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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明朝考科举 第106节

    酒楼里一阵沉默,即当这片沉默几欲蔓延到整个酒楼大堂时,门外忽然传来一把清朗的嗓声:“陆兄、王兄、时兄……看我把谁拉来了!”
    众人抬头看向门口,只见一个精神奕奕的少年书生拉着另一个俊美清华的书生快步奔进门来,朝着他们笑道:“咱们迁安县大才子,乡试第八名的举人老爷崔讳燮来了!”
    乡试第八!
    他怎么能考第八?
    念书三年就考了乡试第八名,要叫他多念两年岂不是要考个会试第八了?
    众生眼中映着崔燮年少俊秀的面孔,兰庭玉树一般的身形,心中都翻涌着同个念头:他那套笔记真是有用的秘卷啊!该不会是翰林们和国子监的高官弄了什么大内的中秘书让他看的吧?
    得多买几套带回去……
    倒是迁安的才子们因为读那套书读多了,已不那么新鲜,第一反应倒是围上去跟崔燮寒暄,顺道向外县的学子们炫耀:“和衷当年在我们县里时就是有名的神童才子,初回乡就在重阳宴上技惊四座……”
    以一副美人笺,技惊四座。
    几位参加过重阳宴的举人书生含笑看了崔燮一眼,互相打个眼色,都咽下往事,灿然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乡试第八了
    第165章
    崔燮腰间揣着银子, 外头有三个铺子兼一个连锁茶棚, 老乡们进京赴考,岂有不好好招待的?他当即叫伙计来把这几酒席都记在自家帐上, 重添酒菜、再整杯盘, 去买上一篓鲜肥螃蟹, 又写了张条子叫人回家拿好烧酒,先做个豪奢的主人。
    这酒楼里也没个解元、经魁在, 他这第八已算是最得意的, 众人便起哄要他背文章,指点落第生员们做文。
    崔燮谦冲地说:“燮这回也是侥幸得蒙考官青目, 取中举人, 各位兄长若要听我的文章我便背了, 要说指点却不敢。”
    他自己在国子监读了一年书,文章天天在廊外贴着叫人评论,脸皮也练出来了,闭着眼就背。
    迁安这些书生有几个还是旧日指点过他的前辈, 也有修改过他文章的。当时只觉着他做的时文思路奔涌, 气势逼人, 文字却欠雕琢;如今再听他的文章,赫然已经是脱胎换骨——
    制艺文章是骈散结合的,原先他作文时,破、承、发凡、过接的散句往往议论有力,骈句却都是短短两三句,再长就难工整;而这篇中试文字的骈文却细意雕琢, 神闲笔妙。八比之清气盘纡,灵机翔洽且不说,即发凡一句,本可以以散句带过,他竟也铺陈出了骈句体例:
    盖为不善,欺即在其不善矣,讳不善,欺转在其善矣。且从来小人之误,误于为不善也,而吾谓不误于为不善,而误于讳不善,误于讳不善而仍欲冒为善。
    这两句皆如双心一祙,双烟一气,意相比而非相反,把定“欺”“误”二字,将小人掩恶扬善之工与其危害写得淋漓尽致。文字也对得极工整,从他口中诵出,就如击金戛玉,节奏分明,念出来朗朗上口。
    陆安等读过他文章的人都拊掌叹道:“真是后生可畏!你这文章精进得可真快,一年不见,竟已是登堂入室了!莫非你也梦得了江淹的生花之笔?”
    便是那些原恨他卖书卖得不均,觉着“这样人也能得第八”的书生,听了他的文章也不禁有“这样的人才得第八”的感叹。
    这么一笔好文章,又是出名的编书人,还生得年少俊秀,主考官怎么不再将他的名次提一提呢?
    崔燮摇头笑道:“哪儿有那些神异之事,我不过是得随名师读书,自己也肯多写几篇文章练习罢了。各位读了名师笔记才三四个月,今科取中的不就比从前多了?我从去年便进了国学念书,那笔记中有许多是我亲笔抄录下来的,记得极熟,若再学不好,还有什么脸来见江东父老。”
    他先在国子监读了一年多,前数月间又成了李东阳的弟子,做了翰林院那么多翰林出的题目,再考不好真该吊死了。
    众人对他的师承只能羡慕,却谁也说不出个“恨”字。
    天底下随名师读书的人多,但肯把自己听到的讲解集成笔记,还要按四书五经的顺序细细总结出来,分享给天下学子都看到的只得这么一位。
    看了他《科举必读笔记》的人都得承他一份情,为着自己的前途,还得祈祷他顺顺利利地把剩下的笔记都印出来——万一他心情不好,不印了,世上可去哪儿再找这么个有运气又有胸怀的好人来?
    六才子中仅剩徐立言与沈铮二人落第,看他自谦,便也跟着自嘲了两句:“我们白白得了你家崔源送的书,今年竟也没考上,看来是复习的不力。来年也得学你在墙上挂块板子,写上离己酉乡试还有一千若干天,一天天地倒计时……”
    其实他们三人原本也就爱看小说,不大用心科举,考上的算是幸运,没考上的自己觉着理所当然。且六才子中有四位都已取中了举人,他们借着六才子名气捆绑,才名也是确定无疑的,倒也不大急着要中举。
    这话不过是玩笑般说说,崔燮却一击掌,赞同地说:“这样计时真的有用!我家如今还挂着牌子,乡试之后就该计会试了。兄长们看着三年有多长似的,其实也不过是一千零八十天,最多加一个闰月三十天。咱们每天晚上也要睡三四个时辰,白天穿衣吃饭又要一两个时辰,一天至多能学半天;再加上与人应酬、诗会、休息……
    他当场拿出铅笔在人家墙上做起了减法,精确到时辰,最后又折算成天:“都刨出去,真正能读书的日子能得五百天已经是极多的了,怎么能不抓紧?”
    叫他这么连说再写地算出时日,岂止落第书生,那些考上举人的更是背后发凉:“叫你这么一算,考乡试都这样紧张,那会试还能剩下一百天不能?”
    好像不能。
    生员们尽管多数不大学算术,自己按着他的算法减了减时辰,心里也都有了结果。
    九月初二放榜,来年二月初九就是会试,中间只得五个月工夫,一百五十天,刨了吃饭睡觉就是尽都念书了,又能念多久?
    酒楼里满堂风流书生,原本不管考上没考上的,都有些考后狂欢的意思,叫他三言两语就说得吃饭都不香了。
    崔燮竟没看见他们青白的脸色,就像当年高考之后被学校拉去录鼓励学弟学妹的录像时一样,热情洋溢地讲经验:“我固知自己年幼才薄,比不上各位兄长精研文章,所以考前就常依着乡试的规矩练习。四鼓就起身做文,一天做他七篇,不用习文,做多了自然思路开阔。场中灵光难求,但能有一分的才便能在考场中发挥一分,便不负自己素日所学了。”
    乡试只考三场,三场间各还有两天休息,凭那七篇时文、六篇杂文和五篇策论都做得他们如同大病一场,这们个柔弱少年竟能在考前自家就这么练习?
    一天七篇,不用习文,他怎么写出来的!
    他要是真能写出来……那就真不能怪他才读书三年就考到乡试第八了……
    众生与举人叫他的考试经吓得心慌意乱,竟没顾上请他这个秋试第八名的大才子、国子监的高材生、海内文宗李东阳的弟子题诗作词,都挥汗如雨地听他讲复习经验和那几套科举笔记的用法。
    也就白白放过了戳穿一个作不出好诗的伪才子的机会。
    饶是那么些人叫他吓得寿都短了几天,回去想起他传授的经验,也都觉着他是个有德有识,器量宽广的好人。
    寻常书生就是有些个读书经验,也都在自己子弟里传传,谁肯白白教给旁人呢?就不怕别人学了这法子,将来会试里考过他吗?
    崔燮在读书人间大收好感的时候,他乡试考到第八名的消息也传回了朝廷和宫里。吏部左侍兼詹事府詹事黎淳是李东阳的老师,也算崔燮的师祖了,听到他考到这名次——还是李东阳为避嫌抑了抑他,不然他就能考进五经魁里——也颇为他高兴。
    当日去收太子的卷子时,太子也特特问了淳淳一声:“孤闻今日是乡试放榜日,崔燮可曾上榜了么?”
    黎淳拱了拱手,含笑答道:“正是,他这一科考取了第八名,也算不负皇上与太子素日垂爱了。”
    太子虽然只见过他一面,但做过挂他名儿出的题目,平常也常见他答的卷子,也有几分拿他当了东宫的自己人,一面替他欣喜,一面又有些遗憾:“怎么才是第八,孤看他做的题目也不比谁的差。”
    黎淳道:“天下才士如云,他小小年纪,虽然也算得灵慧多思,难道还能处处都压过天下才子么?取中的这些进士皆是我大明未来的栋梁之材,太子当一视同仁,但为当今尧舜之治得才而喜。”
    太子改容谢道:“先生教诲得是,是孤想岔了。”
    他请黎淳帮他抄下崔燮这科的卷子,回头再看,待他走后,才默默地叹了口气:崔燮在国子监都算是最顶尖的学子之一,顺天乡试里竟只能考第八么?
    一旁内侍看太子神色闷闷的,像是不满意崔燮的成绩,便悄悄凑上去告诉了他实情:“奴婢听说,崔举人的考卷原本叫房师推作经魁的,只是主考官李公是他的老师,特意将他名次压低了,不然那个第三的就是他了。”
    太子惊讶地问:“当真?你从何处听来的?”
    内侍笑道:“是考官们领宴时说的。都说崔举人不愧是陪侍小爷做过那么久的题目,答的比当初考小三元时还好。这回是恰遇上他老师做考官,下回会试不须压低,他必定能考个一甲的进士,报效皇爷与小爷哩!”
    太子轻轻点头,低声道:“他是比别人强些。”
    去年春天,正是他这太子之位最不稳固的时候,父皇喜爱邵娘娘所出的四弟佑杬,想要改立他为太子。若不是怀恩大伴力谏,二三月间泰山又频频地震,钦天监上疏言其应在东宫,恐怕他这太子早坐不稳了。
    崔燮正是那时候进宫给他讲书的,不只讲书,还出了一篇题目给他做,后来又在宫外做题陪他……这一眨眼竟也一年多了,回想当初最如履薄冰的那段日子,除了大伴和东宫属臣们,倒是崔燮和国子监那些学生们陪他最多。
    东宫伴考之人中了举,他这太子也该有些赏赐的。
    太子略一思忖,便叫内侍挑了上好的笔墨纸砚、宫制新书,连同宫花、菊花酒,一并赐到崔家,显他的恩荣。
    崔燮是在酒楼喝着酒被人叫回家的。闻说是太子赏赐,惊得同饮的人都醒了,一群人呼啦啦地跟到崔家,在门外踮着脚儿围观宫里来传旨的太监。崔家已排开香案,他回去便匆匆换了提前备下的举人衣帽,带着祖母和弟妹、姨娘、家人们齐刷刷跪下谢恩,领了太子的赏赐。
    太监们走后,他又叫人去酒楼请厨子做流水席,请同乡和更多不请自来的客人们一同庆贺喜事。
    这一天的酒从中午直喝到晚上,直到快宵禁了,考生们才坐着车回了自己住的客栈。崔燮站在门外招呼着送客,直送到最后一位客人离去,天色都晚了,才揉着发困的眼要往回走。
    转身之际,他仿佛在幽长的巷子里看见一点黄光,光芒照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蓦地站住脚,镇静地回头,对身旁的家人说:“你们先进去,我再出去透透风。外面都有锦衣卫巡街,安全得很,我又跟他们镇抚使相熟,不怕犯夜禁,不必管我。”
    崔梁栋担心地说:“公子喝了这么多酒,再一吹风,怕是容易上头,不如叫个小厮在旁边扶着你?”
    崔燮摇头笑了笑:“我从来就是喝烈酒练出的酒量,这些不算什么,还不太醉哩,要什么人扶。今日我高兴,晚上或许还要去看一出戏再回来,你叫个人留门就是,别的都不要问了。”
    他把家人都强硬地打发回去,盯着人关了房门,身子一转,朝着方才那抹黄光闪过的巷口走去。
    那抹灯光已经消失了,黑暗中也看不清什么身形,他却笔直地朝那边走,全身血管砰砰地跳动,有如另一个人的心脏跳动的声音,指引他朝那边走去。
    走着走着,胸口似乎撞到了什么阻碍,便顺势停步,整个儿人都朝那里扎下去。那阻碍原是温热柔软的,当它动起来,柔软的衣料和皮肤下又绷起一层钢铁般硬实的肌肉,将他圈在怀里,含着笑意低声问道:“怎么这么大胆子就闯过来,不怕我是歹人,把你卖去南蛮挖矿?”
    崔燮将下巴垫在他的肩上,把一身重量松松垮垮的挂在他臂间,闭上眼答道:“我这参议府门外有北镇抚司镇抚使谢大人亲自巡夜,你敢卖我,便叫谢大人把你抓去关进诏狱里。”
    谢瑛低低笑了两声,道:“好个大胆的举人,那我不卖你,我便抢了你回家,看你又如何。”
    崔燮也轻笑一声:“那就快抢吧。我正愁当家辛苦,你肯抢我,我可就要赖在你家里吃喝,赶我也赶不走了。”
    谢瑛一手拦腰,一手抄起他的双腿,把他扔到马上,自己也翻身上去,拉着马缰转身便往外跑。一片宽大的、不知是斗篷还是披风衣襟罩到他头上,他便缩在那片温暖,头倚在谢瑛胸前,低声问他:“要把我抢去哪里?”
    谢瑛笑道:“你刚才不是跟你家管事说要听戏么?今日是你中试的好日子,我自然要遂你的意,请你听一出新戏。”
    第166章
    崔燮在大明朝过了这么多年, 闭着眼也能分出东西南北了, 叫马驮着走了这么半天,越走就越觉着方向不对。
    若去谢家该往北去, 怎么这条路却是朝向东南的?
    马蹄渐缓, 他从衣襟间伸出头来, 却见眼前已到了一间大宅。宅院大门显得略旧,门头就是寻常的如意门, 门柱下方压着两只小小的青狮, 门外却没挂灯笼,里面也静悄悄的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谢瑛跨下马, 拿出钥匙开了门, 带着他从正门进去。
    这处院子也颇宽敞, 进去便是是三间五架的主院,侧院各盖出几座小院,还带了一座花园。谢瑛把马留在外院马棚里,带着他在院里逛了一圈, 提灯照着几株香气甜郁的金、根桂和开得正盛的水晶菊、绣球菊问:“怎么样, 还看得过眼吧?”
    崔燮笑道:“岂止是看得过眼, 正式搬进来住都行了。谢兄买这宅子是当别业用,还是当了这个镇抚使,怕家里来太多请托送礼的人,打算搬出来避避?”
    谢瑛淡淡一笑:“我老家的堂嫂与侄儿这一两年就要进京,叔嫂同住不方便,我先买个宅子备着, 也许以后就搬出来了呢。这院子前两天才收拾好,家里没什么东西招待,也没个仆人待客,你千万别嫌弃。”
    堂嫂?
    崔燮忽然想起他说过,要把千户——现在是镇抚使了,要把这世袭的职位传给一个侄儿,莫非就是这个堂侄?
    他轻轻“嗯”了一声,应道:“这园子稍靠城南,你搬到这儿,上值就远了啊。不如把女眷搬过来,我家里也有姑娘和女先生,还能帮你照看着点儿。”
    谢瑛笑了笑,牵着他的手往正院子,边走边答道:“这里离你家近,要搬也是我搬到这边来,咱们两家来往也更方便了。堂嫂带着幼子千里迢迢从南京来,孤儿寡母的,还是住在老宅安心。”
    不是两家来往方便,是两人来往方便吧?
    崔燮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心里忽然生出种金屋藏娇似的隐秘喜悦,五指紧了紧,低声问道:“院子里怎么没有家人值守?戏班呢?不是说好了请我看戏吗?”
    谢瑛把他拉进正房,取出灯笼里的蜡烛点亮一室灯烛,回身锁上房门,笑道:“说好了请你看新戏,自然能叫你看上。不过这戏不是哪家戏班新排的,是我自己胡乱弄的,唱的不好请举人公不要见笑。”
    这、这这、谢瑛也太会玩儿了!
    崔燮血管里的酒精都涌到了脸上,血压不知蹦到了几百,目光满屋乱飘,等着看他换上戏装给自己看。
    可惜谢瑛并没换衣裳,而是把椅子挪到堂供桌上一座绷着白布的矮屏风对面。屏风前摆着两只烛台,烛扦外侧竖有带弧度的铜罩,烛光叫磨得雪亮的铜片反射到斜后方的屏风上。屏风两侧也立有高高的烛台架,同样将烛光反照在屏风上,将那片白布照得极为明亮。
    如此灯光下,崔燮也清楚地看到,台前堆着一些剪好的纸片,好像就是从他的院本上剪下来的。
    他一眼就认出了穿五品官衣、系着斗篷的谢千户,旁边还有几个缇骑,又有像是从三国里剪下来官员、书生和平民打扮的人,就是没见有美女,也看不出是哪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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