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医生直接把这一点提了出来，他才意识到了自己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柳钰涵的感觉有多敏锐，医生心知肚明，脸色瞬间就变得严肃，不再着急把他带到医务室，而是按照他的意思去了舰桥，重新把他送到了秦漠面前。
    “他觉得你会有危险，所以他想跟着你。”医生的话言简意赅，直接点出了重点，“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他会有这么严重的反应？”
    秦漠微微皱了皱眉，看了一眼一切都在他预料中的局势，并没有发现什么地方特别危险，很快露出了一个充满思索的表情。
    柳钰涵在舰桥上其他人的注视当中，一伸手抓住了秦漠的袖子，又喊了一次：“少将。”
    秦漠扭头看了看他，见他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满是深深的恳求，那模样竟然格外可怜可爱，沉默了几秒钟，才微微点了点头：“你可以留下。先去那边坐着，等我把事情处理完，嗯？”
    柳钰涵马上答应了他的话，然后找了一个不耽误其他人的角落坐着，生怕影响了他们作战。
    医生本人也是上过战场的，对局势的把握也不差，从秦漠手里接过战报，仔细观察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发现的确没有什么特别危险的地方，也不由奇怪地皱起了眉。
    就在他们纳闷不已的时候，负责通讯的人突然向身边传来了一条消息——尼克背叛了。
    尼克会背叛在秦漠的预料当中，但即使是秦漠，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丧心病狂到直接开出了第三军的旗舰，炮轰正在战斗中的其他第三军星舰，击落了己方三架星舰后，又调头直接向着水蓝星而来。
    以尼克所驾驶的旗舰的运行速度，他和帝国的雇佣军大部队很快就会汇合。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医生十分吃惊，忙请求了具体信息支援。
    他知道秦漠很少会在这样的布局上犯错，所以看到这个结果的时候就显得非常不可置信。而负责通讯的那个人迅速将情报传给了他们，他们这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并不是秦漠的计划出了问题，而是帝国间谍和星盗卧底互拖后腿，再加上议会突然插手，事态才发生了无法预计的变化。
    或者说，正是因为议会突然出手，帝国间谍和星盗卧底才能把事情做绝。
    尼克的手下之前在帝国间谍的建议下抓捕了一些底层士兵，为的是平息第三军内部的混乱。然而这些士兵并不认为自己有罪，或许他们的行为有失妥当，但是也到不了被抓进星舰监狱的地步，所以即使进了那个地方，也依然在大声抗议。
    而尼克被第三军的上层军官抓住这件事情狠狠发作了一顿，他当时又不能直接和第三军的上层军官直接撕破脸，因此在他们那里憋了一肚子火，转头就训斥了自己的手下。
    他的手下不敢和尼克争辩，在帝国间谍名为劝阻实为火上浇油的煽动下，他们很快把火气发泄到那群底层士兵身上——
    他们被直接赶上了小型机甲，送到外面去做炮灰。
    第三军以前从来没有这种不把人命当命的传统，这下尼克可是犯了众怒。在炮灰牺牲的消息不断传来后，即使是尼克嫡系这边，底层士兵也在星盗卧底的煽风点火中闹腾起来，最后竟然发生了哗变。
    就在这时，秦漠趁机给他玩了出釜底抽薪，尼克一下连独木难支都算不上，整个人直接被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淹没。议会瞅准机会，向他发出一条措辞严厉的警告，又让尼克意识到，无论他以前的计划是否完美，最后在战斗结束后等待着他的，估计就只有军事法庭了。
    这让尼克非常绝望。
    所以当帝国雇佣军那边的军官向他递出橄榄枝时，尼克只犹豫了很短的时间，就毅然决然地采纳建议击落友军，以此作为投名状直接叛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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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这个消息让整个舰桥上一片沉默。
    尼克所驾驶的第三军的旗舰装备并不如秦漠现在所乘坐的旗舰, 但是有一点确实秦漠的旗舰比不上的, 那就是炮火储备量。
    第三军的旗舰虽然稍差一些，但是它的威力比起帝国雇佣军那几艘可以直接退休的老家伙要强不知道多少倍，起码破秦漠旗舰的防是没有问题。再加上他的炮火储备充足，一旦尼克的旗舰调转炮口来对付秦漠的旗舰，那么情况就真的危险了。
    医生和秦漠的表情都变得冷凝。
    柳钰涵听得整个眼眶都红了, 忍不住狠狠地咬了咬牙：“这个混蛋！”
    他倒是想破口大骂尼克，可是这个时候整个舰桥上所有人的情绪都不怎么样，如果他在随便开口的话，说不定会让大家的情绪变得更糟, 所以他只能骂了一句就闭上了嘴。
    秦漠看柳钰涵真的非常担心他, 就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眼神非常温和：“别担心, 第三军还有其他人。”
    柳钰涵答应了一声，他知道这个安慰就只是一个安慰。
    帝国雇佣军又不是只有这一拨，第三军现在也和敌军处于对峙状态, 就算秦漠的老部下惦念着他，想要过来帮忙, 也未必能找到机会。
    他对这件事情心知肚明, 但是他真的不敢再继续问下去。
    一是怕再问下去得到更加糟糕的消息，他心里会承受不住；二也是怕自己再问下去，会让整个舰桥上的气氛更加糟糕, 从而影响到士气。
    柳钰涵不懂军事上的事情，但是他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
    柳钰涵的沉默就像是一个信号, 直接引燃了舰桥上其他人的情绪。
    “少将，请下达机甲出战命令！让我们去和他们打上一场吧！”有人直接站出来请战。
    也有人不同意这个做法：“你身上旧伤还没有好，现在嚷着要驾驶机甲，是不要命了吗？少将，还是突围吧。凭旗舰的火力，从薄弱的地方突围还来得及！”
    有人在这个时候竟然迟疑了：“可是遗迹城……”
    另一个人听到他这句话，勃然大怒：“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遗迹城！一座水蓝星上不知道有多少同类的遗迹城比得上少将的性命吗？”
    那个人立刻就反驳了回去：“我只是怕这件事情传出去之后对少将不利！遗迹城毕竟是联邦的宝物！”
    有人直接嗤笑：“宝物算什么？就算是考古队那些老教授，作为联邦瑰宝，也比一座遗迹城更重要，更何况是少将！”
    如果说考古队里的那些老教授是名副其实的联邦瑰宝，那么秦漠就是联邦的脊梁之一。在联邦瑰宝的面前，一座遗迹城都没有可比的份儿，更别说在联邦脊梁面前了。
    联邦不会让任何一个被授予了军功章的公民无辜受难，所以就算损毁了一座遗迹城，消息传回联邦内部，联邦民众和上层官员也绝对不会说一个不字。甚至如果秦漠只需要损毁这一座遗迹城就能保住性命，有一部分公民会直接拍手叫着放弃的好。
    一座遗迹城只是个死物，死物和活人压根儿就没有可比性！
    刚才提出异议的人沉默了，很快也加入了请求的行列，希望秦漠能够尽快突围，离开这片危险的地方。
    如果没有尼克彻底的背叛，他们还不会这么着急，别看他们身上都有旧伤，但是打起仗来，他们还是一个顶两个，那群新兵蛋子在他们眼前完全不够看！可尼克的背叛带来的负面影响是巨大的，就算他们每个人都很能打，在星舰面前，也只能算是一盘菜。
    秦漠摇了摇头，却并不是拒绝他们的提议：“尼克想不到我会亲自前来，他最初的目的绝对不是我。”
    柳钰涵虽然是秦漠的心尖子，但是尼克一开始恐怕没有想到柳钰涵竟然会绕过第三军，直接给秦漠送消息，所以他也绝对想不到秦漠竟然会在这个时候亲自前来。而结合帝国雇佣兵的任务、星盗在这里举行的狩猎、尼克和帝国的交易、考古队恰逢其会的遇险……
    秦漠微微眯起眼睛：“水蓝星上可能存在什么东西，让他们十分重视，想要通过尼克的手拿下来。”
    帝国军不会给尼克做白工，而尼克也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收服人心、向上攀爬的机会，所以水蓝星上现在存在的这样东西，一定是联邦和帝国都能用到的东西。
    尼克和星盗以及帝国都有联系，他肯定早就知道星盗要在这里举行狩猎，考古队一定会遇见，而他不但没有向考古队发出警报，甚至还隐瞒了考古队遇险的消息，恐怕就是为了在等一个合适的时间。
    而帝国的舰队之所以会如此及时的出现在这里，一定是他们早就有准备。
    换句话说，他们早就做好了进攻水蓝星的准备，在此之前，他们和尼克已经确定了水蓝星上的东西能够给他们一个互赢的合作机会。
    一场演习，被击退的帝国舰队、被抓捕的星盗、被“及时”营救出来的考古队成员和在混乱之中“失踪”的柳钰涵……一切都水到渠成。
    尼克会在这一场演习之中获得战功、考古队老教授们的感激、水蓝星上特殊宝物的消息以及和帝国进一步合作的机会，而帝国也会得到资源、信息，甚至间谍的安全也有了保证，的确可以说是双赢。
    至于这样让两国都能重视的东西。
    秦漠手指轻轻敲了敲椅子扶手：“原本能源研究院那边就有传闻，有不少教授认为水蓝星上存在联邦稀缺的特殊能源，现在看来，这个传闻恐怕成真了。”
    舰桥上的人恍然大悟。
    他们心中的疑问得到了解答，但这并不代表着好事。
    一座可有可无的遗迹城和秦漠哪个重要？毫无疑问是后者。但联邦稀缺的特殊能源和秦漠哪个重要，答案就不会像上一个问题那么清楚，甚至在有些人眼里，这会是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
    联邦的少将没有了，还可以再培养，但是水蓝星一旦落在了帝国手里，他们的古文化储存站就会不见，更别提上面的特殊能源就会落入帝国手里，给帝国的发展添砖加瓦。
    这是联邦不希望看到的情况。
    所以说，秦漠现在并不能不管不顾的突围。
    这些话让柳钰涵的心里一点点发沉，忍不住在心里翻来覆去地咒骂尼克。
    可就算他把两辈子学会的骂人的话全部用在尼克身上，他们眼前的困局也不能就这样消失。
    勉强忍着想要哭出来的感觉，柳钰涵看了一眼舰桥上的操作台，很快发现信息窗口又传来了新的消息。
    尼克和帝国军汇合了，马上就要到达遗迹城的上空。
    柳钰涵闭上了眼睛，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接受研究院的邀请。如果他不参加这次考古，秦漠就不会来救他，也不会陷入如此两难的境地。
    这样想着，他心里忽然动了动：以舆论对抗特权家族的办法，真的是老教授们自己想出来的吗？那两个和邹议员兄弟有关系的考古队成员，和这个办法有没有什么关系呢？
    秦漠招了招手，让柳钰涵到他身边去，伸手摸了摸他的耳朵：“有。正因为有，所以你不用担心。”
    秦漠的这句话几乎是直接在给柳钰涵说明，除了尼克直接的背叛以外，在来之前绝大多数事情他就已经有所预料了。
    “第三军的人很快就会到，不用担心。”秦漠又一次强调。
    虽然柳钰涵不是很明白，但这话秦漠已经说了两遍，哪怕这只是一个安慰，柳钰涵也只能选择相信。
    再说，秦漠既然能把这句话提出来两次，那这个安慰说不定并不像柳钰涵一开始想象的那样只是个安慰。
    柳钰涵露出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或许一开始，他和舰桥上的其他人就想错了。
    秦漠怎么他的头，然后才转向舰桥上的其他人，直接下令：“旗舰降落，打开最强保护罩，对撞炮准备，十二小组各组员就位，三人一组，虎式机甲就位……”
    柳钰涵不太听得懂秦漠传达下去的这些命令，但看到舰桥上的人有条不紊地执行命令，他心中的紧张就散去了不少，整个人也多了几分信心。
    不过这感觉仍然只是他的感觉，医生看着他一直在轻轻颤抖的手指和明亮的眼睛，满心的疑惑简直要溢了出来。
    看柳钰涵一双眼睛直直盯着秦漠的模样，医生忍不住琢磨，难道就算秦漠早早预料到了绝大多数事情，仍然还是要面临危险？尼克的背叛和第三军的旗舰威胁性就这么大，不至于吧？
    医生的疑惑现在没人能解答，就算是柳钰涵本人，也完全无法给他一个答案。
    不过医生的疑惑没有持续太久，在尼克的旗舰开炮后，他就明白了一切。
    “污染性金属离子弹？！”医生看着那在旗舰上空炸裂的火光和弥漫开来的污染性气体，整个人气得都在发抖，“尼克！你给我等着，我tm迟早活撕了你！”
    医生话音落下，秦漠扭头看了他一眼，握着椅子扶手的右手用力收紧，忽然急促地喘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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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章
    秦漠的反应不太好, 直接吓了关注着他的柳钰涵和医生一跳, 两个人一左一右飞快地跑到他身边，一个握住他的手死死不放，一个拿起仪器开始紧张地检查。
    其实不用检查，医生也知道秦漠这个样子是旧伤复发的前兆。但他一个是害怕污染性气体里有其他东西，另一个也害怕秦漠的情况太过严重, 只有彻底看到检查结果他才能放心，所以毫不犹豫就把手上的仪器糊了上去。
    秦漠闭上了眼睛，又深呼吸了几次，才觉得稍微舒服了一点, 绷紧的手也渐渐开始放松。
    医生看到他这样, 再看了看仪器上的结果，也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 不是太严重。”
    秦漠没有睁开眼睛，听到这句话，他脸上的表情显而易见地放松了一些。
    柳钰涵的心情却不像他们两个那样轻松, 虽然嘴上没有吭声，但他的手仍然紧紧地抓着秦漠的手, 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一根浮木, 死活不愿意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