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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逃妻 第19节

    桓玹正要答应,锦宜道:“我知道三叔公为什么这样帮我了。”
    桓玹重又抬起双眸。
    锦宜郑重道:“您放心,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不会给郦家跟桓府添麻烦了。”
    桓素舸如今嫁做郦家妇,若她在外头闹出不好听来,自会连累到桓素舸,桓玹如此尽心竭力相帮,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锦宜是这样认为的。
    桓玹不做声,在锦宜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他的心一紧,以为她当真了解了,但听到最后一句,失落感像是涨潮的海水,突然就涌了上来。
    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一点头。
    桓玹转身而去,不多时,身影就消失在茫茫地飞雪之中。
    ***
    桓玹离开郦家,纵身上了马车。
    马车载着他回桓府,走到半路,原先跟随他在写意楼的侍从赶了来,禀告道:“您离开后,郦公子跟林公子闹了一场……”如此这般,详细说了一通。
    桓玹听罢,重又靠在车壁上闭眸沉思。
    半晌,他探手入怀,掏出了一方素净的帕子,正是先前锦宜瞧着眼熟的那方,同样也是当初锦宜落在桓府的。
    桓玹看着上头已经褪色的绣花,眼神有些迷离。
    他想起两人同车时候对话,历历在目,连同郦锦宜的一颦一笑,每一个小动作。
    以及她上药时候忍着眼泪咬着唇的楚楚模样。
    都落在他的眼底,一丝不差。
    有关她的事,他总是记得格外清晰。
    ……其实本来,今天不该这样的。
    他不该出现在写意楼,更加不该在锦宜摔跤的时候现身,不该警告她那些话,甚至不该送她回郦家。
    但他无法按捺,尤其是知道的越多,他越无法容忍。
    眼睁睁地看她重复走上让彼此都为之悔恨的不归路。
    这一次,他不会允许。
    ***
    锦宜目送桓玹离开后,趁着廊下无人,一瘸一拐地回到房中。
    屋内无人,锦宜偷偷摸到里间,坐在榻上喘息。
    不多时,门吱呀一声开了,锦宜正有些紧张,就听脚步声近,是沈奶娘露面,一看锦宜,先念了一声佛:“小祖宗,总算回来了!”
    锦宜道:“不是让奶娘在屋里帮我看着么,你去哪里了?可有人叫我?”
    沈奶娘道:“侥幸没有人来叫,我见你还不回来揪着心呢,去后面打听打听小夫人睡醒了不曾。”
    每天中午,桓素舸会睡上近一个时辰,锦宜正是捉住这个空暇,求子远带自己出府的。
    沈奶娘见她神情还算正常,但提着的心还是不敢轻易放下:“这次出去,可都顺利么?”
    锦宜因为之前跟桓玹的相遇,就把跟林清佳相见的那桩惨事给压下了,此时听奶娘提起,才低下了头。
    沈奶娘毕竟最为知心,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不好,才要打起精神安慰她几句,锦宜道:“奶娘,从此之后,不要再提林家了。”
    沈奶娘见她神情黯然,慌忙安抚道:“不提就不提,其实也没什么可惦记的。咱们记得人家的情分,可人家的心跟咱们不一样,俗话说强扭的瓜也不甜,就不要去费心费力了。”
    锦宜被她这两句话逗的苦中作乐地笑了起来。
    正在此刻,外间响起凌乱的脚步声,有人叫嚷道:“大少爷,你别着急……”
    沈奶娘听是子远,正要去开门,门已经被砰地撞开,子远以一种悲怆的声音叫道:“姐姐!”反把锦宜吓了一跳。
    沈奶娘道:“大少爷,这是怎么了?”
    子远冲进里间,一眼看见锦宜,两行泪刷地流了下来,他扑到跟前,半跪在地张手将锦宜一把抱住,带着哭腔叫道:“跑到哪里去了!你吓死我了!”
    锦宜先前在车上想起子远,也问过桓玹,桓玹只说会有人处理。这会儿见子远急得如此,锦宜摸摸他的头:“我不是没事么?你多大了还哭?”
    子远仰头望着她近在眼前的脸,这才又爬起身来:“我担心你知不知道?你到底……”
    正要追问,突然想起还有人在,便猛地噤声。
    这会儿沈奶娘已经出门将原先受惊的府内下人给驱散开了,子远便放低声音:“是谁把姐姐带走了?”问出这个问题,他的心重又提了起来。
    锦宜正要告诉,蓦地想到桓玹的叮嘱,话到嘴边忙刹住:“你、你不知道?”
    子远跺跺脚:“我发现你不见了后,找不到人,很想跟林清佳干一架,后来我想,一定要把你找到,就算找遍长安城也要找到人,若是找不到,我就再不回家……谁知才出写意楼,就有个人拦住我,告诉我姐姐回家了,让我悄悄回府就是。”
    子远当时正忧心如焚,不敢轻信这话,又看此人面生,疑心是跟那掳走锦宜的神秘人一伙的,眼见此人传话完毕要走,子远便想拦下他,谁知这人身手居然极佳,子远完全不是对手。
    但子远为锦宜之故,奋不顾身,正要叫楼上的伙伴一起围殴,恰林清佳也出来了。
    林清佳的人面不是子远能够相比的,他一看见此人,心头震动,面上却不露声色。
    见子远要为难此人,林清佳反而上前拦住子远,那人瞧他一眼,也不道谢,并没说一个字就走了。
    事后子远不免更加迁怒林清佳,林清佳却道:“此人是友非敌,你得罪他毫无益处,他方才跟你说了什么?”
    一语提醒,子远才勉强先奔回家来看看,心里想着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没想到竟歪打正着了。
    子远对锦宜控诉道:“那人藏头露尾,我怎知道是何方神圣,回来的时候心里想,若家里不见人,我立刻先回去跟林清佳拼命。”
    锦宜知道那个向子远传信的必是桓玹的人,辅国办事果然缜密心细,连她起初都忘了子远还在写意楼。
    经过了这一连串的起伏,心里的痛也像是被冲散了,锦宜强露欢容对大弟道:“已经雨过天晴了,放心。”
    子远抬起袖子擦擦脸上的泪:“还好平安无事,不然的话……”
    两人正说到这里,就听到门外沈奶娘道:“夫人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什么吩咐派人来说声就是了。”
    ***
    锦宜忙向着子远先使了个眼色,自己慢慢站起身来,膝上还是有些疼,但比之先前已经好太多了,这自然是那两瓶子药的功劳。
    两个人立在地上迎接夫人,桓素舸进门后一瞧这阵仗,笑道:“怎么了,我打扰了你们兄妹说体己话么?”
    锦宜忙道:“并不曾。”
    桓素舸落座,示意两人也都坐,子远的屁股还没沾到凳子,突然想起林清佳来。
    虽然发现锦宜在家里他松了口气,也很想让林清佳多着急寻找一会儿,但若是消息不慎走漏出去,对锦宜最为不妥,因此子远找了个借口,便先退了出来。
    子远去后,桓素舸问锦宜:“子远是不是有事?”
    锦宜忙摇头。桓素舸道:“怎么眼红红的像是哭过,神情也不似平日……带着些心神不宁的张皇。”
    锦宜捏了把汗,正不知如何回答,桓素舸又一笑:“罢了,不说这个了,我来找你,是想跟你说,初九日那边府里宴请宾客,老爷跟我也在受邀之列,我心想着也带你跟子远子邈一块儿去,他们是男子,迟早是要顶起郦家的,趁机多认识些相识自然有利于前途,而那天去赴宴的女眷也多,正好儿你也多交际交际。”
    锦宜最怕的就是“交际”,何况是去桓府交际,简直像是老虎尾巴上打秋千。
    且她才答应桓玹不再生事一定要循规蹈矩的,如果再去一次桓府,那个地方的风水跟她八字不合,保不齐又横生枝节。
    因此锦宜谦恭地说:“虽然夫人是好意,可上次在府里出糗,我实在没面目再去,夫人若有心,只管叫子远子邈跟着父亲一起就是了,我就不必了。”
    “瞧你说的,”桓素舸笑起来:“总是跟我客套见外,如果是因为这个,那我便替你做主了,那天就随我一起去。”
    一锤定音,锦宜心里发出一声悲泣。
    但她哭的太早了,因为桓素舸又道:“是了,还有一件事,后日初八,本来咱们府里不是请客吗?”
    这个锦宜知道,心不在焉地点头。桓素舸道:“原先以为你三叔公不会来的,不料方才又派了人来告诉,说是要来。这可是咱们想请也请不到的,我先跟你说让你也心里有数。”
    ***
    是夜,锦宜又给伤口上了药,然后平躺,回想着今日发生的种种,听着外头风雪敲窗,心底一会儿是林清佳站出来“对任何人我都会如此”,一会儿是桓玹道“你不是小孩子了”。
    林清佳本是她所爱慕之人,桓玹是她所敬畏之人,但如今时移世易,人心也跟先前不同,两者交错想起,反形成一种以毒攻毒的效果,锦宜在不知不觉中入了梦乡。
    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洞房之中红烛高照,新娘子蒙着红盖头,坐在床边静等娇客。
    这幅貌似岁月静好的场景感染了锦宜,让她羡慕无比,可看着看着,身为旁观者的锦宜突然灵光一闪,不对呀,这新娘子本就是自己,而今天正是她的好日子。
    哈哈哈,何须艳羡他人!锦宜的心因为这种莫名的喜悦而也随之荡漾起来,摇摆如春风里的花。
    门开时,是新郎官移步走了进来,锦宜睁大双眸从红帕子底下看着那人向着自己走近,她莫名地认定这人就是林清佳,而白日所受的伤在这完美的梦境之中却是不曾存在过的。
    一只手探过来,将帕子掀开,然后微微用力,抬起了她的下颌。
    这动作虽然不算粗暴,但也并没有什么温柔可言,锦宜被迫抬头,第一感觉就是:他好高。
    然后,新郎官俊美无俦的脸在眼前逐渐清晰,锦宜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个人,终于“啊”地惨叫起来!
    这站在她跟前的新郎,赫然正是桓玹。
    第21章 惊春梦若幻若真
    锦宜吓的从梦中醒了过来。
    在此之前她只肤浅地以为可怖的鬼怪之梦会把自己吓醒, 着实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自从做了那个奇怪的梦,此后再给伤口上药, 握着那看着很不起眼的瓷瓶,锦宜都会觉着怪怪的,明明是自己的手在掠过伤处,感觉却像是那天在马车里, 给桓玹握住脚踝……
    也许、也许梦中的那种经历,也正是因为那天受了惊吓,所以日有所骇,夜有所梦。
    初八这日, 长安城靖安坊内的百姓们目睹了一场奇景。
    向来“低调”的郦员外郎府门前, 车水马龙, 人潮如织。
    这般喧闹繁盛, 想来唯有平康坊最有名的点心老字号“金福记”搞免费派送的时候的场景可以媲美了。
    这来吃郦府年酒的人员大致可以分为几类, 有一部分是郦雪松的点头之交, 以往年下也会来泛泛登门道一声“春节安泰”的, 但是今年当然不仅是点头之交, 如果愿意,这些人甚至想做雪松的磕头之交。
    还有一些人是平日原本跟雪松没什么交往的, 这些人里又分两批, 第一批是雪松的上司, 官大一级压死人, 他们原本就没有义务跟雪松这种小角色有交际;另一批是雪松的下级, 他们虽然品级低下, 可眼光仍是力争上游的高远,所以以前也清高十足地不屑奉承雪松。
    但是在今天这个心想的事儿都能成的好日子,这些人仍是不约而同,屈尊降贵不拘一格地来了。
    其实原本雪松没想请这么多人来。
    雪松虽然与世无争性情喏喏,可毕竟不是个傻子,经历过上次成亲被放鸽子的惨痛经历,雪松只简略地备了九桌酒席。
    这还是桓素舸向他提议后才改的,原先他只预备了两桌,因为在雪松的心目中,当得起朋友的大概也就是上次来参加过婚礼的部里的宋大人跟秦大人……他甚至连林家会有人来的把握都没有。
    毕竟林清佳突然撇下了锦宜另择了高门良妇,雪松表面上虽然不曾说什么,心里难免有些气恼,觉着自己蠢是一回事,但林家未免也做的有失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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