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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逃妻 第130节

    他的手有些微凉,却很有力,这种力度,让锦宜想起她拼命遗忘的那个人。
    锦宜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把手抽回来,她勉强在脸上露出一个笑:“知道了。”
    ***
    次日,锦宜去了太子府。
    大约半个时辰后,太子妃桓纤秀乘车驾进宫探望明帝的病,同行的还有太子詹事林清佳夫人郦锦宜。
    就在当日,原先病重而昏迷不醒的明帝,突然奇异地清醒过来,下了两道旨意。
    其一,是废太子,让睿王殿下暂时同内阁商理朝政。
    其二则是……
    皇帝命令内阁即刻发兵运粮草,就算以举国之力,也要即刻支援驻守秦关的桓玹军马。
    传旨到内阁的,是原先跟随桓玹身旁的小八爷八纪,他亲自带旨随着援军前去北疆。
    这件事实在太过轰动,所以,另一件事就显得有些不引人注意了。
    太子妃桓纤秀的车驾,当天夜晚才离开了皇宫。
    但陪着她进宫的郦锦宜,却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只有在麟德殿前的白玉阶上,还有一抹猩红的血渍,虽被水冲过,却仍未散去,腥寒的鲜血沾水,被冰冷的夜风吹过,结了一层琉璃似的冰。
    ***
    深夜。
    突然响起一阵嚎啕大哭的声音。
    八纪被隔壁的痛哭声惊醒,即刻反应过来是锦宜!他来不及叫子邈,猛地跳起来,冲出门去。
    谭六等人也早醒了,却立在门外,不敢擅闯。
    八纪不管那些,用力将门推开:“三叔……姑姑!”
    床榻上,桓玹抱着锦宜,似乎正拼命抚慰,锦宜却嚎啕而哭,像是永远都无法停止。
    八纪冲到跟前儿:“姑姑怎么了?姑姑!”此刻谭六等人回避,而子邈也终于跑了进来。
    桓玹急得两眼发红,无法回答。
    先前锦宜质问他是不是去北疆,哭骂的累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他也正朦胧中,却察觉锦宜身子猛然一颤,就像是受了极大惊吓般大挣了一下,然后就痛哭起来。
    子邈跟在八纪身后,手足无措之余,突然想起来:“姐姐一定又是睡迷了!一定又是给魇住了!快打她一下!”
    桓玹一愣,哪里舍得下手,八纪叫道:“我来!”
    抬起手要甩下去,看锦宜哭的伤心断气,那手立刻软了,忙握住锦宜的肩膀,拼命尖声大叫:“姑姑,姑姑!”
    他本是没有办法才如此的,谁知叫了两声后,锦宜竟真的停了哭。
    她骇然地看着八纪,突然厉声大叫:“你怎么又回来了?快去,快去呀!快去传旨!去传旨救三爷!”眼泪犹如断线的珠子,锦宜抚着腹部,喘息不定地说:“你莫非……是要我死也死的不安心吗?”
    第122章 朱颜辞镜花辞树
    客栈之中,半夜深更锦宜突然痛哭,又说出这些令人惊魂动魄的话,八纪跟子邈虽然不明白何意,却都无端地心慌肉跳。
    桓玹深深呼吸,把锦宜抱入怀中,又道:“阿锦,你好生看看我,是我,我没去北疆,这不是在你身边儿吗?”
    锦宜听到“北疆”两个字,才又收敛哭声,慢慢地抬眸看向桓玹。
    泪影迷乱,桓玹替她将眼角的泪渍轻轻拭去,锦宜终于一点一点看清了面前的人:“三……三爷?”
    桓玹道:“是,是我,我没有去,你做了梦了,你瞧,八纪跟子邈也都在呢。快醒醒,你吓坏他们了。”
    锦宜好不容易把目光从他脸上转开,看向身旁,八纪向来顽劣,却因锦宜方才的话,惊动之余竟也流了泪,子邈就更不消说了,两个孩子眼巴巴地望着锦宜。
    锦宜伸手,摸了摸子邈的脸,温热的脸,因带着泪渍显得湿润,又摸摸八纪的脸。
    八纪道:“姑姑,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呀。”
    锦宜蓦地发现他的脸孔尚且青嫩,身量也未曾长开,这才隐隐明白过来。
    低下头去看着肚子,手又摸了两回,心里虽明白,却更生出一股莫名的怅然。
    “阿锦……”身后桓玹轻轻唤了声。
    锦宜回头,见桓玹近在身畔,这人望着自己,眼中光动,却微微一笑,笑容暖煦而笃然。
    四目相对,锦宜缓缓地靠向他的怀中:“三爷……玉山……”手摸着平平的腹部,重又泛起一股心酸。
    ***
    打发了八纪跟子邈回房后,这夜下半宿,桓玹跟锦宜都不曾再睡。
    虽然不曾再睡,却也并没有说什么。
    桓玹有些话想同锦宜说,但又总觉着会触到她不愿提及的痛事,因此瞻前顾后,不敢就说,只是抱着她,手在她的背上轻轻抚摸,想让她安心。
    直到锦宜开口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你去北疆吗?”
    他微怔之下道:“自然是怕我出事。”
    “我不仅是怕你出事。也怕我出事,怕我们的……”
    她的头极低,桓玹无法看清她的脸色:“什么?”
    锦宜的身体有些发抖,像是拼尽全力般问道:“那天,你为什么要去林家?”
    桓玹起初不解,突然醒悟她可能是指她跟林清佳成亲那天发生的事。
    “我、我放不下你,也许是因为……嫉妒。”
    “既然已经不要我了,又有什么放不下?”
    “我没有不要你,是……”他想解释,但就算和离是锦宜自己提出来的,最终却也是得自己首肯的,倒是没什么可推卸的。
    桓玹沉默片刻,道:“这话说来虽然可笑,但的确是我当时心里的想法,那会儿我气不过你非要和离,便赌气答应,心里却还想着,等过一阵你气消了,就再想个法儿让你回心转意……没想到,林清佳竟然趁虚而入……”
    锦宜的呼吸声有些急促,突然她说道:“你说林哥哥是乘虚而入?”
    桓玹道:“我并不是怪罪谁的意思,只是命运多舛罢了。”
    锦宜抬头:“我实在不懂,既然你心里还想着我,为什么我叫人去桓府请你,你不答应就算了,还叫人痛打了来喜?”
    桓玹一惊:“这是什么话?你几时派人去请我了?”
    锦宜愣了愣,望着他茫然无知的样子,低声道:“和离后,三个月我发现……”她的手在肚子上拢了拢,声音越发低了:“当时我不知该怎么办好……奶娘也劝我,所以我想跟你见一见,至少商议商议,让你知道。”
    桓玹听得迷迷糊糊,但心里却似乎预感到什么可怕的事,他按住呼吸,尽量镇定:“阿锦,你慢慢说,三个月你发现什么了?”
    锦宜的眼中浮出了一层泪光:“我发现……我有了身孕啊。”
    桓玹猛地坐了起来:“你说什么?”
    ***
    和离后,锦宜搬回了郦府,偌大的府邸,人去楼空,简直用一个“凄凉冷清”不足以形容。
    幸而外祖母姜老夫人不顾儿女反对,前来陪侍照料,至少有个家人在身旁,才让锦宜并没有万念俱灰走上绝路。
    当初她跟桓玹在桓府的一场争执,她质问桓玹为什么要放子邈去边疆,但与此同时,她又何尝不知道,亲手害死子邈的,是自己,跟桓玹毫无关系。
    只是她太累了,也太绝望了。
    她知道桓玹说的是真的,他说的都对,向来是她的百依百顺推子邈走上了绝路,桓玹一早就警告过她,她只是不肯听而已。
    桓玹大概以为,提“和离”,是因为她心里恨他,殊不知,她心里最恨的那个人是自己,若当初元宵节不曾出外,没有那桩祸事,郦家的灾难或许就不会如此的彻底。
    但在提到“和离”的时候,她连心中的恨意都消散的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空茫。
    她已经失去了所有,她也愿意在此放下所有。
    姜老夫人雇车赶来的时候,郦府之中,锦宜正对着那颗养荣丸发呆。
    若老夫人进门晚一步,就没有后面这些事了。
    也多亏了老人家及时雨一样来到,日也不理地陪着锦宜,说话解闷,才熬过了最初的两个月。
    期间锦宜始终身子不适,却以为是心情所致,并没有放在心上。
    姜老夫人跟沈奶娘虽然老于世故,可却也并未往那处去想,因此竟两岔了。
    直到那日,锦宜去慈恩寺烧香,无意中跟寺中一名老和尚照面,老和尚并不认得她是何人,但看她清瘦孱弱,便特意止步,行了个礼道:“夫人还当宽心些,保重贵体,若仍是劳心耗神,对腹中孩儿也并无好处呀。”
    这一句话,把锦宜跟奶娘都说的懵住了。
    当即才细细回想,果然这三个月来的种种似是个有了喜讯的,且在她跟桓玹和离前夜,他的确曾经……
    只不过他们成亲这数年来都毫无消息,几乎都忘了还有此事了。那成想造物偏偏就是如此捉弄人呢?
    ***
    客栈之中,暗夜无声。
    孩子……那个孩子……
    桓玹听得浑身冷彻。
    锦宜道:“我不知如何是好,跟奶娘和外祖母商议,就写了封信,叫来喜送到桓府给你。我在信上约你来郦家一谈……”
    她咬了咬唇:“来喜回来后,说已经送到了。我们便苦等了连日,没有消息,奶娘偷偷打发来喜再去问,却给人骂了回来,说、说……”
    来喜再去探听,却给一个桓府的管事带人围住,拉到僻静地方把他打了一顿,又骂了很多不堪入耳的话。
    来喜当然没把那些话跟锦宜说,只是自己在外头哭着叫骂,说桓府欺负人,不是东西之类……给奶娘听见,奶娘跟姜老夫人偷偷说,两人唉声叹气,却给锦宜听见了一二。
    当即就死了心了。
    锦宜其实并没有起过林家的主意,但林夫人却意外地来探望过两回。
    有一次,林夫人便试探着说出了那层意思。
    锦宜自然是立刻拒绝了。
    一来,锦宜无心再许别人,二来,毕竟她是桓府下堂之人,身份特殊,不管嫁给谁都会尴尬。
    何况她已经有了身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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