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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人多癖 第45节

    之前在安兴,明月就注意到他行囊空空,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那会儿不知他是自己一直在找的人。
    一旦知道了,不免就担心他银钱不凑手,会不会亏待了自己,吃不饱穿不暖不好好养伤,诸如此类。
    那小厮却把包裹递过来,道:“我家公子见隋小姐衣裳被雨淋湿,吩咐拿这件斗篷给您挡雨。这斗篷是公子新近才添置的,还没有上过身……”
    明月不等他说完便接过来,抱在怀里,甜甜地笑道:“替我谢谢他。”
    那小厮一手递斗篷,一手拿钱,笑得好生尴尬。
    明月看出来了,笑道:“我不像你家公子,什么都不趁,只有这点金银,帮我交给他,留个纪念吧。”
    她把衣裳抖开,二话不说披在身上。
    蓝色梭布的素面斗篷甚长,差一点就拖到地了,明月小心拉起了下摆,高高兴兴地道:“好了,咱们走吧。”
    众人打着伞,出了灵岩寺。
    铃铛陪着明月坐上马车,见小姐待那件斗篷像宝贝似的,不时将领子上的短带解开,系上,又解开,再系上……还一脸的心满意足,不禁欲言又止。
    车行辚辚,很快驶离了城西。
    因为下雨,今天大化街市上行人不多。
    等走到州府衙门附近的长街上,突然听到雨中隐约传来一阵喧哗声。
    明月被打断思绪,感觉马车越行越缓,问道:“出了什么事?”
    外头程猴儿答道:“大小姐,好像是衙门抓了人,押送回来。”
    说是衙门,大化的衙门早在陈佐芝的控制之下。明月皱眉,抬手轻轻撩起车帘,外边天色昏暗,雨雾蒙蒙,什么也看不清楚。
    她问程猴儿:“去看看,可是咱们挡了路,若是挡路的话,咱们避一避,叫他们先走就是。”
    这关头上她不欲多生事端。
    程猴儿应了一声催马上前,停了一会儿,回来禀道:“大小姐,囚车已经过去了。就是有些百姓刚好遇上,凑凑热闹骂两句,不关咱们的事。”
    明月听这话不由好奇:“抓了什么人?”
    ,
    程猴儿笑道:“这回动真格的,听说连宋通判也抓起来了,还有临丰和兴乡两县的县令,都是咱们邺州有名的大贪官。”
    费长雍的动作好快!
    明月不由陷入了沉思,她熟知邺州地志,通判宋辉是指挥使马康才的人,这也到罢了,临丰可是孟黑老窝所在,是他最早打下的一个县,县令自然也是他一手扶植起来的。
    第60章 邺州大会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 没想到费长雍这第一把火就烧到了马康才和孟黑两个人身上。
    这么大张旗鼓的, 又是赶在邺州大会前面,必定是得到了陈佐芝的首肯。
    等下了车, 回到住处,连白策都感慨道:“看来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明月虽然心下沉重,却仍调侃了一句:“欲来?这不已经下了一整天了么?”
    白策见她郑而重之地把那斗篷脱下来抱在怀里, 有些好笑, 逗她道:“今天拜过了,感觉灵岩寺的香火如何?”
    明月如何看不出他居心险恶,扭头轻哼一声:“你说呢, 上上签,自然是灵验的。”
    白策哈哈大笑。
    这场雨到傍晚时转小,淅淅沥沥一直下到半夜才停。
    第二天却是个艳阳天,晴空明媚得简直不像初春。
    金汤寨的人以隋凤为首, 头头脑脑但凡叫得上号的全被请到了州府衙门。
    明月也跟着来了,同几位女眷呆在一起。
    到场的太太小姐们差不多之前都照过面,依旧是以陈虹英为首。
    她们被安排在一间侧厅里头, 与办正事的厅堂相通,中间拉上了帷幕, 只要侧厅里保持安静,便能清楚听到那边的动静。
    明月觉着这安排很合意, 被叫到陈虹英身旁落座的时候还特意夸赞了两句。
    陈氏兄弟、孟黑加上隋凤,四个人被请到后头,换上吉服, 坐等观礼的人到齐。
    负责主持仪式的是马康才和罗鹏几个,也都穿得簇新,众人兴高采烈跟过年似的。
    没过多久巳时将至,罗鹏乐呵呵来请四人,报说拿着“千金帖”的差不多已经来齐了,都在堂下等着,恭请王爷和三位当家的到场,仪式马上开始。
    陈佐芝居中,一左一右拉着孟黑和隋凤,亲热非常,陈信芝跟在后头,四人步入大堂。
    门口头目喊了声“恭迎王爷”,厅堂内众人齐刷刷站了起来。
    陈佐芝颇有些志得意满,哈哈大笑进来,见连原本分坐在厅堂两侧的钦差闵元基和汤啸也都起身,冲二人点了点头,意为感谢他俩这么给面子,能为他暂时放下阵营的分歧。
    结拜的过程没什么好说的,也不知道罗鹏自哪里学来了一套繁文缛节。
    奉上五牲,祭告天地,四人一个头磕在地上,开始序齿论长幼。
    陈佐芝年纪最大是大哥,下面依次是隋凤、孟黑和陈信芝。
    州府衙门外头鞭炮齐鸣,厅堂里众人乱哄哄地饮了血酒,陈虹英笑对明月道:“妹妹,这会儿我们是真正的一家人了。你二姐怀了身孕,月份大了不方便来这等场合,回头咱们单独聚一聚。”
    她口中的“二姐”是指陈佐芝的二女儿陈虹华。
    明月不欲得罪她,含笑应下。
    在座的小姐太太们纷纷恭贺,表达艳羡之情。
    大厅里一直喧闹了大半个时辰才逐渐止歇,罗鹏指挥着手下把祭品香案都抬下去,空出地方,摆上椅子给陈佐芝四人就座。
    四把交椅主次分明,陈佐芝大摇大摆居中坐了,清咳一声,下头很快鸦雀无声。
    陈佐芝待人都坐下来,开口直奔正题:“这次本王召集在座的诸位来,既是想请大家亲眼见证我们兄弟结拜,总算不负两年前我等歃血为盟,相约起事时的誓言:来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再者也是想借诸位之口,对外宣布一件大事。”
    众人大气也不敢出,厅堂里四五百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陈佐芝。
    就听他道:“邺州的五十二个县如今已经尽皆归附我兄弟四人,我等深感责任重大,当竭尽所能把这方土地治理好,方能不愧对家乡父老。本王在此要说的便是:邺州从今日起自立,不再奉行皇命。”
    虽然众人已经竭力克制,大厅里仍是“嗡”地一阵低鸣,大家议论过后,都把目光投向旁边脸色铁青的钦差闵元基。
    朝廷不是从今日起才失去对邺州的控制,但那时候只道是一时的,就算眼下抽不出兵力打回来,尚可以通过招安解决。
    这会儿陈佐芝当着这么多人,堂而皇之地宣布邺州自立,是不是意味着招安失败,闵钦差头颅难保,要给孟黑泄恨了?
    汤啸一旁听着面露笑容,懒洋洋地鼓了两下掌以示庆贺。
    陈佐芝没管底下人暗流涌动,道:“告示今天便会贴出去,自立的檄文随后也会发出。指挥使马大人,你来把咱们的人员任职和调拨情况同大伙说一说。”
    马康才连忙起身,恭恭敬敬一躬:“谨遵王爷之命。”而后转向众人,拿出早就准备好了的折子,打开来照本宣科。
    其实就是陈佐芝这个王爷对手下人的封赏。
    难得的是封赏的同时又量才而用,宣布完了再一看,这么多新丁走马上任,竟然各司其职,有模有样。
    像专设了大行令掌管仪礼,负责协调同朝廷以及其它诸州的关系,接待使臣,这个类似朝中鸿胪寺卿的官位给了陈佐芝的大女婿纪茂良。
    旁人怎么想尚不清楚,就明月看来,纪茂良与同在陈佐芝麾下的罗鹏等人比起来,确实显得有几分文弱,他是陈佐芝的大女婿,招待来客,周旋于各方势力之中,不论性格还是身份都十分合适。
    马康才官职不变,但有陈佐芝在,兵权自是没有了,陈佐芝给他换了个肥差,主抓查抄贪官污吏。
    至于全州的兵力分成了三部分,外有陈佐芝的儿子、二女婿及几位当家各率部属在周围边境御敌,尤其西北同靖定、开州的交界处乃是重中之重。内有陈丰羽、罗鹏率五千近卫镇守大化。剩下来的还有一块活儿,就是剿匪。
    邺州一直以来山头林立,陈佐芝想要治理它,必须先将那些老对手连根拔起,彻底扫除。
    陈佐芝不等马康才念完,打断他道:“剿匪这副重担还要麻烦三弟,我叫信芝带着人配合你,三弟你看如何?”
    孟黑淡淡地道:“但凭大哥做主。”
    孟黑今天一直阴沉着脸,态度有些冷淡。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陈佐芝抓了临丰县令的关系。
    陈佐芝满意地点一点头:“那就这么定了。”
    而后他转向隋凤:“二弟,你也得出来帮帮哥哥,别老窝在山上了,你那侄子和侄女婿勇武有余,带兵打仗还差得远,你若是能去坐镇,我就放心多了。”
    明月心中一凛,来了。
    陈佐芝居然想叫她爹带着手下去阵前,现在虽然和朝廷、密州军尚未开战,可谁知道往后会如何变化。
    还是在陈佐芝的儿子、女婿眼皮底下,想搞点小动作都难。
    若是背后无人为其出谋划策,陈佐芝今日的这番安排怎会如此又准又狠?
    她悬着心,不知父亲会如何回答。
    就听厅堂里静默了一瞬,隋凤道:“我去守边自然没有问题,不过兵卒还请大哥从旁处给我调拨几千来。”
    他笑了笑:“当着这么多人,我不妨也交个底,别看金汤寨对外宣称有五六千人,实际上除去老弱病残,壮丁并没有多少,就我带来大化的这些年轻人也都拖家带口,叫他们拿着锄头种地行,冲锋陷阵可就差得远了。这么些年金汤寨也就占了地势险要的便宜,要不然,我也不会现在还住在山上当山大王。”
    言外之意,你叫我帮你打仗可以,想叫我手下人去送死门都没有。
    陈佐芝是不是打着这主意不得而知,他望着隋凤笑了笑,正要说话,孟黑插言道:“二哥别舍不得你那帮手下,不磨砺永远不成器,这样吧,我自江城调一千兵给你,加上你带来大化的这些人,大哥再从别处挤个三千出来,不就够用了么?”
    陈佐芝当即点头:“也好。”
    他二人都这么说了,隋凤不好再推脱,默不作声,算是答应了。
    明月心中焦虑不已,果然沾上陈佐芝和孟黑就没有好事,她爹要上战场了,这可不是官兵攻打山寨,雷声大雨点小,而是真正的两军阵前,一旦开战,九死一生。
    可她脸上又不能表现出来,暗忖父亲若一定要去,最好能争取北上开州交界,到时若是对上杜昭的人马,还可叫谢平澜帮忙从中转圜。
    这个念头还未转完,就听有人语带讥诮道:“我看隋大当家也不用去旁的地方了,就来开州,大家要真的谈不拢要开战,也好给个机会叫汤某领教一下,看看是真金还是草包。”
    这是……汤啸?
    明月皱了皱眉,无冤无仇,这姓汤的为什么老是跳出来冷嘲热讽,同父亲做对?
    隋凤冷冷地道:“那便如你所愿。”
    明月一听这语气,就知道她爹是动了真火。
    陈佐芝笑道:“暂时这样,今日是对手明天还说不定是朋友。好了,今天请这么多朋友来,不是听咱们怎么安排这些事务的,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新任少司徒,长雍,来。”
    一身玄衣的费长雍走至陈佐芝身前,陈佐芝介绍道:“长雍是我的智囊,我把邺州的内政完全交给他,土地、钱谷、贡赋全都劳他殚精竭虑,这次的大会主要也是为这些事务订个章程,长雍,下面就交给你了。”
    费长雍躬身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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