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陆昱瑾任由温青霞的拳头落下，眼神转向病床上娇小的人。
    透亮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她整个人苍白的都要透明。
    可是即使这样，她却依旧脊背挺直而又倔强的坐在病床，不肯露出分毫的脆弱。
    如果不是她的神色无法遮掩的憔悴和虚弱，几乎难以想象她险些出事。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好好看一看她。
    “出去。”
    不待他走近，他身上混杂着女人香水味的气息就逼得她几近窒息。
    她竖起了全身的刺儿，冷冷的看着带着点疲惫的男人：“不要靠近我，出去！”
    冷漠戒备，而又厌恶的目光，刺得冰霜般的男人胸口一疼。
    “顾阮阮，你嚣张什么！我哥公司都没去赶过来看你，你是什么态度！”
    陆昱瑾没说什么，陆青青先听不惯跳了出来：“我看你好好地也不像是有事的样子，该不是借口病了故意让我哥回来吧？我警告你，你少拿这些鬼主意折腾我哥，想都别想！”
    “陆青青！你住口！”温青霞怒火攻心，嘴唇都气的哆嗦：“你知不知道你嫂子昨天差点没有保住孩子？！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被温青霞的怒火吓得一缩，陆青青不服气地瞪大眼睛：“没保住就没保住，反正那个孩子除了你也没人想要他！她才不是我的大嫂，我大嫂只有婉茜姐一个人！”
    “我巴不得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早点出事儿，好让她早点滚蛋给婉茜姐腾地方呢！”
    “啪！”
    温青霞忍无可忍地甩了她一巴掌，痛心疾首：“陆青青，你怎么能这么恶毒？！”
    “我恶毒？是！自从有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我在你眼里做什么都不对！我哥明明爱的是婉茜姐，你却非要把这个女人塞给我哥，你考虑过我哥的感受吗？妈，我都忍不住要怀疑，我跟我哥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陆青青捂住脸颊，这已经是她回国以后，第二次被打了！
    都是这个女人，都怪她！
    愤愤地瞪了顾阮阮一眼，陆青青强忍住眼泪：“妈，你变了！”
    抓起自己的东西就跑了出去。
    “阮阮，你别听青青胡说，啊？”对自己动手也有些不敢置信的温青霞，转头对着顾阮阮掉了眼泪：“你，你别多想……”
    “温姨。”顾阮阮的声音却平静地让人觉得诡异，“我想自己静一静。你们能先回去吗？”
    “阮阮……”温青霞迟疑。
    苏嵘生忍不住有些不忍心地抹了一把脸，出声劝道：“伯母，还是让嫂子自己安静一下吧……这种时候，就不要打扰她了。”
    顾阮阮现在这幅样子，他这个局外人，都看的觉得胸口发闷。
    温青霞犹豫再三，只能叹口气，再三叮嘱顾阮阮好好休息才出了病房。
    陆昱瑾站在原地不肯挪动脚步，还是苏嵘生把他推了出去。
    温青霞先回去安排人给顾阮阮炖补品，苏嵘生跟陆昱瑾走在最后。
    “昱瑾，不是兄弟我说你……你这次，真的对不起她。”
    “我……我没想到。婉茜她旧病复发……那是她为了救我落下的病根，我……”陆昱瑾有些迷惘。
    “可是昨天是你的新婚之夜！你这么走了，你想过别人会怎么看她吗？昨天，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那样的情况下，你对得起她吗？”苏嵘生忍不住摇头：“在昨夜那个时候，最该陪在她身边的你，在哪儿？护着另外一个女人？”
    他这个兄弟，什么都好。偏偏在方婉茜的事情上拎不清。
    陆昱瑾脸上的迟疑更重，纠结矛盾。
    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苏嵘生无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因为她总是装成很坚强的样子，就真的觉得她坚强到了可以随意伤害的地步。好自为之吧……”
    病房，支开了护工，顾阮阮捂住腹部，脸上的表情沉沉。
    陆青青说的没错……孩子，你……大概是真的不被期待的吧？
    于是降生在这个糟心的世界里，不如从来没有存在过。
    如果有来生，我再做你的妈妈，好不好？
    从一旁的包里翻出一盒药，抠出几片白色的药片，泪水潸然而下。
    心痛的不能呼吸，顾阮阮死命的咬紧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孩子，对不起。不要怪妈妈……妈妈没有能力给你幸福的生活……
    下次投胎，一定要挑一户好一点的人家。妈妈欠你的，下地狱来偿还……好不好？
    用力的闭上眼睛，将手中的药片塞进嘴里，顾阮阮合着眼泪吞了下去。
    第三十三章 资格
    第一次发现，包裹着糖衣的药片竟然这样的苦涩和粗糙。
    喉咙口一阵硌人的疼，似乎隐隐有血腥涌了上来。
    没有去喝水，也没有动弹。
    她艰难的吞咽着，泪水不停，脸上的表情却温柔的让人心碎。
    她的眼神里裹挟着阳光的温软和春风的柔和，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腹部。
    听人说，堕胎者死后要下地狱受千针之刑。
    那么像她这样亲手杀死自己腹中胎儿的狠心母亲，大概是要堕入十八层地狱，受尽万千刑罚，永世不得超生的吧？
    没有关系。
    顾阮阮的嘴角微微露出一星点慈爱。
    孩子，这是妈妈欠你的。
    妈妈愿意受尽酷刑，死后下阿鼻地狱煎熬。
    也好过你在这个人世间苦苦挣扎，后悔妈妈将你带到这个世界上。
    明明，这才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眼泪却流的更急，心脏似乎被网状的细密钢丝一点一点勒紧，陷入血肉，生生的撕扯成碎片。
    喘息艰难，如同脱水的鱼一般挣扎着，鼻息之间全都是让人作呕的血气。
    指尖深深地掐入了掌心，修剪圆润的指甲在大力下刺破了表皮。
    疼痛蔓延上来，她去没有减轻力道，反而刻意地撕扯伤口。
    只有身体上的疼痛，能让她的心脏不要这样的慌乱和压抑，不会这样痛的像是将整个人活生生的撕裂。
    陷入痛苦之中的顾阮阮却没有察觉，病房的门在敲了两下之后被推开了。
    “护工呢？你怎么自己在这里？”陆昱瑾突然去而复返，在看清楚顾阮阮的状态之后陡然面色大变！
    怎么才一会儿的时间，她整个人就像是被抽去了生命力，苍白地几乎一碰就碎？
    锐利的黑眸扫过桌子，在看到上面明显开动的药盒时候眸光一缩。
    “这是什么？！你干了什么？”
    被厉喝唤回思绪，顾阮阮心中一紧，抬手去抢：“什么都没有！你别碰！”
    她的身体虚弱，怎么可能抢得过身高体壮的男人。
    陆昱瑾看她心虚的样子黑眸一眯，举着药盒一字一句地念：“对乙酰氨基酚缓释片，泰诺林？”
    周身的煞气仿佛实质，陆昱瑾咬牙：“顾阮阮，你是什么意思？”
    “昱瑾，你……”到了停车场才发现陆昱瑾没跟上来，担心两人出事的温青霞急匆匆地进了病房，察觉到诡异的气氛忍不住一顿：“这是怎么了？这……这是什么？”
    她的手抖了起来，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泰……泰诺林？阮阮，我不是特意叮嘱过你，这些退烧药会引起流产吗？你……你告诉我，你吃没吃？”
    原来她明白！
    她清楚的明白这些药会对肚子里的孩子造成怎么样不可挽回的后果，可是她竟然还是……
    眸子里沾染上血腥气，黑气实质般缭绕，陆昱瑾一把抓过药盒狠狠地朝着顾阮阮砸了过去：“顾阮阮，你他-妈到底想要干什么？！”
    药盒轻飘飘地，正正砸在额头上也没多少痛感。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却被砸了出来，顾阮阮挺身歇斯底里地怒喊：“我要干什么？我要杀死这个孩子，你看不出来吗？陆昱瑾，你有什么资格管？”
    “我没资格管？我是这个孩子的爸爸，你说我没资格管？”陆昱瑾暴怒，无处发泄只能狠狠地将拳头砸向墙壁，皮肤开裂也没有丝毫的动容：“你又有什么资格剥夺他出声的权力？”
    “对这个孩子，你除了提供一般的基因，负过一丁点责任吗？你以为，娶了我就是对这个孩子负责了吗？我告诉你陆昱瑾，我不稀罕！”
    “阮阮……你，你心里有怨气温姨知道……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啊，你为什么……为什么……”温青霞泣不成声，难过地蹲在了地上。
    面对陆昱瑾，顾阮阮可以理直气壮地吼回去。
    可是在面对温青霞，她却只剩下愧疚和无奈。
    她很清楚温青霞是多么期盼这个孩子的到来，可是——
    “温姨……除了生命，我什么都给不了他……我有什么资格让他来这个世上受苦……温姨，我也是没有办法啊……”眼泪静静地流淌，顾阮阮哽咽。
    这是她身上的一块肉，夜深人静时候她也会憧憬有一天他会软软的叫她“妈妈”。
    亲手杀掉自己的孩子，她的心里比谁都难过……可是，她走投无路啊……
    “顾阮阮，我告诉你，你想打掉这个孩子，没那么容易！”
    陆昱瑾气急，猛地伸手一把将她扯下床来，拉到洗手间。
    “你要干什么！药我已经吃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陆昱瑾你给我放手！”
    不管她的挣扎，陆昱瑾手下用力，一把将她压在洗手池旁，按住她的脑袋，将手指发狠地探入她的口腔。
    食指勾着嗓子眼，粗暴的往食道捅了下去。
    伴随着火辣辣的疼痛，一阵反胃涌了上来。
    陆昱瑾松开手，顾阮阮两声干呕，几片只堪堪消融了一点点外皮的白色药片被吐在洗手池里。
    沉着一张脸，陆昱瑾洗了手就粗鲁地将顾阮阮推到床上，满身杀气地对着身后吼了一声：“去叫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