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午饭时间，陆昱瑾才处理完公司的事务，急匆匆地赶到医院。
他到病房的时候，顾阮阮并没有睡着，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目光像是死去的湖水。
这样的状态实在是让人不安，陆昱瑾动作微顿，心头突兀地涌上了忐忑。
“阮阮？”
沉寂的目光挪到他的脸上，杏眸里根本没有他的存在。
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两下，他努力放轻了动作：“阮阮，你还好吧？”
“你来了？”像是终于注意到他，她苍白的应了一声。
眼球缓慢地转过来，面无表情。
“嗯……”吐字艰涩，陆昱瑾放柔了声音：“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好一点？
“怎么才算好一点？”顾阮阮掀了掀嘴角：“身体不痛了？恶露止了？还是忘记了宝宝？”
太久没有说话，嗓音有些沙哑，明明语气平静，却字字尖锐，扎入胸口。
陆昱瑾抿紧了唇线：“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如果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跟我说。”
顾阮阮冷笑一声，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转开头去。
身体上的痛苦，哪里比得上心痛的千分之一？
她的心痛，比得上宝宝粉身碎骨的痛吗？
她一直不敢看孩子从身体里出来之后是什么样子。但是想来……总归受了很大的苦吧？
她这种护不住孩子的母亲，真的活该下地狱。
她不肯合作，陆昱瑾有些无从下手。
将带过来的午饭放在病床边的小桌子上，他轻声哄劝：“吃点东西吧？”
顾阮阮阖上眼睑：“我不想吃。”
早上吃的东西像是变成了冰冷的石块，沉沉的坠在胃部，让她感觉不到分毫的饥饿。
“多少吃一点。”他却坚持：“不吃东西身体会垮掉的。”
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男人，很少会有这样低声下气的时候。
亲力亲为地将饭菜摆了出来，姿态放的很低，处处体贴。
第六十九章 离婚
顾阮阮不为所动地躺在病床上，如果不是胸腔还在轻微的起伏，简直像是一具僵冷的尸体。
陆昱瑾有些无可奈何：“阮阮，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想怎么样？
不是他想要怎么样吗？
顾阮阮觉得有些好笑。
她真的已经厌倦了跟这个男人继续玩什么你猜我猜的游戏，更是厌倦了跟他虚与委蛇的日子。
孩子已经不在了，她又何必苦心经营表面的和平？
强撑起身子，顶着男人略带惊喜的目光，顾阮阮咬字清晰地一字一顿：“陆昱瑾，我们离婚吧。”
“你说什么？”
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黝黑的眸子里有危险的光芒闪烁，带着警告和不悦。
顾阮阮根本不在乎他的心情，自顾自地平静重复道：“我说，我们离婚。”
孩子都没有了，这虚假的婚姻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你休想！”怒火上涌，险些冲垮理智的堤坝。
顾忌她身体虚弱，他黑着脸咬牙切齿：“顾阮阮，我绝对不会跟你离婚。你做梦！”
“为什么？”她轻轻地皱眉。
没有不高兴，也没有愤怒，像是纯然的好奇。
为什么呢？她主动把陆夫人的位置空出来，让他去迎娶他的真爱，跟他心爱的女人在一起，不好吗？
为什么，不愿意呢？
看着她的表情，陆昱瑾突然有些无力。
似乎伴随着失去这个孩子，她的精神活力，甚至很多感情也都一并失去了。
他连生气发火，都像是在无理取闹。
可是她越是这样平静的样子，他就越是窝火，就像拼命地想要抓住什么，却怎么都抓不住。
颓然地握紧手掌又松开，他认命地去握她的手：“阮阮，你为什么想离婚？”
就因为失去了孩子吗？
可是，他们总会再有孩子的，不是吗？
他的神情不解，带着点彷徨。
顾阮阮突然露出星点的笑意，温柔的不像话：“昱瑾，你在说什么傻话。我们结婚，不就是因为这个孩子吗？”
没有爱情，也没有利益牵扯。
所有的原因不过是因为那个孩子罢了。
现在孩子不存在了，他们还有什么在一起的理由？
心口莫名的剧痛，他想否认，却又不知道为什么要否认。
“况且……”顾阮阮根本没去看他的脸色，自顾自地继续说着残忍的话：“我主动退出，成全你和方婉茜多年的爱情，这样不好吗？”
“够了！”
额头绷起隐忍的青筋，陆昱瑾克制不住低吼一声：“别再说了。”
顾阮阮的眼里闪过一丝了然：“你不必觉得揭开来说不好意思，又或者是愧疚。我是心甘情愿的。”
“我让你别再说了。”重重的一拳砸在了病床边上，床垫子震得弹跳了几下。
他的脸色阴森可怖，带着汹涌的怒火：“我不会跟你离婚，更不会娶方婉茜。”
“顾阮阮，你一天是我的妻子，就别想有逃开的那一天。”
他说的斩钉截铁，身上凶煞的气息仿佛实质。
顾阮阮却觉得好笑。
他做的一切，所有的目的，不都是为了能够跟方婉茜在一起吗？
何必到了现在还要装模作样。
是因为不信任她，不相信她会配合？
“陆昱瑾，我给过你机会了。”她微微仰起头，瘦弱的小脸在正午的阳光下几乎透明。
他从来没有发现，她竟然是这样的易折，像是又薄又脆的纸片。
手指微微一捻，就可以化为灰烬从指缝飞走。
这样无法掌握的感觉让人发疯，他捏住她的手腕微微用力：“我早就说过，我们不离婚。”
从没有一个女人，让他这样着迷。
更没有一个女人，让他愿意亲近到如此的地步。
在她没有出现之前，对方婉茜，他感谢、愧疚，不介意给她陆夫人的位置，保她一生富贵安乐。
可是在她出现之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陆夫人只能是她。
顾阮阮轻轻地笑了起来。
清明如山川河洛般的翦瞳在金色的光线下漾起水波，脆弱的面孔在光线浮动下隐隐透出诱人的艳骨。
“以后，你可没机会后悔了。”
她说。
她想过，就这样让他去跟方婉茜双宿双飞，权当报答了陆家的一场恩情，所有的痛苦她自己背负就可以。
是他拒绝了。
那么，就别怪她以后都不会给机会让他们比翼双飞，不会让他们痛快了。
她果真还是不够善良。
想到能够占着陆昱瑾妻子的位置，生生膈应死他们两，就觉得痛快无比。
她的心底里弥漫着黑暗的气息，笑意不达眼底。
他却仿佛被蛊惑，垂下头在她冰凉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低声道：“好，不后悔。”
他甘愿跟她生生世世地纠缠。
陆昱瑾抬手摸了摸放在桌子上的碗：“现在，可以吃东西了吗？再凉就不能吃了。”
顾阮阮脸上噙着那一缕画上去似的笑意，点了点头。
她啊，要活得长长久久的。
让他们永远都无法越过她，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简单吃了点东西，顾阮阮刚洗了手，就见陆青青敲门走了进来。
“哥……”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陆青青有些闪躲地捏了捏衣角：“你，你能不能出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陆昱瑾皱眉：“不知道喊人吗？”
“嫂……嫂子。”陆青青不敢看顾阮阮，匆匆忙忙的点头示意，又着急地去看陆昱瑾：“哥，你出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