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我这么说也许你还是不明白，我也不瞒着你，从头和你说好了，其实我和老陆在我们结婚之前就已经认识了，外人都以为我们是父母包办的婚姻，但实际上不是的，我们念书的时候就认识了，老陆比我大几岁，所以我们也只是见过面，后来的老陆成了家，有了靖琪他妈，他们应该很相爱……
    “你没见过靖琪的妈妈，真的很漂亮，肯定让你也自叹不如，那双眼睛就好像从画上出来的一样，那么标准，还有脸型，要多好看就有多好看，我不会骗你，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在别人面前夸自己的情敌，可她就是那么好看……你看靖琪就应该知道，靖琪还是像妈妈的。”
    “可惜，女人红颜多薄命，虽说长得漂亮，可是也命短，走的早。那时候老陆其实还有一个心爱的女人的，那女人为他生过一个孩子，后来我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总之那时候他是要娶她的，但是偏偏他妻子去世那件事被我知道了，我就自己跟我的父亲说要嫁给他，”
    “您自己？”简言有些佩服苏凤兰的勇气，
    “对，自己，恰好老陆的名声一直不错，那时倒是他不愿意娶我了，但可惜，他那个时候也是正年轻，有我父亲的帮忙，他自然不知道能够轻松多少倍，然后他就妥协了。”
    简言点点头，在心里默默的对苏凤兰产生赞许之情。
    “我现在可以和你说的轻描淡写，可不代表我当时也那样。”苏凤兰接着说道，“事实上，我在背后花的力气可多了去了，老陆到现在都不知道，”
    “那您为什么告诉我？”
    “因为……因为我们都是女人。我一见你，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才敢放心把这些告诉你，更何况，过去那么久的事了，也不会有人在追溯它的真实性，我之所以告诉你，你若信便信，不信，便当苏姨讲了个故事给你听。你说呢？”
    简言笑笑，“苏姨，我信。您信得过简言，简言也就不会说给别人听，”简言说道，她从没想过，苏凤兰这样一个看起来文弱不争的女子身上，过去也是一样藏着别人不曾知晓的风景，看样子，这世界上的女人还真都是一个样，抵不过一个“情”字。
    不过苏凤兰自己的故事还没说完，简言看见了一张陆靖尘的照片，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可是，苏姨，您是什么时候送靖尘去的国外？”
    苏凤兰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听到简言这句。忽然，眼神又清醒了一些。
    “大概，11岁的时候吧，跳了两级，刚读完小学，就给送走了，之后一直在国外，两年才愿意回来一次。”
    也跳了两级啊，还真是聪明呢。“他还那么小，您为什么就能放心送他走呢？”
    苏凤兰听到这个问题，眼泪忽然萦绕在眼眶里，果然，在女人的世界里，就算发生了一百遍的灾难，也不足挂齿，但是偏偏发生在自己骨肉身上的一丝一毫，都足以伤及她的心。
    眼前的苏凤兰，就是如此。
    “你不知道，我只说完我的事，还没有说到后来，靖琪这个孩子，也是命苦啊。我现在回想起来，他也一定恨死我了吧，他那么小就没有了母爱，可我怎么还敢在他面前炫耀我对靖尘的爱。还有，靖尘也还那么小，他根本什么都不懂，他原本应该得到爸爸妈妈和哥哥的无私的爱的，为什么，我要那么残忍的让他自己去面对那一切啊，为什么？”
    苏凤兰说到这里，竟然哭了起来。她原本就是慈眉善目的样子，今天这一会儿一变也是变了好几种脸，看的简言也是心累了。
    “苏姨，你别难过了。”
    “小言。我本来不该跟你说这些的，可是请你原谅苏姨，真的原谅我，靖尘从小就是我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虽然中间我们有了隔阂，可是他始终是我的亲生儿子啊，我没有什么也不能没有他，你知道吗?”
    想到陆靖尘的病，简言的眼泪也快要流出来。
    “他还那么小的时候就问我，妈妈，哥哥为什么不喜欢我？我说哥哥不是不喜欢你，哥哥是觉得你太小了还不能跟他一起玩，然后他就哭了，他说哥哥比我大6岁，那我是不是永远都要比哥哥小啊。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还有，还有他八岁的时候，他得了奥数的冠军，可是全家没有一个人夸他，他问我妈妈，为什么没有人表扬他呢，连老师都说他做的好了，为什么爸爸却都不笑，是不是他表现的不够好，我说不是啊，是因为他表现的太好了。上帝不喜欢表现太好的小孩，会嫉妒他的，可是我知道他只是想比靖琪表现的好一点，想引起靖琪的注意而已。
    “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跟他解释如果他爸爸这次表扬他的话，那他哥哥就会不高兴，就会更加努力的，陆家不光要有能力的小孩，也要要正常的小孩啊，他不会明白的，他明明那么小，
    “还有，11岁的时候他小学毕业，靖琪那时候17岁才念高中，总是嚷嚷着要去住校，我知道那时候他有个很好的叫阿洛的同学，可是我真的不放心他们在一块，可是他就是要去，死也不要在放学路上跟靖尘一起回家。我欠靖琪的太多了，真的，我总忘不了我一进门时，他看我的表情，真的，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我不能再欠他更多了，
    “然后我就提议把靖尘送到国外去念书了，既是为了他好，也是为了靖琪好，更是为了让我自己安心，可是小言，你知道吗？你知道登机那天靖尘跟我说了什么么？
    “他说，‘妈你真的不想我么？’‘我就那么让你讨厌？’
    “他说‘你不要以为我会原谅你。’
    “他说恨我，可是他明明还是那么小的孩子，他怎么知道什么是恨？这都是我的错啊！我的错……”
    第一百五十二章 如何面对
    苏凤兰锤着胸口，声泪俱下，“如果我知道他从那么开朗的一个小孩子变成了后来的那样，我是无论说什么都不会同意送他出国的，所有的罪就让我一个人抗吧，为什么要牵涉到我孩子的身上，现在，他还是那么小，才20多岁，就要忍受这种痛苦，你让我怎么接受？怎么接受啊！”
    简言听着，眼泪就也要掉下来，苏凤兰还是有风度的，就算是哭诉，也还是强忍着自己的情绪，没有最大强度的爆发，简言猜，她一定是很压抑，忍了很久，很久。
    她接着翻相册，“后来的靖尘两年才回来一次，他从不说他想回家，一次也没有，也很少打电话，生活费都是我们定期打过去，有一次，我故意不打电话给他，结果他就真的没有打电话来要，他花钱不太浪费，所以自己想办法，加上有管家照顾，愣是挨过了那半个月，他恨我，我知道，要不然也不会小小的年纪就那么能忍，”
    苏凤兰又翻到一张人很多的相片，像是毕业典礼，“你看这是哪儿？”
    “是他的毕业典礼？不对啊……”简言猜测之后又自己否定到，可是按照这照片的新旧程度应该是很久之前的了。
    “是毕业典礼，不是他的，是靖琪的。”
    “陆靖琪的？”简言顺势找过去，果然看见了人群中，正被一群人拉着照相满脸尴尬的陆靖琪，而陆靖尘则是人群以外，手拿相机自拍的那个人，只留了他的半张侧脸，却还是能看清他年少时清秀的脸。
    “这是怎么回事？他那时不是在国外么？”
    “是啊，原本我也这么以为的，直到后来，我看见这张照片才知道，他那时候专门回来了，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到的靖琪的学校，在那里拍的照片，他原本是想过去找靖琪一起合影的，最后还是没有勇气啊……”
    简言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眶也有些热，“那这些，陆靖琪知道么？”
    苏凤兰摇摇头，“他当然不知道，靖尘太容易害怕了，所以常常自我保护，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心里的一点脆弱……”
    简言听到这里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陆靖尘不是这样的，在自己面前的那个陆良，不是这样的，他明明看起来活泼开朗，热情阳光！虽然，只是心里藏着许多预先就计算好的事……
    “你觉得很难相信吧，”苏凤兰接着说道，“其实我也很难相信，那样一个无法原谅自己母亲的孩子居然为了你不要自己的性命……”
    简言听到这话时就愣住了，忽然明白了苏凤兰找她聊天的中心思想，她都知道么？“阿姨……”
    “他很喜欢你吧……”苏凤兰接着笃定的说道。
    “原来，您都知道……”
    “知子莫若母，我是他的母亲，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他的头现在还是常常会痛，我也是在他开始化疗之后，才看见他头上的疤痕，他那么怕疼，怎么会轻易让自己受伤？”
    “您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简言弱弱的问，
    苏凤兰却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他骗我说是回国之前打球磕的，我虽然不在他身边，也不和他亲近，但是我毕竟是他的母亲，他不打球，我知道，他不原谅我，可是却为了你连命都不要，我真想不通你让我怎么接受？”
    简言听到这里忽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那些她一直以为只有陆靖尘和自己知道的秘密，原来早就有别的女人知道了，她怎么也想象不出这个女人如何忍受这些，然后在自己的儿子面前假装浑然不知的。可能忍受这种东西本身也是一种能力吧。
    “苏姨，对不起，对不起……”
    简言也哭了，一提到陆靖尘的事，她就觉得自己是真的理亏，就算苏凤兰现在上来打自己一巴掌，她也一定不会还手的。
    可是苏凤兰没有，苏凤兰上前擦擦简言的眼泪，“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的，这都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阿姨没理由怪你的，阿姨只是难过，为什么我自己的儿子到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都是阿姨自己的错，阿姨怎么能怪你？”
    苏凤兰想想又接着说，“这些都不是靖尘跟我说的，关于你的事，他决口不提，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们之间，就那么陌生，陌生到就连他得了白血病我都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他其实自己早就知道他自己的病情，在英国的时候就有，他长这么大自己做了很多事，可是却从来也没有骗过我们，可是一遇见你，他就变了，他骗我们说他还没有答辩结束没有回国，自己却偷偷给你当秘书……”
    “您早就知道这些了？”简言泪眼婆娑的问，
    苏凤兰摇摇头，“是后来才知道的，他早就知道他有这种病了，可是他自己拖着不肯去看，后来去看了，又瞒着我们，他害怕让我们知道他是一个病人，他不想因为这样就被别人用特殊的眼光对待，他这孩子……”苏凤兰说到这里，有些哽咽，却强忍着不掉眼泪，
    “医生说，如果那天靖琪没有发现他，没有让他入院治疗的话，那么白细胞就会大面积扩散，可能就再也没有治愈的机会了……”
    简言愣住了，忽然想起了，陆靖尘以陆良的身份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就已经有很多端倪了，只是自己也没有发现，也带他去检查过，可是都没有追究，她怎么就不多猜测一下，怎么就没有看出来那孩子的隐忍，他应该很难过吧，他应该不想被自己知道吧，可是……
    苏凤兰擦擦眼泪，合上相册，“走吧，我再带你看看别的地方，”
    说罢简言就在苏凤兰的拉着下走到了隔壁陆靖琪的房间，与他想象中一样的深沉，整洁。干干净净。“很干净吧。”苏凤兰泪痕还没干，就先勉强的笑了出来。
    “你自己进去就好，我就不去看了。他应该……不喜欢我进他房间吧，”
    简言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就走了进去，陆靖琪和陆靖尘不一样，房间没有过多的摆设，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有，只是在书架的柜子上摆满了奖杯和奖状，多到数不清。
    简言第一次知道，陆靖琪原来是个那么优秀的孩子。原来他有那么多的荣誉。
    简言在里面看见了至少超过三个以上的学位证书，惊讶的睁大了眼，指着那证书问苏凤兰，“苏姨……这……”
    苏凤兰好像一眼看出简言的惊讶，“对，那都是靖琪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的，他不能去空军部，可是他大学期间，自己又主修了其他两个学位，你也知道他念得大学可以说是军校当中的最好的了，而这一切你陆叔叔没有帮任何忙，都是他自己的努力……”
    “怎么会……”为什么，难道说，在简言不知道的地方还有另外一个陆靖琪么？为什么，简言觉得自己好像从来也没有了解全部的陆靖琪？
    “怎么会什么？怎么会这么棒对么？”
    简言不置可否，苏凤兰接着说到，“还有你右手边的那个奖杯，是参加化学技能大赛的全国的奖项，高中的时候，还有，那个他最喜欢的，金色的那个……”
    “那是什么？”简言没有在上面找到字体。
    “那个不是什么奖杯，是他爸爸送给他的，因为他在参加游泳比赛的时候，得了第一名，可是之前，他还是个连水都不敢碰的男孩子……那是为了奖励他的勇敢，他特别珍贵，在他眼里，父亲的肯定比任何人都重要……”
    简言没说话，苏凤兰说到这里却忽然就停了下来。简言猜测不到苏凤兰接下来会说什么，但是她却深刻的笃定了一件事，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陆靖琪的办公室里，陆靖琪此时正没精打采的面对着一脸严肃逼着自己看新闻的陆维昌。
    连夜加班让他的状态并不是很好。加上此刻陆维昌要他关注的东西恰恰却是自己最不希望看见的，他忽然知道，什么叫躲都躲不掉了。
    新闻播放完，陆维昌关掉电脑。
    “陆靖琪，你想不想对我说点什么？”
    陆靖琪眯着眼，低着头，不去看陆维昌的表情，“我早上看见了，您希望我说什么？”
    而此刻在陆家的简言也遇到了同样的难题，让她没办法再继续躲避她和陆靖琪之间的矛盾根本。
    不管多么久的逃避背后，该面对的问题都始终是要面对。
    “不知道靖琪和没和你说过，靖琪到了这把年纪，其实，我和你陆叔叔都是很操心他的婚事的，他始终也不嚷着结婚，可是直到前些日子，他才说起和你的事……我们没有阻拦你们的意思，你的各方面条件都很好，虽然你陆叔叔原本心里有了更好的人选，可是我们都知道，不管怎么样都拦住他，他等了你五年？是么？可笑的是，我们居然才知道这件事，在这之前还给他安排了很多相亲……”
    “这些……他倒是从来没有说起过。”简言叹息，这些，都是陆靖琪在身后默默为自己抵挡的压力么？他那么爱自己，可是，又为什么要和那个女孩子……想到秦乐萱，简言的心倏地疼了起来。
    “是啊，他不会跟你说这些的，靖琪平日已经很听话了，可是他有自己的主意，我们都知道，只要不是逼得太过分，他都一定会尽力去做的，所以，你陆叔叔有多看重靖琪，你也应该知道的……”
    “嗯，知道。”简言点头，转眼又看见一张陆靖琪放在桌角的照片，“这是什么？”她拿起来仔细端详，“这不是……”照片上是陆靖琪的大学毕业典礼，陆靖琪在拍合照，照片的角落里却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拿着相机，费力的对着他们这一群人。可是简言清楚的看见，那个小小的身影不就是陆靖尘？难道？
    第一百五十三章 我找你的原因
    简言忽然想出了原因，原来这兄弟两个人都是在心里默默的照顾对方吧，路靖尘偷偷跑回来参加陆靖琪的毕业典礼。
    而陆靖琪在所有毕业照里挑出一张最喜欢的，不是因为自己照的最好看，只是因为，里面那个照相的路人男孩子很像陆靖尘。
    他们之间，就算不停的争抢，对比，可是还是很爱对方的吧。可是，自己的出现，是不是，破坏了这一切？
    “我猜，你现在想的，就是你想要的答案了吧。简言，所以，这就是我今天要找你来的原因。”苏凤兰的口气忽然变得严肃。
    简言先是愣了一下，但也忽然理解，她现在站在这里的真正意义了。她把照片放回原位，然后默默的走出去，关好房门。看着苏凤兰。这下，她可以猜的出来接下来的话题是什么了，她知道，早该知道，这故事的开端和发展，都在告诉她，终会有这一天。
    “这就是你那么坚持要娶的女人？”陆维昌似乎难以置信。
    陆靖琪眼皮都每抬，“您之前不也说她好么？”
    陆维昌见陆靖琪和自己顶嘴也不恼，又反问道，“无论从出身，从学识，从谈吐到气质外表，她没有一点不符合我们陆家媳妇的标准，但是你也知道，符合但不代表就一定是她，对于你的妻子，我眼里有更好的人选，更何况，现在出了这样的事，那她之前就算有一百分满分，现在也只能是零，这么浅显的道理难道还要我说么？”
    “我不得不承认，这次您说的对。”陆靖琪并没有直接拒否定陆维昌的观点，这次他理亏，是真的理亏，哪还有什么道理可言？
    “那你是同意我的意见了？”
    “您什么意见？”陆靖琪假装不知道。
    “小子，你心里想什么，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