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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人多癖 第47节

    费长雍叮嘱完了,突又想起一事:“对了,我听说你同陈丰羽有些宿怨,你不会拿着这‘雪净瓶’去射他吧?”
    明月眯着眼睛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直到费长雍有些急了,方道:“只要那小子别打歪主意害我。”
    想起那混账在观霞阁上对着自己叫嚣,当时费长雍便在场,这还是当着自己的面,背地里不定如何肆意诋毁,明月觉着有必要同费长雍解释一下。
    她便把自己因何射杀了陈丰羽的马,所谓“宿怨”来龙去脉简单讲了讲。
    费长雍点头:“我便知道隋小姐不是他说的那等人。放心,费某分得清楚是非善恶。”
    明月对此很是怀疑,但人各有志,陈佐芝对他又确实不错,可算是言听计从。
    本着疏不间亲的原则,明月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道:“当时也是天时地利,刚巧他从箭台下面经过,才给了我用踏/弩的机会。否则以我的臂力想要拉一石的弓都费劲儿,咦,费公子你……”
    她望向费长雍,见对方神情似笑非笑的,怎么看都不像是被难住了的样子,心中大定,继续问道:“你有没有办法?”
    “帮你拉弓的时候省些力气?有啊。”
    不等明月露出欢容,他又道:“不过我需得现场看一看你是怎么拉弓射箭的。若是这会儿方便的话,我记得隔壁就是演武场,我先过去等着你。”
    说罢,费长雍起身抱了抱拳,向外走去。
    哎,看就看,何必要兴师动众去演武场?
    明月抬手想要叫住他,转念又一想,管他呢,若能以机关改造弓/弩,可不是自己一个人有收获,说不定金汤寨整体的实力都会由此提升一大截。
    待明月收拾停当,换了身浅黄色的窄袖骑装来到演武场,已是太阳西沉,天将黄昏。
    杨柳清风拂面,送来淡淡花香。
    天际是大片的彤云,不知哪路神仙在上头打翻了朱砂盘,细端详竟有一种摄魂夺魄的美。
    这演武场是陈佐芝住进来之后新建的,因在府邸中,占地只有小半亩,半边是兵器场,半边是练箭的靶场。
    费长雍已独自在靶场挽弓练上了。
    靶场有专门的箭童,按照费长雍的吩咐准备了清水和点心瓜果,小几上摆得满满的,只等明月到来。
    明月离远见费长雍站立如松,张弓搭箭,弓弦拉开如满月,他只是稍微瞄了一瞄便松开了手指,铁箭呼啸飞出,直直没入箭靶正中的红心。
    那目标立在靶场边缘处,已经是不能再远了。
    明月扬声赞了个“好”,她在弓箭上也浸淫了不少时候,一看箭飞出的力道,就知道费长雍臂力惊人,他那张弓比之父亲的三石还要在上,四石?还是五石?
    可看他方才射箭时那轻松的样子,明显远未到达极限。
    难怪那雍德义在他手下如土鸡瓦狗,几个回合便束手就擒。
    费长雍含笑扭头,闻声望来,夕阳下乌发好似泛着金光,眼睛亮闪闪的,以赞叹的目光将明月由头打量到脚,笑道:“你可是来了。那边有弓箭,去试试可有趁手的。”
    明月这才发觉,对方不知从何时起,不再叫自己隋小姐,只用“你”来称呼。
    她点了点头,过去挑了张同自己平时所用大小轻重差不多的弓,拉着弦试了试强度,又拿了一壶箭,向着费长雍走过去。
    费长雍让至一旁,明月叫箭童把靶子往前挪了挪,站在原处,连射三箭。
    “准头还不错,好了,下面再来一箭,别着急,慢慢来。”费长雍走至她身后。
    明月点了点头,搭上一支箭,慢慢将弓拉开。
    费长雍沉声道:“双肩再塌一些,不错,胳膊放松,拉弓时真正该用力的是你后背的筋脉。”
    明月照他所说,胳膊一卸力,弓弦登时就拉不住了。
    说好的看看她射箭,帮她在弓上安装机关,怎么就变成了费长雍教她射箭了?
    不过有高手现场指导也算机会难得,明月照他所说,全力调动后背的力量。
    费长雍退开一步,用手里的弓在她肩胛骨内侧轻轻一点:“这里用力!”
    未等明月照做,离远有人怪声怪气道:“哎呦,小费,你这忙啥呢?”
    两人循声望去,就见陈丰羽穿着簇新的统领衣裳,大摇大摆走进了演武场。
    后头还跟了一人,竟是多日未见的孟黑。
    费长雍笑笑:“我在教隋小姐射箭。”又同孟黑打招呼,“孟爷。”
    明月鄙夷地瞥了陈丰羽一眼,轻哼一声,突然就找到了费长雍所说的感觉,后背用力猛然拉开弓弦。
    这一箭疾如流星,正中靶心。
    费长雍应声赞道:“好,就是这样。”
    两人竟然就把陈丰羽晾在了那里。
    陈丰羽阴沉着脸,好不容易克制住了骂娘的冲动,道:“小费,看不出你还有这闲情逸致,我伯父交待你办的事情都办妥了?”
    费长雍挑了下眉,回道:“今天新出的《屯田令》是这月第十三道政令,王爷对此次集会的成果十分满意,《屯田令》里涉及军屯,不论是大化的驻军还是守边的士兵,都要蒐乘训练之余屯田待敌,不知羽少爷看了没?”
    “你!”
    明月诧异地望了费长雍一眼,这小子,很够胆啊,和陈佐芝的侄子针锋相对,毫不示弱。
    明明在观霞阁上两人还亲热的很,一转眼的工夫,费长雍就把陈丰羽的手下都打发去种地了,难怪姓陈的小子生气。
    她这时候肯定是要站在费长雍的一边,收了弓笑嘻嘻地道:“我已经决定了,要拜费公子为师,学习射箭,往后谁再惹我,绝不手下留情,嗖,一箭过去,取了他的狗命。”
    陈丰羽焉能不知她在恐吓自己,直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偏费长雍还火上浇油,笑道:“隋小姐这般聪颖,我怕是教不了你多久,别说拜师,咱们互相切磋吧。”
    陈丰羽想要发作,念及伯父正倚重这姓费的,到底有所顾忌。
    一旁孟黑沉声道:“费司徒,你跟我来,我有话问你。”
    他称呼的是官职,可谁都清楚陈佐芝先前封的这些官儿是怎么回事,待费长雍疏远之意昭然若揭。
    费长雍点点头,跟他到了无人处。
    陈丰羽环顾四周,看到小几上各种点心水果,微微冷笑,道:“花前月下啊,不对,月亮还没出来,你这是人约黄昏后,哼哼,看上姓费的小子了?别忘了,他不过是我伯父的家臣,说难听点,一条狗。”
    明月翻了个白眼,反唇相讥:“这话你敢去王爷跟前说么,别自我感觉不错了,出门随便问一问,全大化谁不知道,王爷对他比对你要看重的多。”
    只要能恶心到陈丰羽,别说叫陈佐芝王爷,就是伯父她也叫得出口。
    陈丰羽被她一语道中心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还待再说点什么挽回场子,那边孟黑怒喝了一声,就见他和费长雍相隔不过两步远,互不相让对峙了半天,孟黑扭头大步而去。
    陈丰羽叫了声“三叔”,连忙由后追去。
    费长雍回来,明月关心地问:“怎么了?”
    他摇了摇头:“先前肃贪抓了临丰县令,供出不少东西来,你知道的,临丰一直在孟爷手里,他叫我不要再查下去了。”
    “那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我自然实话实说,核赃的事是马大人在负责,不归我管。”
    明月心说骗鬼呢,难怪孟黑发火,以马康才的胆量,背后若是没有费长雍支持,就算因为行刺钦差的事和孟黑有了些不睦,也不敢咬住了不松口。
    她嘻嘻而笑,对费长雍这人好感倍增,暗忖:“我算是明白他为什么会投奔陈佐芝了,一定是老天爷想要折磨孟黑和陈丰羽这些人。”
    第63章 急流漩涡
    虽是这么想, 她还是忍不住问费长雍:“你师父真的救过陈……王爷?”
    费长雍点了点头, 邀她到一旁落座,又要拿瓜果点心给她吃。
    明月刚摸完弓箭还没洗手呢, 再看那些水果洗得也不甚干净的样子,连忙摆手推辞。
    费长雍也不勉强,拿起一个苹果来“咔嚓咔嚓”吃上了, 令明月不由得暗暗侧目。
    “是真的。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当时王爷还没有落草,不知怎的得罪了一伙豪强,一路逃到了玉寒山。我师父当时在玉寒山中隐居, 那天正在半山腰采草药,听着底下有喧哗喝骂声,还伴着阵阵狗叫。”
    当时若是陈佐芝被抓回去,也就没有后来这些事了。
    偏萧学真这人有个怪脾气, 若见着官与民斗,肯定向着百姓,见着富与贫斗, 便向着贫的一方。
    陈佐芝当时穷困潦倒,两样都占齐了, 所以萧学真就现身,为陈佐芝指了条生路。
    这还不算, 老爷子亲手在山间摆了个迷踪阵,叫追陈佐芝的狗腿子和恶犬在里头团团打转,直困了两天一夜方才作罢。
    歇息完了, 费长雍又看着明月练了一会儿箭,天就黑了下来。
    他将明月手里的那张弓拿过去,翻来覆去端详一阵,又试了试弓弦的力度,对上明月满是期待的目光,不由地笑了:“没问题。就是需得给你特制一张弓,怕得等上一段时日。你不急着离开大化吧?”
    明月闻言一时喜一时忧,喜的是以费长雍的本事,他说没问题就肯定有解决的办法,忧的是什么时候离开大化她说了不算,要看她爹隋凤那里的安排。
    “说不好,我爹在等陈王爷调兵给他,这会儿不敢轻离,等定下来之后,应该会先回一趟山寨,我那时候再随他回去。”
    要接收孟黑打发来的一千手下已经够闹心的了,陈佐芝若再派些虾兵蟹将草包窝囊废给他,去了边界还打什么仗,坑也给坑死了。
    这节骨眼上隋凤势必要留在大化盯紧了。
    明月也想多留些时日,就算不方便同谢平澜总是见面,呆在大化,好歹离他近一些。
    费长雍送明月回去,两人在微黑的夜色中并肩而行。
    “王爷调兵的事,不知你爹有什么想法?三千人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眼下大化的驻军良莠不齐,构成十分复杂,若是看好哪支人马,又不好向王爷开口,可以同我说,我来想办法。”
    若是不计较他正是害父亲上战场的始作俑者,黑暗中听他带着莫名的关心娓娓道来,实是让人感激感动。
    明月笑问:“不知道依费公子看来,我爹讨要哪一支人马比较好?”
    “我了解的情况看,自然是大化原来的官兵,马大人的手下。陈王爷的兵虽然勇武,但相对军纪败坏,仗着是王爷的嫡系,难管教是一方面,你爹有任何的安排,都先得经了王爷同意,带这样的兵还有什么意趣。官兵里头也不全是酒囊饭袋,马大人手下先前有六员武将,死了一个,走了一个,而今还剩四人,里头若有那郁郁不得志的,说不定同你爹反而对脾气。”
    明月心中一动,问道:“谁都可以么?”
    “对,谁都可以。”费长雍十分笃定。
    明月忍不住暗暗吃惊,昨天自己听费长雍说父亲去驻守边境是他建议的,可没给他好脸色看,讽刺了一句“谢谢你,给他安排了个这么好的差事”,费长雍不会听不出来,但当时他的反应十分古怪,竟然说什么“举手之劳,你们与我无需客气。”
    难道他竟是来真的?
    明月可清楚记得年初那会儿陈佐芝取大化,马康才献城归降,他手下有个叫朱宏的武将见势不妙脚底抹油,带走的正好就是三千兵卒。
    也就是说,马康才的几个副将能控制的差不多就是这么多人马。
    若是费长雍在建议之初就预料了如今的局面,那得是多深的心机,他到底意欲何为?
    一定是凑巧了吧,想想他为了解决邺州粮荒而殚精竭虑,断然拒绝孟黑要他网开一面的请求,这样一个对变革满怀热情且充满了正义感的少年,明月实在不愿把他往复杂里想。
    一阵风袭来,明月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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