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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不放手 第29节

    楚珈文问:“怎么?穿得不对?”
    肖诚抹了把脸,一看就知道这小家伙平时没跑过什么步。他又多看了两眼,说:“走吧。”
    夜幕低垂,更显得道路深远。虽然人行道上还有些积水,可空气清爽得像充满了氧气泡泡。
    肖诚跟人并排,不时指导她跑步的步幅、节奏和呼吸。
    楚珈文运动神经不算发达,上学的时候体育课也就是将将及格的水平。尽管路线经过肖诚缩减,只是他平时距离的三分之一,可楚珈文还是跑到一半体力就到了极限。
    她咬牙硬撑,耳边是肖诚不住灌输的理论课,脚下却始终是步履沉重,节奏混乱,呼吸也变得上气不接下气,实践完全跟理论联系不起来。
    可她就是不愿意停下对肖诚说一句,“我坚持不住了。”
    这个倔得撞了南墙也不知道回头的家伙让人不由心疼,这哪是在锻炼,这绝壁是后面有狗追着咬在逃命呐。
    肖诚眼神深深望着她,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看懂楚珈文。
    她平日里的千依百顺,根本就是为了取悦他的表面现象,这女的实质就是一头犟驴。
    他明白,楚珈文跟他从来就不是一样的人。在她眼里,最大的敌人不是狠心的抛弃,不是尖刻的指责,甚至不是生离和死别。她最大的敌人,就是她自己。她在跟自己较劲,跟生活中的无可奈何较劲。他的人生一直在妥协,楚珈文却偏要去反抗挑衅。
    楚珈文正在胡乱挥动手臂,一只手突然被肖诚的大手攥住。那人往前跑一步,扯住她的胳膊。她紧随着前边踏实有力的脚步,亦步亦趋。
    后面的半程温暖轻松,这种单纯的,直接的,充满雄性力量的呵护,让楚珈文心颤。
    转眼回到了蔷薇胡同,楚珈文只觉时间过得太快。
    肖诚边跑边望着倒退的街景,对楚珈文说:“我小的时候,我哥就这么风雨无阻地陪我跑步。每天五点准时起床,冬天最难挨,天黑得透透的,冷风刀一样,直往骨头缝里钻。我一偷懒,我哥就点着我的头说,肖诚你是女人吧,爷们没有在怕这个的。我气得腿上一使劲,把他甩出一条街,跟他比中指骂说,老子特么总有比你高的那一天。”
    他说着,低头掩饰住被往事挑起的伤感,半天才笑笑说:“后来,我真的比他高了。不但比他高,还比他壮,比他聪明,比他帅。可如今,我没办法跟他比了。”
    有些回忆,让人痛彻肺腑,却仍忍不住不停回头去看,再一次次受伤。
    楚珈文站住,不着痕迹问说:“你哥他,是什么事故?”
    肖诚的声音低沉,一丝丝融入这浓重夜色:“是,火灾。”
    楚珈文心里像是被人用手指拨拉了一下,颤巍巍半天才缓过神来。几乎可以断定,她认识的那个叫做旷远的男人,和肖诚的大哥,应该是同一个人。
    眼前的男人让人心疼,她掂起脚尖,双手捧着他的脸,吻住他干燥的嘴唇。
    肖诚闷闷唔了一声,大手扶住她柔软的脖颈,旁若无人,深深浅浅地回应。
    保守腐朽的蔷薇胡同里,无数双眼睛隐藏在夜色里,瞅着这对街头拥吻的男女,有人艳羡不已,有人羞红脸颊,有人吞着口水,有人心怀愤懑……
    ☆、我只要你
    程一山那晚对肖诚说,孩子还得亲爹亲妈管。二全这孩子,我们一整条街的人成天拿眼瞅着,还是给看走眼了。
    程一山又说,这事真的不赖楚珈文,是二全不对在先。二全给人下的套,结果被人将计就计,把他自己给套了进去。可咱蔷薇胡同的人你也清楚,挺护短也挺霸道,错都是别人的,只要是让自家孩子吃亏的人,那一准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
    最后,程一山捏捏肖诚的肩,抱歉啊,下午当着大家的面,我没替那女孩说句公道话。从心里,我还是偏向二全的,他才多大啊,我不想让他在大家面前脸面尽毁。
    肖诚搓搓脸,特么都是他自己的错。他就不该肖想能把楚珈文留在这蔷薇胡同。这次的事,可不像是以往让人受委屈那么简单。
    韩文宣是楚珈文心里最大的恐惧。二全助纣为虐,差点让楚珈文落入韩文宣的彀中,这事,比把恐高的人绑在高楼的楼顶外墙,把密集恐惧症患者封闭在黑暗狭窄的电梯里,还要让人崩溃,性质还要恶劣。
    而事后,蔷薇胡同里那些作为二全家长出现在楚珈文面前的人,不但没有替自己的孩子道歉,反而仗着人多势众,讨伐起那个已经伤痕累累的女孩来。
    谁经得住这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呢?肖诚心说,楚珈文这次,走定了。
    两人跑步回去,肖诚从包里拿出一串钥匙,交给楚珈文,说:“这是新房子的钥匙,你留一套。”
    他又拿出一个银/行/卡,说:“这是我这些年的积蓄,你拿着用。”
    楚珈文看着那张卡,没接。
    肖诚枕脸,语气不容商量:“伸手!”
    楚珈文刚想说话,他立马打断:“女孩在外面,没有钱,就容易有危险。这些你先花着,我还在接着挣呢。跟你交个底,我们主编有时候,都没我挣得多。”
    楚珈文手里捏着那张硬邦邦的卡,转身乖乖地放进手袋。
    肖诚合上公事包,一个漂亮的包装袋露出一角,上面一个粉色的心型图案,格外刺人眼。这是肖诚托他们单位结过两次婚,经验丰富的女同事帮他事先买好的,准备登记那天送到登记处的喜糖。
    公事包的夹层里,还有户口本和身份证。他已经从网上预约好,后天他上晚班,白天和楚珈文一起去领证。
    钥匙、银/行/卡、喜糖、证件,这一系列套路下来,按说楚珈文就成了他法定的妻子,可如今,只送出去一半。
    肖诚把包装袋往包里塞了塞,捏住包上的拉锁扣,两根手指一用力,那拉锁扣无声无息凹陷成碗状。
    他怅然把公事包拉上,身边那人突然“嗤”的一声笑了,小声说:“跟交待后事似的。”
    这得心多大才能笑得出来呐。
    肖诚腾的站了起来,面露愠色,拦腰从背后捞住那女孩。
    楚珈文倔脾气上来,一动不动。
    肖诚手臂使了点劲,把人往怀里带。楚珈文胳膊腿挣了几下,下巴不小心蹭在肖诚手上。
    肖诚手背一凉,他抽回手看了看,上面一层水印。
    他对着那人后背,笑笑说:“傻子。”
    那女孩还是把后脑勺对着人,耷拉着脑袋,肩膀时不时压抑地抽抽两下,样子可怜得不行。
    肖诚心里像被什么灼了一下,呼啦一下便化了。他走得更近了些,转到楚珈文的正面,把人搂在怀里,拿手轻轻拍着,低声说:“人这辈子,真邪性。越是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的人,偏越是护不住。”
    怀里的人看似老老实实待着,却偷偷地扯了肖诚的t恤前襟,一点一点蹭着脸上的眼泪鼻涕。
    肖诚苦笑了一下。
    什么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都是做不到的时候,往自己脸上贴金,说的好听话罢了。
    他特么想把楚珈文这三个字溶到血液里暖着,可他读书少,谁能告诉他,该要怎么溶呐!
    楚珈文把眼泪擦干净,才仰起脸,对肖诚说:“你用不着自责。这些都是我认识你以前犯的错,惹的事,本来就该我来付出代价。要是碰上个稳稳当当,单单纯纯的,你也不用跟着犯愁了。”
    肖诚想,那样,就全都不同了。
    什么样的孩子最让人疼?要属表面温顺懂事,其实心里面熊得不行,认准的事几头牛都拉不回来,玩砸了,捅了篓子受了罪,还拼命掖着藏着,生怕人知道的那种。
    楚珈文这种又作又倔的女孩,是最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的。
    肖诚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哑着嗓说:“楚珈文,我只要你。”
    这晚,肖诚用实际行动印证了他的这句话,把楚珈文要了一次又一次。女孩柔软的触感,紧绷的皮肤,带着粉香的香水味,和情动之时在他身下半吸着气的呻/吟。这些渐渐熟悉的东西,很快就要离他而去。
    有些时候,理智上放得下,本能上却还是舍不得。肖诚在用雄性最原始的方式,来留住楚珈文的心。
    他尝试着想想楚珈文的短板,来缓解一下心中郁结。比如,不够贤惠。连方便面都能煮得日了狗一样难吃,要怎么抓住男人的胃?还有,不够疼人。从认识到现在,连双袜子都没给他买过。最致命的是,上学少,不识数。从她做生意以来,她那瞎忙活的劲快赶上马云了,这动静,起码也得分分钟几个亿上下,可你问问她,挣钱了么?没把她自己赔进去,就算万幸了。
    正琢磨着,身边的人蔫巴着爬到他身上,把头搁在他的胸口,就像他们俩第一次那样,沉甸甸摞在一起。
    不一会儿,两人紧紧贴在一起的那块皮肤就微微出了汗,变得滑腻。肖诚伸手把人结结实实兜住。她像个小狗一样,把两个没骨头的爪子搭在他的肩上,歪着头,用一侧的脸颊感受他一下一下打雷一样响的心跳,安安静静的,隔一会儿,吸一下鼻子。
    肖诚叹口气,大手顺着她身上起伏游走,不知不觉起了意,翻身又一次把人压住……
    第二天肖诚上班前,对着毯子下虚弱得快要找不着的那一块轻轻揉了揉,前一晚,他确实下手狠了。
    他说:“我明天晚班,白天一整天都没事。到时候,我送你。”
    楚珈文带着鼻音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同意。
    ☆、为了女人
    肖诚坐在车里,看了看表。虽然有点早,他还是拨出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肖诚直接叫:“哥。”
    那人是肖诚大哥肖梁最好的朋友,如今在b市混得有头有脸。自从肖梁不在了以后,肖诚就把这人当成自己亲哥来看。
    那头答应得很随意,这样的反应是对这个称呼最大的认可。
    肖诚说:“哥,麻烦你帮我找个人。”
    那头毫不犹豫答应:“说吧,是谁?”
    肖诚说:“韩文宣。就是那个拉小提琴的。”
    当作亲哥看,可毕竟不是亲哥。肖诚对这人,多少有些像是对长辈的敬意。这些年,肖诚只开口求过这人两次。上一次,是求人帮忙调查肖梁的事故。
    这是第二次。
    那人声音听上去气定神闲:“说说,怎么回事。”
    肖诚把韩文宣在那家婚纱摄影怎么犯的事,怎么跑的路,简单清楚地跟那人说了。
    那头似是沉思了一阵,笑道:“听出来了,你小子,是为了个女人。”
    肖诚摸出根烟点上,嗤的笑了,半口烟呛在嘴里,他使劲咳了一阵。
    “真的是为了女人,你跟你哥俩人还真是像,都特么是情种。”提到肖梁,那人虽是调笑,言语间却带着悲凉味道,“你们肖家,跟韩家,跟光源集团,这孽缘还真深呐。”
    那人又说:“韩文宣的事我知道。他这回跑不了。明里暗里好几拨人在找他呢。这不,他们家保健品的招牌,那个什么减肥胶囊,被查出有违禁成分。前几天有人吃这药中毒肾衰,这事闹大了,现在捂都捂不住。你猜怎么着,这光源集团刚任命的,韩文宣,韩总,正好负责这个公司。这倒霉催的,前脚刚上任,三把火还没来及放呢,后脚自己就让别人给当炮仗点了。”
    肖诚皱眉,那人说的药物中毒,指的应该就是二全的事故。他半天吐出一团烟雾:“一个拉琴的,整天的看谱,只用从一数到七。不好好搞音乐,特么非要做生意,他算得过来帐么。”
    那人笑道:“可不是么,他弟韩文宇这些天上窜下跳,到处替他哥道歉。注意咯,是‘替他哥’。这表面上擦屁股,背地里捅刀子的事,咱们还真不敢相信,是亲兄弟干得出来的。”
    肖诚不屑说:“他们家,就没一个好东西。哥你帮忙留点心,韩文宣老窝在b市,他多半是回去躲着了。”
    那头答应,临挂电话不放心说:“我老弟看上的女人,可得让我帮忙把把关,别再弄个梅青回家。”
    肖诚哼了一声,揶揄:“哥,你有点我家老太太上身的意思。”
    那头爽朗大笑。情种。这个特别要脸的肖诚,哪怕超出他能力范围的事,他也要硬着头皮自己掌控。如今他正为了个女人,低声下气求人。这女人,背景还那么复杂。这绝对是个逆了天的大情种。
    肖诚挂上电话,靠在车上的座椅椅背上,把剩下的半根烟抽完。
    楚珈文这熊孩子,知道韩文宣家族的势力,即使怕得要死,也要瞒着他,一个人面对恐惧,作天作地折腾。她这其实不是要搞死韩文宣,这是想作死她自己呐。
    她无论如何也不想肖诚蹚这浑水。因为在她的认知里,肖诚这人,从里到外,都干净到透明,可不能让他因为那些龌龊的事,沾上污点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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