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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六零种大米 第6节

    柳三月咬了咬牙,排吧,队伍虽长,电影票卖的却快,应该很快就能到她。
    柳三月找了一条人比较少的队伍排着,队伍里有老有少,小年轻比较多,也有成双成对的,不过都比较拘束,隔的非常开。
    这个时候社会风气还比较保守,再加上城里比较严,大家都不敢太出格。
    队伍一点一点向前蠕动,大概二十来分钟吧,就到了柳三月,一看排片,好家伙,《第三次打击》、《多瑙河之波》,总共八部片儿,全是战争片。
    柳三月并不爱看战争片,可是当下也没有其他的选择,无奈之下只好随便选了《多瑙河之波》,票价一毛钱,学生五分钱,她没带学生证,花了一毛钱。
    将剩下的九毛钱贴身收好,柳三月拿着电影票找到了五号厅,电影马上就要开始,影厅里漆黑一片,一眼过去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头,大屏幕发出的光芒到了观影区变得非常微弱,跟没有没什么两样。
    柳三月眯着眼,轻手轻脚往第六排走去,她的座位在第六排17号,正好是个中间位置,整个观影区座无虚席,跟几十年后的电影首映一样热闹,要想去她的座位还得跨过十多个人,真的是相当的麻烦。
    柳三月摸到第六排,怕挡住了别人的视线被抱怨,便猫着腰过一个人跟一个人小声的说声对不起,座位间道路狭窄,又坐着人,过的十分不容易,好不容易千辛万苦到了十六号座位,柳三月松了口气,却没想到这口气一散,一个不注意,脚下不知道拌到了什么,站立不稳,整个人姿势十分不雅观的直接扑到了十六号的身上。
    她的头好像磕到了十六号的下巴,两人登时都是倒抽一口冷气,骨头撞骨头,真不是一般的疼,柳三月只觉得整个头疼的发麻,半天缓不过劲儿来,眼泪都控制不住的落下来好几滴。
    旁边的人都下意识躲去了一边,黑暗中传来一道沉闷的声音,听着脾气不是很好,“你准备在我身上趴到什么时候?”也是,任谁平白无故被撞了这么一下,脾气都不会多好。
    这人一出声,柳三月才意识到自己还撅着屁股趴在人家身上呢,而且双手还将人家给紧紧搂住了,姿势要多销魂有多销魂,柳三月的脸唰一下就跟火烧似的,滚烫滚烫,她发誓她真不是故意搂这个人的,就是摔倒的时候下意识的自我保护反应而已。
    可是显然人家不这么认为,这个时候还这么保守,说不定把她当女流氓来着,柳三月红着脸,手忙脚乱撑着那人的身体往起爬,一片黑暗,也不知撑的是那人的哪里,她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站好后赶紧去一旁自己的座位上坐好,这才匆匆跟旁边那人小声说了声:“不好意思,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第13章
    那人一时半会儿的没有吭声,好一会儿才低低的“嗯”了一声,别的也没多说,不情不愿的样子。
    柳三月脸上还是滚烫滚烫的,倒不是抱了陌生男人害羞,而是因为刚刚她摔倒的姿势实在是太羞耻了,屁股撅的老高,整个人就是个饿虎扑食的姿态。
    虽然观影区昏暗,可是大致轮廓还是能看见的,旁边的人肯定都看到她不雅的姿势了,只要一想到这,柳三月的脸便火辣辣的发烫。
    净顾着羞恼,也没了看电影的心思,全程八十分钟,柳三月的思绪就没集中过,东想一下西想一下,没多久便全场亮灯,电影结束了。
    突如其来的亮光刺的柳三月眼眯了会儿,下意识就朝旁边的十六号看去,当时她只听到是个低沉如大提琴的男声,却没看清长什么样。
    只见十六号穿了蓝白相间的海魂衫和黑色长裤,头发短过耳朵,比平头稍微长一点儿,从柳三月的方向只能看到他的侧脸,眼睛深邃有神,带着锋利的锐气,鼻梁高挺,唇线分明,有着凌厉的五官,脸部轮廓却出奇的柔和。
    察觉到了柳三月打量的目光,十六号转过头来,清清冷冷看向柳三月,却在触及到柳三月的脸时,眸光意味不明的闪烁了一下。
    他站起身,然后柳三月下意识跟着仰起了头,这人个头真高啊,瘦高瘦高的,要不是长得挺俊,真就跟个麻杆儿一样了。
    突然十六号身后响起了几声流里流气的口哨声,十六号勾唇一笑,对柳三月伸出了右手,声音好似干燥的沉木相互敲击,低沉平稳,“你好,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身后口哨声愈发响亮,此起彼伏,观影人群陆陆续续散场,所有人顶多往这边看看两眼,没一个过来多管闲事的,都怕惹火上身。
    柳三月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打量的目光太肆无忌惮了,慌忙站起身来,转开视线,嘴角直抽抽,她这是不是惹上流氓了,搭讪的方式可真是没新意,几十年前和几十年以后的流氓怎么都是一个套路。
    不过柳三月毕竟不是这具身体的本人,她也不敢确定这个人就真的是在找借口搭讪,现在的京城这么小,说不定真在哪儿见过。
    这会儿她倒是没了刚刚羞恼的情绪,反而淡定下来。柳三月大大方方伸出手握住了十六号的手,却是避开了十六号的问话,转而说道:“你好,刚刚真是不好意思,你没事儿吧?”
    两人交握的手上下晃了两下便松开了。
    十六号也没有接柳三月的话头,挑眉笑问道:“我叫陆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柳三月。”柳三月笑笑,心里却想着果然是流氓,要不是看他姿色不错,她还真懒得搭理。
    只听后头几个人的其中一个流里流气的喊道:“咱在这儿堵着嘛呀,正好饭点儿,下馆子去呀,咱去馆子里慢慢儿聊,馆子里聊不完,咱就去溜冰场聊,怎么样啊?陆哥。”
    不等陆淮开口,柳三月便笑眯眯说道:“别了吧,你们闲,我可不闲,姐姐我忙着呢,拜拜了您嘞。”
    这些人一嘴的京腔,带的柳三月也不自觉的说了一句京话。
    顿时那几人更加亢奋,吵个不停,大概是觉得柳三月够辣够劲儿吧。
    柳三月说完就要出去,可还有这些人在这儿堵着呢,柳三月便仰脸儿对高她一多个脑袋的陆淮露齿一笑,“让个道儿。”
    陆淮双眼一眯,张了张嘴,好像要说什么,可最终却什么都没说,绅士的侧开身子,让柳三月过去,只是面上带着些遗憾。
    柳三月也没多想,顺着窄小的通道挤了过去,那边几个人却仍是堵着,又听一人咂摸嘴说道:“陆哥,真让人走?你不表示点儿什么?”
    陆淮笑骂道:“赶紧让人家过去,一个二个怎么跟流氓似的。”
    那几人这才给柳三月让了路,出了电影院,夕阳西斜,天儿也不早了,柳三月便直接找了公交车车站,坐公交车回家去了。
    想起刚刚那个人,柳三月遗憾的叹了口气,长得那么好,可惜了,她这两天就要下乡,不然她还是挺乐意和那人去吃个饭、看个电影什么的。
    到了家,俞陆伊早已做好了晚饭,柳白露也回了家,就等着柳三月回来好开饭。
    饭桌上是红色的馒头,也不知是什么粗粮做的,一碟清炒大白菜,一碟素炒丝瓜,再就是几小碟子咸菜。
    饭菜虽清淡,不过柳三月仍是吃的特别香,有的吃不用饿肚子她就已经超级开心了。
    吃着饭,柳三月说了自己已报名下乡的事儿,后天就要出发。
    “什么?”柳白露当即放下了手中的碗筷,震惊的瞪着柳三月,声音高了好几个度,“姐,你要下乡?”
    不等柳三月说话,她又尖声喊道:“你疯了吧,明年就要高考了,以你的成绩,妥妥的国清国北,你竟然这个时候要下乡?”
    柳三月眼角抽了抽,国清国北……还妥妥的……她怕的就是这个好吗?当初头悬梁锥刺股,埋头苦干几个月才勉强考进一本,连重本都没上的去,更别说国清国北了,何况她都毕业多少年了,就现在这水平,能考个二本不错了。
    就冲着这个她就必须得下乡。
    柳三月咽下嘴里粗砺的馒头,开口道:“咱爸不是在大垮子山里嘛,我下乡到大垮子东村去,也好找机会照顾照顾咱爸。”
    俞陆伊看了震惊的柳白露一眼,抿抿唇,露出一个笑容说道:“好啦好啦,先不说这个了,先吃饭。”
    “妈——”柳白露愤愤看向俞陆伊,“是不是您跟大姐说什么了,是不是您逼大姐下乡的,他是阶级敌人,他害得咱们家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您怎么就不开窍呢。”
    第14章
    柳三月替她那个便宜爸爸感到悲哀,生不逢时,遇此劫难不说,得了两个女儿,两个都是不孝女,不知在大垮子山里苦熬的他若是知道连自己的女儿都这样对自己,还能不能熬过这漫长的艰苦岁月。
    柳三月觉得自己得说点儿什么,还没等开口,俞陆伊已重重的放下了碗,她把筷子砸在碗上,面色阴沉,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显然是气的不轻,低沉喝道:“够了!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你罔顾人伦,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难道你还打算逼着所有人同你一样吗?”
    曾经的柳三月和柳白露因为有一个成分不好的爸爸,在学校受尽了白眼和欺辱,原本的好友开始躲着她们,原本属于她们的荣誉也被强硬剥夺,正是要强上进的年纪,又如何能够忍受的了这种委屈。
    两个小姑娘从不愿提及自己的爸爸,只把自己的爸爸当成了敌人看待,甚至只要在家中听到俞陆伊提起你们的爸爸怎么样怎么样,当即便会大声反驳:他不是我爸或者干脆说我没有爸爸。
    孩子还小,受了诸多委屈,且到处都是他人的耳与目,俞陆伊不愿与孩子们争执这个,是以一向都是独自默默承受,从来不会多说什么。
    如今看来,是她错了,都是她错了,只知忍忍忍,倒叫她放纵出这么个不孝不悌之女,若是苏识知晓,不知会有多痛心。
    柳白露瞠目结舌,愣在了那儿,俞陆伊性子温雅,从来都是细雨轻风,不急不缓,别说发脾气,就是大声说话都没有过,突然这么劈头盖脸的大声训斥,倒叫柳白露一时不知如何反应了。
    半晌才眉眼一拉,扔下手中的碗和筷子,猛的起身,流泪跑回了放着上下铺的那间卧室里,砰的把门砸上了。
    俞陆伊仍旧脸色铁青,嘴唇紧抿,眼中弥漫着浓厚的悲哀,她实在无法忍受苏识被孩子这般轻贱,苏识和她都不是不认父母的狠心人,怎么生出的孩子却是这样的心肠。
    柳三月叹了口气,轻声开口道:“妈,白露还小,让她自己静静,她会想明白的。”
    俞陆伊的唇紧紧抿着,微微向下耷拉,淡淡开了口,声音带着些许悲凉,“吃饭吧。”
    这一顿饭,俞陆伊和柳三月都吃的食不知味,吃完饭,俞陆伊便将自己锁去了房里,柳三月自觉的把碗筷都给洗好收拾了,看过俞陆伊对柳苏识照片的珍视和眷恋,柳三月能明白俞陆伊此刻的心情。
    都说相由心生,她这个爸爸生的温文儒雅,疏眉朗目,再加上如今这个背景,想也能想到他一定是个博学多识的谦谦君子,这样的男子,偏又遭遇这样的不公,莫怪她的妈妈会这般的维护。
    她曾经也喜欢过一个优秀的男人,容不得别人说他的半点不好,谁说一句,她能食不下咽好多天,若是她喜欢的男人也遭遇这样的不公,她怕是心都要碎了。
    洗好碗,柳三月见两个屋里都没有动静,只偶尔有小时夏咿咿呀呀的声音传出来,这两人现在估计都需要时间去冷静,柳三月便干脆抱着搪瓷盆又去到水池边,洗脸刷牙。
    就是这么巧,又遇到了昨天那个热情的大妈,一见到柳三月过来便眉开眼笑的朝着柳三月直招手,“三月啊,过来过来,我这儿有位置。”
    柳三月一阵头疼,这个时候就是这点儿不好,遇到麻烦的邻居,你想躲都没处躲去,幸好她即将下乡,不用再找借口推脱。
    柳三月抱着搪瓷盆走了过去,把搪瓷盆放在水池里的水龙头下面开始接水,大妈笑眯眯的盯着柳三月看,因脸上肉多,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细线,“三月啊,你跟你妈说了没?你妈怎么说?”
    虽嘴上这么问,心里却是认准了这事儿准能成,俞老师脾气好,心眼儿好,又好相处,不可能拒绝的。
    柳三月看了大妈一眼,真是丰满啊,那腰得抵得上她两个腰那么粗,这年月能生的这么壮实,也是不容易。
    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柳三月说道:“太不好意思了,大妈,我后天就得下乡了,没办法给两个弟弟补课了。”
    “啥?”大妈震惊的反应不亚于柳白露,“你这孩子,咋一点儿信儿都没有,突然就要下乡了呢?你这么好的成绩,就不打算高考了啊?”
    这年头读书人少,大学生更是少,不跟几十年以后似的,十个人有九个都是大学生,这个时候能考上大学,就是件光宗耀祖的大事,若是能考上国清国北,那更是了不得。
    之前的柳三月成绩不是一星半点的好,不管是学校的老师同学,还是楼里的这些邻居,都认为只要柳三月不发挥失常,国清国北绝对没问题的。
    这么大好的前途,竟说不要就不要了,这不是傻子吗?读书读傻了吧。
    楼里的人,家家户户都熟的不得了,这会儿在水池忙碌的几个人,俱都跟那个丰满大妈一样,不可置信的看向柳三月,那眼神就跟看傻子差不多了。
    这一瞬间,柳三月真的觉得压力好大啊,真想把使者和他的领导拽出来揍一顿,为什么要让她用一个学霸的身体,这绝对是他们的阴谋,就为了看她的笑话,太阴险了。
    “主席说了,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我打小就一直在城里,也该去农村学习学习的。”柳三月庆幸自己看了不少知青电视剧,主席说的这句话重复听了多次,她到现在还记得。
    这年头虽不是封建皇朝,但是人们对主席的崇拜与狂热也是不可小觑的,从专门有一本主席语录——红宝书就可以看出来,红宝书可是人人都有,家家都有,好多人甚至能把语录倒背如流。
    搬出了主席的话,大妈语塞,有话说也不敢说了,这儿这么多人呢,谁敢质疑主席的话啊,只讪讪的笑了下,“是这个理儿,是这个理儿。”
    有一个洗衣服的女人跟着柳三月附和道:“主席就是这么说的,现在的进步青年都抢着申请下乡呢。”
    说是这么说,就不一定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了,知青下乡固然光荣,跟上大学比起来,当然还是上大学更光荣了。
    反正,如今在她们眼里,柳三月就是个热血燃烧的大傻子。
    第15章
    热血燃烧的大傻子又随便与大伙儿聊了几句,便抱着搪瓷盆盆回去了,家里依然静悄悄,两间房门皆是紧闭,默默将盆放好,柳三月走回自己的房间,试探的轻轻推了一下门。
    还好门没被锁上,她就怕柳白露闹脾气,把门也给锁了,推开门,屋里没有开灯,一片漆黑,柳三月打开屋里的灯,朝下铺看去,格子床帘遮的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见。
    关了客厅的灯,柳三月又轻轻关上了房间门,轻手轻脚朝上铺爬去,才爬到一半,下去窗帘唰的一下被拉来,露出柳白露那张鲜嫩而愤愤的小脸蛋儿,“大姐,妈死心眼儿,你也跟着死心眼儿?你真打算为了那个人放弃自己的大好前途去下乡?”
    柳三月顿住,眉目冷凝下来,她真的非常非常不喜欢这种青春期的叛逆小孩,叛逆分很多种,这种为了自己而不顾父母的也是一种,她曾经的青春期就非常叛逆,现在想起来都恨不得能回到那时候捅死自己。
    如果说父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那也就算了,但他们的父母显然并不是,妈妈是老师,温柔恬静,明事懂礼,在教育孩子方面也不守旧。爸爸虽然她还没见过,但是看那雅隽的面相也不会是坏人,更何况能得妈妈如此执着。
    家中变故,父母不易,做女儿的不说多加体贴,却为了一点子小委屈作天作地,柳三月是懒得对这种小孩子有好脸色的,她继续向上铺爬去,并冷冷道:“注意你的口气,你应该叫那个人爸爸,他是咱们的爸爸。”
    “疯子,你们都是疯子!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吧。”柳白露气到小脸通红,紧紧扯着床帘怒吼了一句,又唰的拉上了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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