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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明朝考科举 第128节

    直到谢瑛走过来,一条腿跪在床上,缓缓拥住他,他心中那种被雷劈过似的异样惊慌才渐渐消融,然后重新意识到自己正处于什么姿势。
    ……两辈子的脸都给他丢光了!
    他急着拔出手指,悄悄在身下被褥上抹了两下,想藏到背后去。谢瑛却紧抓着他那只手,在仍旧沾着沤子的滑润手指上亲了亲,动情地说:“想不到你为了我,竟肯做这样的事,我实在、我实在不知该如何疼你才好……”
    他紧抱着崔燮,在他滚烫的脸上轻吻,却舍不得碰他的身体。
    崔燮惊惶的心慢慢被他安抚住,缩在他怀里嚅嗫地说了几句:“我不是,我那个,我就是……”
    他感觉得到谢瑛的激动,也感觉得到他那种和自己一样小心翼翼的克制,那颗心也像是被他轻轻的捧在掌心,温暖又舒适。连他自己都听不懂在说什么的急切辩解声慢慢低了下去,他捧着谢瑛的脸重重亲了一阵,咬了咬牙说:“我……算了,还是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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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天虽然是国子监要上学的日子,可崔燮已金榜题名,成了中试举子,自然就算是已经肄业了。
    不只三月初二,整整半个月的时间他都可以留在谢家研究武备。可惜谢瑛不肯留他,非要他回家好好复习准备殿试,他实在无可奈何,只又留在谢家读了半天书,牵着小白马回家复习等着殿试了。
    殿试的策问题与平常考试不同,一篇策问得抵得上七篇经义、五篇策问的长度,少说也要上三千。许多考生就是因为平常写惯短文,到考场上敷衍不出长篇来,好好的前二三十名的中试举子,殿试出来就落到了三甲。
    好在崔燮是写了多年论文出来的,小论文不上二三千都不好意思见人,毕业论文一两万也不是没整过。虽然他来到大明后基本没练过那么长的文章,但多年的经验在心,让他对写长文毫不畏惧,更不会像寻常考生那样无从下笔。
    这个经验自然就是注水。
    殿试策问题目都是三四百字的长题,只要按着题目一句一句扩写应对,多加几句情感真挚的歌功颂德,三千字小论文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刚办了场简陋却圆满的婚礼,跟心上人滚了床单,正是心气儿最昂扬的时候,干什么都不知道累。从谢家回来后,他就拿着杨一清师叔抄来的历年真题,和同乡同年们一道每天练习,直练到三月十四才安安稳稳歇了一天。
    三月十五日,成化天子御奉天殿,以三位大学士与翰林侍读、侍讲学士,京卿、詹事府堂上官等为读卷官,两位考试官并至圣前请策问题目。
    天子提笔亲自写下题目,吴宽肃容侍立在一旁,等候监考,尹直的心思却早游走到了考试后判卷的流程,想着该如何安排名次。
    会试发榜后,万阁老曾略带不满地找上尹直,问他缘何竟将李东阳的弟子拔为会元。
    这会元还不只是李东阳弟子,他父亲崔榷也是个惹祸精,是第一个逼得他一朝首辅上表自罪的门生弟子,足以叫他记一辈子!
    尹直无奈地说:“我亦不曾料到竟能擢中此人。然则圣天子阅其名次后,天心欢悦,言其宜作讲官,我又如何能再黜抑他?总然他是李东阳的门生,今科是我取中了他,圣上又垂恩如此,他总不会舍着大好前程不要,非要与李东阳一般行径吧?”
    万安冷哼一声:“他父亲便是不知怀德的小人,他懂什么师弟之谊!我看他有那样的父亲,又有那样的老师,早晚也要如崔榷一般替你引祸上身!”
    尹直淡淡一笑:“万公何须与他一个举子置气。要进与圣上看的三份卷子岂不都由咱们内阁擢拔?他这场文章我略读过,都有个跟他老师一样好谏言的毛病,我深记着。等读卷官将第一等文章呈上,咱们便将那看着不像样的剔下去,转日呈给圣上的不就都是好文章了么?”
    回头再把崔燮的置在二甲里,不论高低总是个进士出身,也算不负覃太监的托付。往年的会元也有不少落到二甲五六名后,经魁更是有落到三甲里的,凭崔燮这样的年纪、资历,能落个二甲已不算低了。
    他正想着这些无用之物,成化天子已收起笔纸,叫他们把题目拿去。
    而诸贡士此时也已搜身完毕,被礼部官员引到奉天殿西角门行五拜三叩礼。行罢大礼就按着弥封考卷时给的考号在奉天殿前丹墀内坐下,等候散题。
    不一时两位主考捧题御书策问题目而来,供诸人抄写作答。
    三百五十名考生一时同起,双双眼里都透着精光,细细看着题目,行礼谢恩之际即已将其题目印入心中,有了考量。
    这科考题果然不出李东阳老师的三道模拟题,问的是君臣之道:
    昔日圣王尧舜垂衣裳而治天下,周宣王中兴得人分命,不劳而治。而他至今登基二十有三年,夙夜敬事上帝,宪法祖宗,选任良吏,爱民忧民,可为何还是常有水旱为灾、黎民饥馁、戎狄犯边之事呢?
    是朝廷选举不得人?是为官者不清正,不爱黎民?是边关将领贪功惜命,不肯殚精竭虑以御敌于疆域之外?
    一连串问题之后,天子自己给出了考生们一个答案:“固以今昔不类,未得如古任事之臣耳。”
    臣子无能,而他这个皇帝想要让当今之世复呈古时三代之治,该怎么办呢?
    你们这些考生要悉心列出办法,不用怕因谏言激怒皇上,也不要隐瞒,答得好的皇上将要选用。
    当然,最后这句是套话,只是给考生一点感觉自己很重要,这份策问会有人看的错觉而已。其实殿试三百五十名考生,只有十几名读卷官负责阅卷,晚上继烛三枝后考生们才能全都交卷,而转天中午吃饭前名次基本就都排好了——那卷子写得再好有谁看?
    反正出卷的天子不会看!
    满殿考生都紧张地抄着卷子,字字都写得比平常更工整,以期能给考官留个好印象,考个靠前些的名次。
    崔燮倒是其中心态最平和的一个。他不怕这场考试,不那么在意皇家威严,也并没什么一定要考上状元的野望,可谓无欲则刚。反正他穿过状元袍,尝过大登科后小登科的滋味了,对这场殿试反而心如止水,丝毫没有御前考试的紧张和激动。
    他只是静心抄下题目,仔细回味了几遍,在心里默默怼了成化天子一句:就咱成化朝这世道还有脸跟上古三代时比?当今朝廷、天下怎么乱成这样儿的,陛下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
    第199章
    骂成化帝只能心里偷偷地骂, 夸他可得全方位多角度, 不厌其烦地夸。人家在题目上例行写个“勿惮勿隐”,你答题的就敢真的不为尊者讳, 有什么说什么?
    就算天子不看这卷子, 阅卷的大佬们能取一个不识眉眼高低的人到高名次, 让你进翰林、察院、六部搞事么?
    小学生都知道不能这么干!
    从小学一路当着班委到大学,毕业还差点留校的优秀大学生崔某更不会自掘坟墓。他只扫了一遍卷子, 便定下了照死里吹皇帝, 所有问题都归到成化自己说的“未得如古任事之臣”上的答题原则。
    两侧考位上的举子们正凝神考虑碰上如何敷衍出三千字长文,他已提笔研墨, 在卷头空两格的地方, 靠着右侧朱格工工整整地写上只占半格的小小“臣”字。
    “臣对:臣闻——”
    先把套词写上, 再梳理脉络。
    成化帝所问的既然是如何能使诸臣各任职分,自己垂衣裳而治天下,他自然就得从这里入手——封建统治的根基,就是君权天授之说, 论及君臣之道, 治世之法, 都绕不开先肯定皇帝受命于天的正统性。所以皇帝出治之道,自然就是体天心,循天命,然后才能垂圣治而掌天下。
    他略组织了一下语言,在稿纸上写道:“臣闻帝王之御极也,体君道以奉天心, 而后可以建久安长治之业。”
    已写了君,再就该写臣了。帝王要建长治久安之业,就得靠臣子内治外战,上奉君命而下靖平天下。
    不过真要简单地直照意思来写,文章格式必定显得凌乱,诵读起来音律也不好听——他跟着李老师读书这么久,别的不说,至少记住了写文章要讲究文法和声律。文法无过于圆融,声律要写得好看还是得靠比偶句,裁剪整齐,音声协和,读卷官默默诵读时也会觉得适意。
    且有君王之道的出句对比,写臣子这句也就有了格式,有了相对应的要求,反倒比全散句好写。
    对句与出句实则就合成一个大的排比,所以即便是论臣子之道,也得从“帝王御极”句连下来,不能直写臣子如何,而要写帝王如何驱使臣子,使其做好为臣之道。
    金殿奏对的文章也不用画句读,直接在刚刚写好的墨句上写下“肃臣纪以奉天职,而后可以成内修外攘之功”,两句都统摄在“臣闻帝王之御极也”的起首句下,字字相对,体例规整,足可当御前文章了。
    他自己按着李老师判文章的标准卡了卡,满意地留用了这两句,又习惯性地写了个“何也”转换话题,引出下面一段关于君无为于上,臣分劳于下的议论。
    不过写完“何也”,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在前三场里已经用过两次这个词了。虽说考官可能不介意,他却是个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的人,遂即把那个“也”涂改成了“则”,而后才论起“人君者,天之所授,以统一万方而临驭兆民者也。”
    因君王位尊任重,所以其道常主逸。而臣子是受天命辅佐君王者,须任事负责,所以臣道常主劳。
    君道主逸,对应题目中的尧舜“垂衣裳而治天下”、宣王“不劳而治”;君不劳,臣自然就要劳了,人臣劳于任事,平靖天下灾祸、安抚域中万民,君王才能行无为之治。
    再从“无为”“有劳”两方面下手,绕着圈子兜着口水话把开头“长治久安”“内修外攘”之意扩写出一百来字来占占卷面,就算论尽了君臣各自所安之道。
    正论之后再略反论一下,若“不然”呢?若君主不肯无为而治,则以一人之身如何能理万机?百官不肯奉君劳事,各有司之职该如何运转?
    “故君必率臣以图久安长治之业,臣必辅君以树内修外攘之功”,君臣上下各尽天命而安其位,才能令朝廷昌和,百姓安居,万方归顺。
    如此方能令三代之治重睹于大明。
    写到这一步,君道臣纲已明,文章中心已点破,他的问对也终于可以从笼统的“道”回归现实,按着御题中的内容逐条对答了。
    理论结合现实的第一步,就是把今世之君与理论中的天命之君联系起来。
    “惟皇帝陛下……”崔燮谨慎地把“皇帝陛下”顶格写好,剩下的就是闭眼吹:什么“秉中正之德”,“洽御天之运”,“契玄元之休徵”……反正吹皇帝是政治正确,谁都不能说他不要脸。
    直吹尽了他腹内所学,看看又凑出了几十个字,才引回题目,盖章了一句:“盖妣美唐虞而超越乎三代者”。
    今有明君在上,然后“臣窃伏草茅沾被圣泽久矣。”因叨有司之荐,能对于大廷。
    略陈受恩举子感激之情后,便依“圣问”中所及之项一一挑明问题中心,再赞一句皇上“忧国忧民”之圣德,令举子“勿惮勿隐”之宽容,他们这些举子“敢不披沥愚衷以对扬于万一”?
    他便先从唐虞之世虽有洪水为灾、有苗之乱,却有賛德之臣治水平乱入手,仍照应篇首点明的“君无为而治”“臣奉君任事”两项观点写出唐虞之世能称为盛世的缘故。而周宣王之世也是一样,周宣王用召虎、方叔、吉甫等臣,众臣皆忠勤用命,内为靖疆土,外为伐蛮夷、玁狁,以成中兴之治。
    这三代君主皆能“法天道以无为”,臣子能“奉天道而有事”,故能“久安长治”“内修外攘”。至当今天子,奉天继德,能追尧舜、成周之治,却还惓惓深念民生疾苦,九边之患,诚为尧舜之心,周宣都不能与当今天子相比!
    圣天子顾念盛世中有内忧外患,就是当日尧舜、周宣忧心治下之危难一样的圣人仁德之心!
    皇帝能言及此,就是“万国万民之福也”。
    总之他们大明朝当今圣上堪比尧舜,天下没能治好,都是有司选人不当,方伯治下不明,将帅率军不严!
    把天子的领导责任摘出去,靶子竖低一点对准有司,就可以安定地喷了。
    崔燮绞尽脑汁地夸了半篇皇帝,如今终于能说人话了,自然毫不客气地顺着成化天子题中所说的忧患,把朝廷选材、牧守治化、将帅戍边中的问题狠狠喷了一遍,然后也一一提出解决之道。
    其实也没什么现代高精尖的解决方法,无非是“不拘一格拔人才”。
    龚自珍的“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正是封建士大夫对重振朝廷、对平定乱世、对振兴中国最深刻的呐喊,更是他们在数千年王朝兴替中总结出的经验。
    这也必然是看卷子的士大夫,甚至出卷子的皇帝最愿意看到的答案。
    他们是不会喜欢什么政体变革,不会在意什么新技术的曙光,只会取中千百年史书上所记述的、君臣间总结的方略。
    先是择人时,于文臣,要“精选用之法,严举劾之科”,于武将,要“慎武举之选,严比试之条”。而对于出身低微,不能以文武举业进身之人,则要给予上升空间,不拘出身,视其治国守边之功业作评断,给予其相应的官爵位禄。
    有择、拔人才之法,才能使朝廷选免得人,治平朝中、边外之患,使大明直追唐虞成周之世,成“久安长治”之业。
    一条条写完了修正朝廷蔽病之策,这场策问题目总算叫他答到了头儿。之后仍要回归总论:臣子在下方任事,君王要在上方敬奉天命,端拱而治。
    这就又回到了会试首场四书题的“君正莫不正”了,不过这里倒不用详加解释,更不用提“恪正臣心”云云,只借它的权威性写个大结,点明君正则“朝廷百官皆一于正矣,文武大吏有不奉承而守令,将帅有不奋励者哉?”
    三千余字的策问至此终于答完。
    崔燮摇了摇肩膀,动了动隐隐作痛的手,才发觉自己肚子饿得不行,然后意识到他好像错过了吃饭的时间。
    膳夫刚才好像过来送饭了,可他正忙着劝朝廷“不拘一格降人才”,没要吃的?现在离午饭已有了一段时间,看殿里的亮度却又离着晚饭时不近,看来他只能喝口水顶顶,饿到交卷了。
    他苦笑了一声,喝了口凉水,默默承认自己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淡定,还是挺紧张的。不过这紧张也有好处,他省了吃饭时间,也省了打断行文思路,这不早早地就把初稿打好了么?
    就剩下改改文字和格式……
    对了!格式!
    这金殿问对可不像会试时那样随便写个“臣谨对”就能结束的,这是皇上亲笔写的策问题,题尾得预先认罪!
    幸亏他还没写那句“臣谨对”,这时候就不用再抹一片大黑圈,而是按着前些日子模考的格式写了一串“臣不识忌讳干冒天威无任战栗陨越之至”,最后才添上“臣谨对”。
    “天威”当然还要另起顶格。
    他回头把草稿检校了几遍,该顶格的、该提格的、该小写的……精神一集中到卷子上去,他倒又不觉着饿了,连查了几遍后,才一字一顿地把答案誊到稿纸上,写出了一篇干净工整,字体端正清晰如同刻印出来的漂亮答卷。
    誊抄完毕后,时间还早,周围却已有几个考生陆陆续续地交卷了。他这边也都是检查再三才誊卷的,索性也跟着起身交卷,看着受卷官填表印章,把自己的卷子添在已交的那摞上,才放心地跟在众举子身后出门。
    宫里肃穆庄敬,一出宫门,众举子都像重活了过来似的,神彩飞扬,低声议论:“这场策问我答得着实痛快!”
    “策问中竟垂询平治之法,我在家时爱读前代史书,正擅答此题!”
    “我于国朝内外之事亦早有构想,陛下若肯用我之策,必能解当今朝臣不任事、牧守不爱民、将帅不敢战之危!”
    ……
    这些人自己说痛快了,忽然想起身边还跟着一个今科会元,北地第一才子,连忙把崔燮捧在当心,激情地问道:“崔会元是最敢直言忠谏的君子,必有过人之语,咱们可得听听崔会元是怎么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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