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泠面上露出一抹隐忍的悲色,然后执起帕子擦了擦眼角:“本宫与安嫔妹妹虽很少往来,可是这一年里,大家共同住在这漱玉宫,你说这好好的一个人就没了。”
程秋砚不知该如何接话,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尔后道:“今日臣还得去给长公主请平安脉,微臣先行告退。”
唐泠只得摆摆手道:“程太医,你快去罢。”
待程秋砚离开,唐泠面上的悲伤便瞬间褪去。宛翠走上前道:“主子,看来这安嫔,是真的熬不住了。”
唐泠冷笑一声:“就算熬不住也是她的命,若她没有入宫,若她不是安禹书之女,就没有这一场悲剧了。”
宛翠抿了抿唇,又继续道:“那主子,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唐泠道:“剩下的,就交给宇文冉去罢。”
……
安清绾终归是没挨过五月。
这天阳光分外和煦,安清绾的身子似乎也比往常更好了些。
中午她吃了小半碗粥后便由依云扶着躺下午休。可是这一睡,便再也没有醒来。
江温尔和秦宛昀是最先得到消息的。
彼时,江温尔正在院中整理自己亲手晾晒的山茶花瓣,她想着等这些花瓣晒干,便为安清绾做一个枕头。当凝玉轩的宫人带来安清绾殁了的消息时,江温尔双手一抖,手中装着山茶花瓣的箩筐应声而落。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一滴泪自眼中滴落,接着是两滴三滴……
江温尔推开来传话的宫人一路小跑着朝漱玉宫的方向去。
凝玉轩外,跪着凝玉轩的宫人,他们俯下身,有低低的呜咽声从嗓中溢出,听得人十分压抑。
凝玉轩中,挤满了人。
就连平日里与安清绾几乎没有往来的妃嫔们都来了。
黎落和秦宛昀跪在床边,哭得伤痛欲绝。慕容璟烨蹲在黎落身边,搂着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江温尔拨开层层人群,走到床边,跪下身握住安清绾早已冰凉的手。
“怎么会这样……程太医他明明说会尽力的呀……怎么就忽然成了这样……”
一旁的黎落转身搂住江温尔,将脸埋进她的脖颈里,哑着声道:“江姐姐,我是在做梦,对不对?这一切都还是梦?她明明还在元宵节上抚琵琶唱歌,怎么这短短几个月,人就没了呢?”
秦宛昀跪在最边上,低声啜泣着。江温尔的余光瞥见她,眸子倏地冷了一下。
黎落抱着江温尔哭着哭着,忽地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一旁的慕容璟烨见状,心中一紧,忙打横将她抱起来,朝着凝玉轩的耳房走去。
一旁的程秋砚也跟着过去。
“程太医,她怎么样?”
程秋砚为黎落摸完脉,起身朝慕容璟烨行了个礼道:“回皇上,梨嫔娘娘应该是这些日子累着了,再加上因着安嫔娘娘离世,悲痛欲绝,才至于昏迷。不过……”
程秋砚抿了抿唇,又继续道:“不过梨嫔娘娘身体里的寒气仍未消去,待臣开副方子,要让梨嫔娘娘好生调养才是。”
程秋砚的话音刚落,昏迷中的黎落悠悠转醒,她偏过头,望着慕容璟烨和程秋砚的方向道:“反正这身子也好不了了,调不调养又有何妨?”
慕容璟烨闻言,在她身边坐下:“这种话,可不能再胡乱说了,你这身体不仅是自己的,还是朕的,所以,你得听程太医的话。”
黎落没有说话,只是挣扎着转了个身,又枕着慕容璟烨的膝盖躺下:“皇上,安姐姐是真的去了吗?”
慕容璟烨轻轻叹一声,伸手抚了抚黎落的脸:“黎儿,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黎落眼中的泪便大滴大滴地砸下去,沾湿了慕容璟烨那件青海龙袍。
程秋砚朝二人行了个礼,然后默默地退出了耳房。
华清宫中,南槿安正坐在小炕上与自己对弈。
乔月从外面回来,关上门走进去走到南槿安身边。
“公主,安嫔殁了。”
南槿安拿着棋子的手一顿,又轻轻地放在棋盘上:“什么时候的事?”
乔月道:“听漱玉宫的宫人说,是今儿个中午午休,睡着了就再也没醒过来。下午程太医去的时候,就已经没气儿了。”
南槿安抬起头来看了乔月一眼:“别的宫的娘娘们都去过了?”
乔月点点头:“晚膳时分离去的。”
“那她们呢?”
南槿安指的是黎落三人。
乔月答道:“据说是梨嫔娘娘哭晕过去了,醒来之后,就被皇上劝着回了伊人宫。在各宫娘娘都离开之后,宛贵人又守了一会儿,因着体力不支,也回去了,如今那里只剩下江嫔娘娘和凝玉轩的宫人了。”
南槿安听罢叫过乔月,凑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
乔月频频点头,道:“公主您就放心吧,保证万无一失。”
南槿安笑了一下,又从棋钵里取出一粒白色的棋子放到棋盘上,只见那上面,所有的黑子被白子包围其中,再无翻盘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