染的好。”
周元宁似是探究,“柳公公,这话怎么说?”
柳良海似是有难言之隐,“殿下,请回吧。”
见到柳良海这个样子,周元宁知道,从他口中是得不到任何东西的。
周元宁故作轻松,“也好,柳公公,这里就交给你了,孤先回宫了。”
没想到,在寝殿内,周元宁见到了一个人,国师季青临。
季青临此刻身着一身白衣,面目清朗。他懒懒地斜靠在椅子上,颇有闲情逸致,正品着仙茗。
见是周元宁,季青临也不起身,依旧坐着,“看殿下的样子,得手了?”
周元宁看向佩秋,季青临道,“别怪人家小姑娘,她哪里拦得住。”
周元宁道,“你先出去,别让人靠近。”
等到佩秋离开之后,周元宁才问,“国师到这里来干什么?”
季青临道,“我只是来看看殿下有没有得手,宫里闹出这么大的风波,是和殿下有关的吧?”
周元宁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何必要和孤打哑谜?”
季青临道,“殿下爽快,我也不遮掩了。殿下,您真的得手了吗?”
周元宁道,“国师,不是你让孤去除掉那个孩子吗?现在,人已经不在了,难道,周元建藏着的不止一个?”
季青临笑了,“殿下说笑了。”
周元宁道,“孤不和你说笑。”
季青临恢复了平静,“殿下,您真的按照我说得那样,把那匕首,刺进了那孩子的体内?”
周元宁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这有什么区别?现在,孤都好好地站在这里。”
季青临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殿下,您是在试探吗?”
周元宁装着糊涂,“孤不明白,你在讲什么。”
季青临道,“殿下,您以为,我不明白吗?”
周元宁道,“国师,有话不妨直说。”
季青临道,“殿下,我让您杀李幼清的时候,您没有动手,只是让匕首接触到她的血肉。这次,您动手了,然而,却没用上那匕首。”
周元宁道,“国师的意思是?”
季青临一番了然于胸的样子,“殿下在试探微臣。”
周元宁道,“国师到底想说什么?”
季青临道,“殿下还是不相信微臣。”
周元宁没有说话,只看着季青临。
季青临一脸的惋惜,“殿下,恁没有按照微臣的法子来,这事就不好办了啊。”
周元宁正想开口,殿中的滴漏落下今天的最后一点时光,也是这个时候,周元宁感到一阵眩晕,差点就要倒下去。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周元宁才发现自己,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季青临起身,走至周元宁身前,手里结了一个法印,口中又念了几句,周元宁才觉得稍稍好些,只是,身子还是虚弱。
周元宁有气无力地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季青临道,“殿下应该也发现了,这个术法的关键,不在于是谁动的手,而在于,那柄匕首,是否是杀死那人的凶器。”
周元宁扶着椅子,挣扎着想站起,可惜,她已经没有了力气,根本站不起来,只能靠在椅子上,喘着气。
季青临道,“殿下应该发现了吧?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殿下也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
周元宁道,“你想干什么?”
季青临道,“殿下,您应该还留有后手吧。”
周元宁直直得盯着季青临,看着季青临的脸越来越靠近,“殿下,那孩子,现在只是假死吧?”
周元宁一字一句地说,“你怎么知道?”
季青临背过身去,只留下背影,“微臣是国师,这天底下,每一个人的命数,我都能算出来。”
周元宁道,“国师何不算算自己?”
季青临道,“殿下难道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吗?医者不自医,像我这种人也是这样,这天底下,所有人的命数,我都能算,唯独自己,夜只有自己,是看不清的。”
周元宁的声音越来越弱,“你为何一定要让孤动手?你是父皇的心腹,自己动手,不是更方便吗?”
季青临转过身来,“殿下用的是三分之二的云魂汤,还有剩下的,那是什么?”
周元宁道,“为何避而不答?”
季青临道,“微臣也没有想到,殿下真的动手了。”
季青临的脸上,涌现出来的,是周元宁从来没有见到的神情,他的眼睛没有看向周元宁,而是透过周元宁,看向另一个人,“殿下现在,越来越像太子了。”
季青临接着说,“殿下以前就是个孩子,心肠太软了,不像太子,反而像是公主。”
周元宁心里一动,“国师是爱慕过母后吗?”
季青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殿下为什么会这样说?”
周元宁道,“难道不是吗?刚刚,国师不是在看孤吧,而是再想母后吧。不是母后,相信国师也不会助孤。”
季青临亲昵地抚摸着周元宁的头发,此刻,周元宁无力躲闪,只能用眼神注视着。季青临像是没有感受到一样,手依旧放在周元宁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