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陆言蹊上下瞄了安景行一眼,终于决定暂时不计较安景行刚刚的行为,毕竟现在安景行的表情,看起来也有些小期待呢。
安景行见陆言蹊这番反应,有些失笑,却什么也没有说,拉着陆言蹊向安睿此时的住处走去。
刚走到安睿住处的宫殿门口,就听到了里面的怒骂声,从语气便能听出,安睿此时的心情并不好。
其实安景行也没有苛待安睿,但从皇位上被拉了下来,就算安景行没有苛待,安睿也不能接受这其中的落差,再加上宫中的人都是看碟下菜的,外人不知道当时那场逼宫是怎么回事,宫里的人还能不知道吗?
再加上以前安睿对安景行如何,大家都是有眼睛能看的,现在安景行掌权,宫中的人对安睿自然有所怠慢,这几相叠加,安睿也不是一个能忍的,自然就会造成现在的状况。
安景行自然不会告诉宫人让他们善待安睿,此时留下安睿一命,已经用掉了安景行所有的仁慈。
安景行和陆言蹊推开门,还没来得及开口,脚边就炸开了一个花瓶,安睿将花瓶丢出去之后,正想说什么,就感受到了门口的动静,转过身来,便看到了安景行和陆言蹊两人进来的样子。
“你们来做什么?”看到两个人,安睿的语气并不好,怎么能好?如果不是安景行,他现在依旧是西元至高无上的皇帝!
自己的计划明明很是严密,但是安睿怎么也不会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后却让安景行占了便宜!
“有几日没见着父皇了,甚是想念,故而来看看。”安景行像是没有感觉到安睿气愤的情绪似的,对安睿微微一笑。
“想朕?哈哈哈,安景行,这话说出来,你信吗?”即使是现在,安睿依旧不肯改变自己的自称。在他心中,只要他活着,他就是西元的皇帝!
听着安景行的话,安睿只觉得无比地讽刺,想他?安景行看着他的眼神,恨不得直接要了他的命,还想他?
“父皇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太伤景行的心了,今日我与景行来,便是想要和父皇谈谈心的。”安景行听到安睿的话后轻笑,似乎对安睿的讽刺毫不在意,而陆言蹊则是看似伤心的反驳着,让安睿好一阵郁结。
“谈心?朕与你们,没什么好谈的!”安睿说着挥了挥手,示意安景行和陆言蹊可以离开了。谈心?真是天大的笑话!他安睿可以和天下任何一个人谈心,但是和安景行?绝不可能!
“但是儿臣想与父皇谈。”安景行轻笑,轻轻说了一句,语气轻柔儒雅,但其中的强势,却不可忽略。
压制!这是安睿自登基以后,第一次感受到从别人身上的压制,由此他也能知道,今日他不愿意谈,也得谈!
手中的拳头紧了紧,安睿看着安景行,面色不善,但是他现在也知道,此时的情况,由不得他,最后安睿也只能妥协,但是语气依旧不善:
“你们想谈什么?”
安景行听着安睿咬牙切齿的话,恍若未闻,反而点了点头:“父皇一开始答应便好,平白耽误时间。”
说着,也不等安睿反应过来,安景行便拉着陆言蹊走进了屋内,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你们收拾收拾,下去吧。”
屋内的下人一听,忙不迭地将屋内的碎瓷片等物件收拾赶紧后,从屋内鱼贯而出,刚刚安景行和安睿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即使是瞎子也能看出来,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等屋内的下人都退干净了,安景行才看着还愣在屋子中央的安睿:“父皇不坐么?”
安睿听到安景行随意的口气,如同打发下人一般,心中又是一阵郁结,但最后没说什么,直接走到了屋内的主位坐了下来,仿佛这样,他依旧是这个屋子内身份最尊贵的人:“你想说什么?”
安景行见安睿如此,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谈一些家常,儿臣还没同父皇谈过家常呢。”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家常好说。”安睿皱了皱眉,和安景行谈家常?他疯了才会这样做!
“怎么会没有?”安景行仿佛没有感受到安睿的不情愿,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儿臣倒是觉得,咱们之间,可以是有很多话可以谈呢。”
安睿听到安景行的话,不置可否,很多可以谈的?他们有什么可以谈的?就在安睿心中念及此的时候,安景行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比如,父皇为何如此对儿臣,又比如,父皇为何如此对三弟,再比如,父皇为何如此喜欢四弟?”
安睿听到安景行的话,转头看着安景行,仔细观察着安景行脸上的神情,发现安景行此时的神情依旧淡淡的,看不出来什么,他是真的想知道,还是随口问问?
“父皇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说么?”安景行随手将茶杯端了8起来,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看向安睿的目光,充满了戏谑。
“为什么这么对你?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安睿冷哼了一声,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
若是没有遗诏,安睿不介意对安景行好一些,毕竟当初他赢就赢在有一个聪慧的儿子,但是偏偏又有那道遗诏,侧卧之处岂容他人酣睡?
况且在父皇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若不是因为安景行,根本就不会将他纳入考虑范围的时候,就足够他厌恶安景行了!
“那父皇对三弟呢?儿臣对这点倒是好奇的很。”安景行点了点头,安睿为什么这样对自己,自己的确知道,就算不知道,他也不感兴趣,他已经不是当年儒慕父亲的小男孩儿了,父亲喜欢自己与否,他已经不在意了。
就在安景行心中这样想着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了手中传来的温热的触感,抬眼一看,便见到了陆言蹊握着自己手的模样,看着陆言蹊眼中的神情,安景行笑了笑:
没错,无论什么时候,他有言蹊,这就够了。
“安承继?”这个时候,安睿也开了口,说着安承继名字的语气,不像是在说自己的儿子,倒像是在说着什么垃圾,语气中充满了讽刺,“朕对他不好么?”
“父皇对他好么?”安景行轻笑,安睿以前对安承继的确不错,皇城之下除了陆言蹊,最嚣张的便是安承继了,但是好么?
想到安睿后来对安承继所做的种种,他对安承继怎么能够说得上好?对仇人也不过如此了吧?
“以前他要什么,朕便给他什么,朕还对他不好么!”安睿冷哼一声,他自认为对安承继仁至义尽,虽然他对安承继的好都是有目的的,但安承继的确享受过优待。
“但父皇做着一切,都是为了给四弟铺路。”安景行看着安睿,目光如剑,这样的利用,安睿怎么还能说得出口一个“好”字?
“让他给朕自己的儿子铺路,有什么不对?”安睿看着安景行目带讽刺的模样,有些被人揭穿的恼羞成怒,“若不是因为你,朕能这样对他?”
没错,安睿心中的确是这样想的,如果不是有那道遗诏,他便能正大光明地立景瑞为太子,如果不是安景行实力不俗,他便不用安排安承继来消磨安景行的能力,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安景行!
安景行听到这句话,有些不置可否。
弱者,才会将所有的理由,全部都推在别人身上。
若是安睿能力强悍,皇爷爷又怎么会留下这道遗诏?若是安睿手腕利落,即使有这道遗诏的存在又何妨?如果位置对调,安景行自己绝不会被一道遗诏所束缚!
“嗤——”陆言蹊听到安睿的话,却嗤笑了一声,此时他心中的想法,与安景行是一致的,而安睿听到这声嗤笑,却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这声嗤笑,带给了他太多噩梦,现在这声嗤笑,同样给安睿不祥的预感,果然,陆言蹊开口了:
“给你自己的儿子铺路?景行不是你的儿子么?安承继不同样是你的儿子么?”
陆言蹊看着安睿,恨不得此刻就将他千刀万剐,为了安景瑞和安承继不说,景行分明也是他的儿子,但是他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对付景行!
说什么为自己的儿子铺路,但是这一切,却又一直在明晃晃地对另外一个儿子捅刀!
安景行感受着陆言蹊越来越气愤的情绪,最后终于反手将陆言蹊的手握在了手中,轻轻捏了捏,示意陆言蹊回神。
“安承继?”安睿下意识忽略了安景行,反而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安承继身上,“不过是一个孽种罢了!”
陆言蹊这个时候的情绪,已经被安景行安抚了下来,听到安睿这句话,与安景行对视了一眼,果真如此!
“孽种?季幼怡可没有背叛你!”这件事,安睿应当比他们更清楚,安睿对后宫的执仗能力近乎变态,在安睿后宫中的女人,红杏出墙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朕可没说怡儿背叛了朕!”安睿说着,抬眼看着陆言蹊,目光有些不满,在安睿心中,季幼怡依旧是他最喜欢的女人,“朕也没说,怡儿的孩子是安承继!”
陆言蹊和安景行听到这话,脸上有些恍然大悟,嘴角却勾了勾,终于让安睿将这句话说出来了,陆言蹊眼中闪过了一丝快意,但语气却依旧不屑:“那季幼怡的孩子还能是谁?安景瑞么?”
“哈哈哈,没错!就是景瑞!”安睿看着两个人脸上的表情,见他们听见自己的话如自己所愿露出惊讶的模样,忍不住有些得意,“想不到吧?朕从一开始,便将怡儿的孩子和那个孽种做了交换,为的,不过是对付你罢了!”
安景行和陆言蹊听到这话,并不惊讶,前有八皇子的“珠玉在前”,现在听见这件事,倒也不惊世骇俗了,更何况,他们早就得到了这个消息,再惊讶,也不过是惊讶安睿竟然在登基之前,便开始谋划这些事罢了。
“是么?那安承继呢?是谁的孩子?”陆言蹊冷哼了一声,似乎对安睿的话有些不相信。
“当然是朕二皇兄的孽种了,他恐怕怎么也想不到吧,他以为死了的孩子,还活着,因为这个孩子,他生生丢了皇位。”安睿说着,忍不住仰天大笑,这件事,几乎是他这辈子,做出的最让他得意的事了,。
但是笑过了一会儿,安睿却发现了不对,安景行和陆言蹊这是什么眼神?他们眼中的戏谑和同情是什么意思?
见安睿终于不发疯了,陆言蹊唇角勾了勾:“那你有想过么?你能狸猫换太子,季幼怡照样能偷龙转凤。”
第170章 众叛亲离
安睿听到陆言蹊这话, 心中下意识一跳,陆言蹊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他可以狸猫换太子,怡儿也能偷龙转凤?
“什么意思?”安睿心中的疑惑,几乎下意识便脱口而出, 语气中有一丝不敢置信。
“这话什么意思, 不如让贵妃娘娘给父皇解释一二?”安景行对安睿点了点头, 而在安景行话音刚落的时候,季幼怡就从门外被人带了进来。
刚刚言蹊说要来搞事情的时候,安景行就让人将季幼怡带了过来,既然要搞事情, 当事人不在怎么能行呢?
季幼怡进来之后,看着安景行和陆言蹊, 脸上丝毫不见慌乱,慌乱的时候已经过了,早在安景行成事的时候,季幼怡已经慌乱过了, 现在事情已成定局,季幼怡的接受能力倒比安睿好不少。
“他们说的话,什么意思?”安睿看着神情自若的季幼怡,握了握拳,眼中有一丝质疑。
“什么意思, 皇上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季幼怡了解安睿,此时安睿的状况,分明是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不过是不敢相信罢了,“皇上又何苦自欺欺人?”
刚刚季幼怡被带过来的时候,或许不知道因为什么,但是在门外听了这么久,季幼怡也能明白现在的情形了。
安景行和陆言蹊这个时候都向外面退了退,将战场留给了季幼怡和安睿,有些时候,让狗咬狗,才是最有趣的地方。
安睿听到季幼怡的话,脑海中的一根弦终于被崩断了:“你将承继和景瑞换回来了?”
自己狸猫换太子,便是将承继和景瑞做了对调,而季幼怡偷龙转凤,只能是将二人又做了对调。
“看来皇上还没到愚不可及的地步。”季幼怡听着安睿饱含怒火的质问,点了点头,很大方地承认了自己的行为,唇角挂着一丝轻笑,没错,她的确将两人换来了。
“为什么?”安睿怎么也想不到,季幼怡竟然真的做出了这种事,那是她的亲生儿子啊!
“皇上是为了什么,臣妾便同样是为了什么。”季幼怡看着安睿,眼带嘲讽,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他做出这件事是因为什么,她便是为了什么。
“承继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安睿瞪着眼睛看着季幼怡,怎么也不敢相信,季幼怡会做出这种事。要知道他的所有计划,都没有瞒着季幼怡,季幼怡明知道两个孩子会面临着什么。
季幼怡知道,却让承继给景瑞挡刀,季幼怡知道,却让自己一步步将承继置入死地,季幼怡知道,却让自己的亲身儿子给别的孽种作嫁衣!
“臣妾当然知道,”季幼怡这个时候,也抬起了头,看着安睿,目光不再有任何爱意,反而一片冰冷,“但他也是你的亲生儿子!”
季幼怡不会说,每次看到安睿计划着如何一步步将安承继推入深渊的时候,她就一阵快意!机关算计又如何?最后所有的手段,都在对付自己的儿子!
“你什么意思?”安睿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看清楚过自己眼前的这个女人,什么叫承继也是他的亲生儿子。
“臣妾什么意思,皇上不是应该明白么?”季幼怡闻言,轻笑一声,向安睿一步步逼近,“皇上当真忘了,当初是怎么得到臣妾的?”
安睿听到季幼怡这话,一阵晃神,一件事从记忆深处被挖了出来,当初他得到季幼怡的手段并不算高明,季幼怡彼时与二皇兄婚约尚在,虽说只是侧妃,但之于当初的季家来说,已是高攀。
二皇兄当初是呼声最高的太子人选,父皇对二皇兄也极为满意,季家的女儿若是嫁入了二王府,以后二皇兄继位,身份自然会水涨船高。
但是安睿喜欢季幼怡,从以前开始就一直喜欢了,后来安睿就用了一些小手段,将季幼怡从二哥未过门的侧妃,变成了自己的人,后来生米煮成熟饭,再加上自己死不松口,即使是父皇,也没有办法,最后将季幼怡给了自己。
因为当初手段不太光彩的缘故,季幼怡入府的时候,只做了庶妃,从未来储君的侧妃,到一个闲散王爷的庶妃,怎么看,季幼怡都吃了亏。
也是因为如此,安睿一直以来对季幼怡都多加忍让,为的,便是偿还这一份身份上的落差,那个时候,季幼怡在安睿府上,说是风头无两也不为过。
再到后来,二皇兄传出子嗣有碍,他成功上位,他原以为,随着自己身份的提高,季幼怡已经将二皇兄忘得干干净净,况且在他登基之后,从未亏待过季幼怡,除了后位,他什么都给季幼怡了,甚至于连后位……
季幼怡仿佛知道安睿在想什么似的,嗤笑了一声:“你以为,我稀罕你给的后位么?”
当初陆言蹊斩了她的封后路,季幼怡是急,是恼,但是更多的,是因为自己的囊中之物被取走的气恼,更气的,是安承继的愚蠢,安睿的无能,以及自己不能给安景瑞更好的支持。
但是后位本身,或者说是安睿的后位本身,对季幼怡,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为什么?”安睿声音有些喑哑,看着季幼怡,神情复杂,为什么?
仅仅是因为自己当初不光彩的手段?他后来也给过补偿了,他也从来没有让季幼怡因为当年的事受过委屈,季幼怡又为什么如此耿耿于怀?当初二皇兄的确不错,但是他后来也当上皇帝了!
“为什么?”季幼怡听到这话,重复了一遍,语气有些讽刺,又有些悲凉,“当初我的婚事,是我让母亲去替我求来的!还能为什么?我心仪二王爷已久,你说还能为什么!”
季幼怡有些癫狂,甚至于有些语无伦次。
季幼怡永远也忘不了,当初他浑身赤.裸地醒来,看到躺在自己身边的人是安睿的时候,她心中的绝望,那种一瞬间天崩地裂的感觉,因为她知道,她永远不可能再嫁给她心仪的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