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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明朝考科举 第103节

    这封家书崔燮就自己昧下了, 没在老太爷和老夫人面前透风声,免得他们想起来给自己说亲。
    刘家送来的东西, 他都叫拉到窖里存着, 活物就搁在院儿里养着, 云姐、和哥都跟看西洋景一样在院儿里对着那些小东西,晚上都舍不得回房。崔衡一面抱着兔子不撒手,一面抬着下巴吹嘘他当年见过什么西域来的宝马、南方的孔雀,临清的狮子猫, 刘家送来的东西也就没见识的人才喜欢。
    崔燮从他怀里拎出兔子来, 丢到眼巴巴看着的云姐怀里, 按着他的肩膀说:“你在院子里晃悠不短时候了,今天的功课作了么?明天你还得上学,该回去做题了。”
    崔衡听见“功课”二字便觉皮紧,咬牙吐气地回房了。
    和哥如今是陆举人的重点教育对象,功课也重,见二哥都叫他轰回去了, 也特别自觉地放下兔子,乖乖地回去做功课。
    崔燮欣慰地笑了笑:“和哥也懂事了。为兄不是不许你们玩,只是这小东西养着也是有章法的。这兔子和锦鸡就叫家人养着,你们早晚出来陪它玩玩,不许耽搁读书——云姐倒可以多玩玩,别累着就是。”
    女孩子家又不用读书入仕,多玩玩无妨,有空出遛遛这些宠物还能健身。
    唯有一对小鹿不能养在家里。
    崔家人多院少,不可能单辟一处院落来养鹿,这么圈着既不利鹿生长,家里也供不上草料。他索性叫人拿红绸带系了鹿脖子,当作年礼送去了谢家。
    谢家在京郊有片山地,正好养鹿。
    谢瑛回家后,老管事谢豫便把崔燮送鹿来的事告诉他,满心欢喜地夸道:“崔公子怎地这们会送东西,送鹿岂不就是送禄么?大人今年才提了试镇抚,得了他这对鹿,来年准定就能正式做上北司镇抚使了!”
    谢瑛到偏院里看了看那对还系着红绸子的小鹿。鹿是梅花鹿,毛色斑斓,眼睛又大又亮,神色温柔天真,叫人看着就喜欢。
    那两只小鹿也还不懂怕人,见有人过来就低了头痴痴呢呢地凑上来,还低头去撞他的腰,谢瑛摸了摸鹿,眯着眼笑了起来:“家里养得下,就先在家里养着吧,回头大了再送到庄子上。咱们家还有鹿皮么,找两张送回去。”
    人家送活鹿,咱们送鹿皮,这是回礼还是扎人心呢!
    跟着他出来的管事和长随都看不下去了,劝他:“大人不还他个活物,也还他个画儿不好么?叫人家监生看着,好似咱们把他的鹿扒了皮送回去似的,怪腌心的。”
    谢瑛笑道:“还的又不是他这鹿的皮,腌什么心?再找几张好的貂皮、狐皮,搭着送几色瓷器、摆件、烧酒、再加些从前惯送的干货也就够了,咱们两家交情不同,不必像别人家那样送虚礼。”
    崔燮能写戏,能给他送名禄来,他却没有这样的本事叫他升官,只能送他一对俪皮略表心意了。
    腊月廿六日晚,他亲自押着一车礼物,到崔家送礼。
    他这天没穿锦衣卫的公服,只穿了一套普通的红色束腰直身,外罩象牙色鹤氅,显得年轻又俊俏。崔家下人看他形容风流、气度翩翩,又从外头流行的《琵琶记》《无头案》《智审于秀》等戏里听过“谢千户”英明断案的故事,早忘了他当初带人抄家时惶惶不安的心情,都借着洒扫、上茶的机会偷看他。
    谢瑛待人也很温和,进门后彬彬有礼地给二老见礼,没有半分锦衣卫的架子。
    崔老太太也几乎忘了当初是他带人来拉走了自己儿媳和二孙子,只记得崔燮老说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便没口子地夸他好,谢他当初在通州给崔燮找了好大夫……说着说着,险些脱下腕子上的碧玉镯给他。
    崔燮按住祖母的手,体贴地说:“天色不早,祖父、祖母该休息了,不如请谢大人到孙儿院子里,由我陪侍就够了。”
    谢瑛也客客气气地说:“我正也有些学问上的东西想请崔监生指点,那便不多打扰二老了。”
    老太太拧了拧手镯,也意识到自己险些给错了人,笑着说:“是啊,你们男人有外面的事儿要说,我老太婆就不跟着添乱了。阿张叫人去备些吃的,别叫谢大人空坐。”
    张妈妈应声下去准备,崔燮亲自引着谢瑛到了自己房里。那房间正对着门便是一整面书墙,书架上既有四书五经、通鉴纲目、大明律令之类应考书,又有史书、古文、乐府、唐宋元诗与李东阳与各位翰林和杨舍人的诗文集,还有居安斋新出的笔记,挤得满满当当,竟有几分藏书家的架势。
    谢瑛看着书墙赞叹几声,笑道:“近日我做你的科举必读,也觉着自己长了些学问,跟你这正经读书人相比真不算——”
    他一眼恰好看见书墙旁挂的木板,木板上红漆大字,写着倒计时距秋试还有若干天。
    触目惊心。
    连他看着都心生敬畏,不敢说笑了。
    崔燮正拍打着沙发上的鹅毛垫子,好弄松一点儿请他坐下,忽见他不说话了,便抬头问了一句:“谢兄?”
    得他这一喊,谢瑛的目光终于从板子上挪开了,轻轻应了一声:“我收拾了几样礼物单给你的,在一个刻松柏的箱子里,礼单在这里。”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大红礼单,递到了崔燮手里。
    礼单上的字迹清瘦有力,自上而下写着各色皮张、玩器、吃食……虽然写得密密匝匝的,叫人眼花,崔燮却是一眼就从中看到了“鹿皮两张”。
    也叫俪皮。
    六礼中纳征之礼要送的东西。
    连俪皮都送了,四舍五入不就等于是跟他求婚了?还是等于结婚了呢?
    崔燮目光凝在那几个字上,心里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婚后的事,一边又有些懊悔——他送鹿时怎么就没想到鹿皮是纳征之礼时该送的呢?刘家给他送的皮毛里也有几张鹿皮,当时就该随着鹿送过去的!
    不过不要紧,他送的鹿身上就有皮,算过来还是他先送的六礼!
    他扔下礼单转身抱住谢瑛的腰,就想抱着他转一下。可惜谢镇抚大人不肯配合,那双脚始终不肯都离开地面,只跟着他在屋里转了两圈,转着转着小腿磕到沙发边,谢瑛便顺势倒进垫子里,稳稳坐下了。
    崔燮压在他身上,一手撑在谢瑛胸前,低头看着他,屏息问道:“谢兄今日是来许婚的?”
    若说许婚,倒不如说是来求婚的。不过一个说法儿倒不重要。谢瑛拉起他的手,叫他趴在自己胸前,笑着说:“许不许也是你的。天底下再也没有别个崔燮能叫我看进眼里就拔不出来,能叫我一时刻半都割舍不下了。”
    他抬头吻住了崔燮,右手按在他腰后,将他禁锢在怀里,低声说:“燮哥,你快点长大吧。”
    崔燮甩掉左脚的靴子,光着脚踩在青砖地板上,也只觉着热气随血脉流入脚底,感觉不出半分寒气。屋外是凛冽寒风,或许还有丝丝小雪,但这屋里的炕烧得火热,窗外还下着草帘子,对于他们这样年轻力壮的习武之人来说,就和春天、和夏天差不多。
    他享受着这一刻无人打扰的温存,抚着谢瑛的鬓发说:“我已经长大了,咱们能不能别等会试,过年时挑个好日子就成亲?”
    谢瑛余光扫到地上那只靴子里露出的厚实鞋垫,抿了抿嘴角:“等你再大些吧,听人说肾主骨生髓,我怕你伤了肾气……我舍不得。”
    这是迷信,这说法没有科学依据!
    崔燮本想跟他辩一辩生理科学,可听到“我舍不得”四字,顿时心里也软软的,舍不得强迫他了。
    但明年他举了乡试,就也是举人老爷了,当老爷的没有不能成亲的了吧?如今又不是讲究晚婚晚育的现代,十八的人成亲,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谢瑛叫他苦苦求着,又想着自己也能看见前程,便不能像从前那么坚执,轻轻叹了口气,应道:“乡试之后你还要应会试,少年人贪了色就易分心,这可不成。我看还是等你考过会试——只要你考过,中不中我都答应你。”
    崔燮险些从沙发上跳起来,跪坐着说:“这是你说的!我考过会试之后……”
    谢瑛捋着他的额发说:“我答应你。”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这一年下,崔燮兄弟三口儿都是在读书中度过的,连陆举人都拿着他那两套笔记翻来覆去地背诵、做题,以期能考过后年会试。他到老师家拜年时也是手不释卷,叫李东阳当作教子的范例,教李兆先好生读书。
    李大郎天资非凡,闻一知十,本来他父祖都宠着他,读书不必多么用功的。可偏偏崔燮也顶了个神童的名头,还是个手不释卷的书迷,平常不作题就背书,不仅自己学习,还编书出书,逼着别人学习。李东阳有了这个弟子当对照组,不知不觉待儿子的要求也高了,不能再让他随意作诗作文,而是加了许多经书的功课。
    李兆先如今看见崔燮就头疼,私下求了他几回别太努力,给他们这样凭天份可以潇洒过日子的神童一条活路。
    崔燮正走在现充的大道上,看见小师弟竟想挥霍天资、自我放纵,怎么能容许!他一只手就提起李兆先,拎进屋子里,按在椅上,掏出自己新做的习题给师弟讲解。
    李东阳从门外看见了,欣尉地说:“和衷真正有师兄的样子,兆先交给你,为师庶可安心了。”
    他妻子朱氏正怀着次子,五月间他梦有人送了一个男孩给他,觉着有些神异,便多关心了夫人一些,略放松了长子。他本还怕耽搁了李兆先的学问,如今见崔燮这个师兄比他管得还周全,便彻底安心,索性将教子的事托付给他。
    李兆先原本还指着父亲从师兄手里护住他,不想父亲直接就把他扔出去了,叫他师兄爱怎么教怎么教、爱怎么逼怎么逼。好好一个顺天性成长的风流才士苗子,眼看着就要被折堕成老学究了。
    他忍无可忍,只好装病了。李东阳忙叫人请来大夫诊视,结果还真诊出了病——虽没什么实症候,却也真有些胎里带来的虚症,体质不佳。大夫也不说他装病,只对症开了些补药,叫他吃药休息。
    六月初就是朱夫人的预产期,李兆先也是一副病秧秧无力起身的模样,李东阳又担心夫人,又心疼儿子,顾左顾不得右。他父亲更是守着孙子不敢撒手,换了好几个大夫来看,生怕他得了什么诊不出的重病。
    崔燮到得李家,就看见了这么一副乱糟糟的情形。李兆先有气无力地坐在床上,虚虚地说:“师兄,我身体不好,往后不能跟你念书了……”
    崔燮连忙问他生了什么病,李太公无奈地叹息着说:“也没有什么实症,医官们只说这孩子是胎里带的虚症,体质弱,苦学了一阵子就体虚无力……”
    这不就是亚健康!
    崔燮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病况,要了李兆先的脉案和吃的汤药看,对李家祖孙说道:“我知道师弟病在何处了。师公放心,我认得一位在宫里当过供奉的刘神医,当初我在通州受伤待死,叫他开了几副药调理着,慢慢也能起身了,回头我叫人把他请来看看。”
    李太公心一松,露出几分笑容,忙叫人给他包银子,别叫他自己添钱请大夫。
    李兆先却不大笑得出来,忧心名医过来看出他装病,更担心补好了身子还得叫他师兄逼凌着念书。
    他正欲劝祖父、师兄不必多费心请大夫,他喝着现在的药调理就成,他师兄却吐出了更冷酷的话语:“我恐怕师弟这症候不光是喝药的事,而是平常过得太随意,不懂保养之道。我当初重伤在床,身子比他现在还虚弱的多,后来就是靠多活动锻炼出了一副好身体,我看师弟也该跟着我动一动,免得越偎越虚弱。”
    不不,病人哪儿能活动,活动不是伤身伤神的么!
    李神童他们家虽然是军户出身,可自他爷爷这代起就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抬的书生,从没想过要锻体。然而他小人家说的话是不作数的,李太公却被他师兄说动了,捋着胡须重重点头:“说的是,小孩子也宜多动,他这病不就是成日读书发起来的么?等他略好些个,真得叫你看着他练练武了。”
    第161章
    六月初九, 李东阳的次子出世。
    恰巧他四弟东溟也前后脚地生了儿子, 李学士双喜临门,作了两首诗庆贺, 又广邀宾朋作诗唱和。家里有许多前辈才子出入贺喜, 又要办亲弟、堂弟的洗三礼, 大公子兆先的病也拖不下去了。
    家里这么大的喜事,他作为李家嫡长子不能躲懒, 得起来帮着父祖迎送客人。
    给他诊病的大夫也说, 他的症候已经调理的差不多了,只是天生体气略虚, 往后要多注意饮食滋补, 不可受寒受累。至于少思节欲之类的事, 因他年纪还小,不到“知好色而慕少艾”的年纪,大夫也就没提。
    李东阳送走了大夫,看看长子补得圆圆的小脸儿, 终于松了一口气——夫人没事, 儿子也没事, 他们家以后定然再无烦恼,可以安心过日子了。
    全家上下都沉浸在接连而来的喜事中,唯一不够高兴的就是李大公子本人——因为弟弟出生这桩大事忙过去之后,他就落到了师兄手里。
    他师兄虽然不能亲自盯着他,却已经给他订了运动计划,叫他家人陪着锻炼。
    崔燮当年正式锻炼是从骑马练起的, 可他那时生理年龄都有十四五了,心态更成熟,又有好老师陪练,不会出意外。李兆先今年才十岁挂零,还是个出门就坐车的大少爷,让他上马,崔燮自己都得怕他摔着,于是就捡着最简单的走路开始。
    早晨阳光还不炽烈时,就叫家人带大公子在家门外清净的大路上遛一会儿,不必走得太快,就以微微出汗为度。最初只要走个两刻钟,等过七八天他适应了这强度,再将行程拉长,速度也尽量再快些……
    李东阳把这当成了他练武的经验,自己没事时也从翰林院晃悠出来,牵着马去西涯边溜达了一圈。走得微微出汗,恰有清风从湖上吹来,又正好拂去他一身暑气。潭中碧水盈盈,岸边柳枝依依,远处水面船只往来,生动如画,激得他诗兴大发,神清气爽地作了首诗咏海子清景。
    回家看见李兆先,还拿了自己新作的咏西涯诗示儿,叫他散步时若生诗兴,也和一首依韵的五言绝句。
    李大公子这样的少年才子,光天化日下在家门口街巷上来回走,都丢人得恨不能遮着脸别叫人看见,还有诗兴?何况他爹逛的是京城十景之一的汲水潭,他逛的是家门口儿的大街,这和的出什么来!
    他板着一张小脸,郁郁地说:“儿实无诗绪,父亲何不命师兄和之?”
    他师兄……正忙着备考呢,忙的见了老师就请他出题、判卷。别说和诗了,就连念诗给他听他都听不出好歹来。
    时近七月开始,崔燮就时不时从国学请假,拿历年乡试试题给自己做模拟考。他叫人在自己的院子里搭了个小小的考棚——就是贡院里那种三面砖墙,大小仅可容身,墙中插有两片木板,既当桌椅、又能拼成床的小格子间。
    每隔两天,他就请一天假,按着乡试的时间每天四点进场,黎明开始做卷子,吃喝也都在格子间自己解决,完全模拟考场状况。到晚上也只给自己准备一枝蜡烛,蜡尽而出,不管写的完写不完,强迫着自己这样习惯高强度的考试。
    不是他爱自虐,实在是乡试考题太多,比从前的童试的题量足足要翻两三倍,不提前模一模,确定自己能答完题目,他心里总觉着没底。
    这三场乡试就和会试一样,首场先考七道经义题,其中三道四书、四道五经题,加在一起近三千字。做题时还要先打草稿再誊抄到正卷纸上,光写下这近六千字就要耗不少工夫。最初那几回模拟,他总因为早上起得早,做了三四道题后大脑有些麻木,经义题就做得不大好。可在科场中也不能光重四书、偏轻了五经题,他便调整节奏,一道四书义一道五经义地搭着写。
    判卷时考官仍是秉着“三场重首场,首场重首义”的规则,经义掉搭着,经书题的前一两题都能趁精力最好时写出来。后面的虽然会稍嫌平庸,可考官判卷时精力更有限,不会七道题都认真看,只要能做到不功不过也就足够了。
    至于后两场,考官倒不会花太多工夫,只要文字清通,援引的史实、律令详实准确,不出顶格、空格、避讳上的问题,就是偶有涂改也不会影响考官收录。
    不过乡试第二场要考论一道、判五道,再从诏诰表内选一道,第三场的经史时务策论也要考五道,数量也不少。进了八月后,崔燮便请了长假,在经义文的模拟外加模第二场和第三场的小作文。
    他每场模拟的题目都送去给李老师点评,李东阳批改了文章,也会给他出些题目,叫他掺着历年考题一同模拟。
    家里有这么个考生,崔、李二家都充满了浓浓的临考氛围,李兆先每天看着考卷来题目去,都像自己亲临了一趟考场似的,紧张得心砰砰跳。
    崔燮见他那张小脸儿绷得紧紧的,连笑都不会笑了,便摸着他的脸安慰道:“等师兄进过贡院,见识了里头什么样的,回头就给你盖个更逼真的模拟考场。你也这么三天一考、三天一考的,考上几个月就彻底熟了,进什么场也不害怕了。”
    他不说还好,越说李兆先越害怕,却连病都不敢装,只能忍着泪写下一首孤愤诗,刺他师兄冷酷无情。
    李东阳偶然看见那首诗,还赞了一句“兆先真有思致”,拿去给崔燮欣赏,对着他这个被刺之人欣然点评道:“一字一句、对偶雕琢之工易获,天真兴致未可易与。兆先诗虽浅近,却自出心裁,不是前人口中语,近于唐人口吻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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