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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家宝树 第55节

    只她惯来早膳吃得就少,纵是今日瞧着眼前的美食而胃口大开,可到底还是吃不了多少,撑得肚子都要圆了,终是无奈地放下了筷子。
    看着谢宁池将她方才克制着只吃了一个的那些美食们,都一个个消除干净。
    傅挽很是惆怅地叹了一口气,满目悲伤,“若我有衣兄你这食量便好了。”
    谢宁池放开筷子,略动了下才觉着自个今日真是吃得太多了。
    可眼下傅挽正用一脸崇拜的目光看着他,好像会吃是多么了不得的一项本领,他就实在开不了口说出让人给他备消食茶的话,只能默默忍下,瞧着餐桌,想着自己为何会在今日吃多了。
    定是金宝吃得太过诱人,让他觉着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人间美味。
    “你若想吃,又不是日后没了机会。”
    谢宁池站起身,起步朝外面走,“该去赴宴了,你是想乘车还是骑马?”
    “外面风这般大,我可不想坐在马背上喝一肚子的寒风。”傅挽跟着他起身,笑眯眯地与他商量,“跟着当朝辰王走,这次坐的马车能豪华点不?”
    马车自然是能豪华点,且豪华得有点超出傅挽的预料了。
    尤其是到了今日宴请的宁国公府门前,骑马在前方谢宁池转身下了马将目光投过来,那些退避两旁的马车里从缝隙中传来的目光,还有各个角落里藏着低垂着的目光,都顺着他而改变了中心。
    事情已经发酵了好几日,关于辰王与那位傅县子的猜测,早就被传出了数十个版本,其中有几个还说得有鼻子有眼,好似就是亲眼瞧见了般。
    尤其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传出来的消息,说辰王与傅县子乃是一对断袖,还曾在某处搂搂抱抱,谈论在床笫之间的私事。
    自然也有人跳出来,为辰王辟谣,狠狠咒骂那些污蔑者,却冷不防被人扔回一句,“那辰王为何时至今日都未曾娶妻?”
    若说之前是各士族不愿看见辰王壮大羽翼,但如今小皇帝已亲政,辰王也搬出皇城,连日不朝,这王妃若不是想往显赫了选,早就该露出苗头来了。
    辰王的拥戴者们呐口难言,只扔了一句等着瞧便退出了争辩场。
    而不想,在这般快的今日,众人竟就能见证到辰王带着一辆马车来赴宴的盛况了。
    要坐这般的宝马香车的,定然是辰王上心的人罢?
    单瞧着辰王看向那马车时柔下来的视线,便能瞧出此人在辰王心中地位不低。
    一时间,暗中注目那马车的人更多了。
    傅挽自个伸手掀了车帘,迈步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哗啦”一声打开了扇子,略挑了下眉脚,那双一直含着笑意的眼睛里,就流露出了几分潇洒落拓,好似是谁家放养的小公子,重新回到了久别的温柔富贵乡。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声女子的抽气声。
    傅挽好似全然未听见这声动静,迈步随着谢宁池走到那门口负责收礼的管家处,转身从身后跟着的天丑手里接过了昨夜才包装好的大礼,递给了那管家,“某今日不请自来,小小薄礼,还请主人能够见谅。”
    管家瞧着那站在傅挽身后,自然而然地摆出一副撑腰模样的辰王,哪里还敢多说一个字,只能虚虚地应和着,表示傅县子能来,实是蓬荜生辉。
    同时心里一千个感念前不久听老爷提起傅县子时多留了一个心眼,才能在这时将人人了出来,没有在辰王面前堕了宁国公府的脸面。
    他刚与傅挽寒暄了两句,那边听到了消息说辰王今日居然来了的宁国公世子就匆匆赶来,来不及多喘一口气,就赶紧和谢宁池告罪。
    “不知辰王到访,实是有失远迎。”
    视线略在傅挽身上扫了眼,却并未称呼她。
    就像方才谢宁池不屑与去与一个小小管家说话一般,超品的宁国公府的世子,也实是不用与个正五品的小小县子多说什么。
    傅挽老老实实地站在谢宁池身后,含着笑不说话。
    宁国公世子将她的反应瞧在眼里,心下一凛,却是忍不住多看了傅挽一眼。
    按说她既都跟辰王来赴宴了,自然是存了借此机会攀上高枝,与镐城中的顶级士族们相交的念头,可方才他这般明显的冷待,这傅县子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恼怒或急切,看着反倒还从容得厉害。
    好像,她早就知晓了他们会这般,丝毫未曾在意。
    宁国公世子看傅挽只看了一眼,却正好被傅挽逮了个正着,大力弯了嘴角,朝他露出个如阳光般明媚而富有感染力的微笑。
    宁国公世子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笑了回来。
    因着这笑里的和煦意味太过明显,好似他不回报一两分,就是失礼了似的。
    可看在谢宁池眼里,这笑却变了几分意味。
    他上前一步,挡住两人间的视线传递,也不多做寒暄,“宁国公此刻在书房赏画罢?世子将我二人带过去便可。”
    不留余地,不可商榷的语调。
    宁国公世子倒也习惯了辰王这腔调,还真顺着他的意思,将人带到了宁国公的书房。
    进门时,年近六旬,已白发苍苍的宁国公正在观赏桌上的一幅画。
    按着傅挽的视线自主选择顺序,她第一眼瞧见的就是那画上熟悉的金印。
    这宁国公……是在看她大哥,留客居士的画作。
    傅挽想到自个方才送到管家手里的贺礼,立时就觉着自己料事如神,极善讨人欢心,实在是其中不可多得的人才。
    想要确认下今日送出去的那副画作能让人有几分满意,傅挽垫了脚尖,随着被邀去赏画的谢宁池上前了几步,略伸了脖子去瞧那幅画。
    一眼之下,只觉得眼熟。
    但转身接过那婢女递来的茶盏,瞧见窗外郁郁葱葱的一丛竹子时,傅挽突然就想到了自个是在何时见过这幅画。
    那边的宁国公还在与谢宁池赏画,“……听闻留客居士窗前有丛竹子,因而他随手便爱画竹……这幅新得的画卷,还是从一位曾于他有旧的农庄汉子手里流落出来的,确是比留客居士往前的几幅画又精进了一些……”
    傅挽边听,边就将茶盏凑到嘴边。
    茶还有些烫,她这个猫舌头自然喝不了。她只是想用热茶熏出来的热气,掩盖住她被方才确认的猜测所惊吓出来的苍白脸色。
    这画,是她胡乱从大哥屋里拿了,送给余持重当见面礼的那副。
    当时余持重如何说来着?
    这画是给了他一位爱画如痴的老友。
    作者有话要说:  超级累,想到榜单,坚持着写了一章,连着忙乱了三个晚上,我实在支撑不住了……
    第69章 旧画重现
    毕竟是事关反贼的大事, 在说出口之前,傅挽还是想再确认一遍。
    她往前两步,走到谢宁池身边, 握着扇子的大拇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下扇柄, 低下头来往桌上凑了凑,与谢宁池靠得更近,“衣兄, 这画我好似在哪见过。”
    说这话时, 她的眼神一直留在那副画上。
    看她是真的在意这幅瞧着并没有什么稀奇的画,谢宁池的眼神终于第一次认真落在了这幅画上, 顺着傅挽的视线汇聚点,伸手摸了下那个耀眼的金印。
    金印旁正好是一丛冬日里被雪点染了的翠竹, 那一点雪沫子从竹叶上蔓延到谢宁池的手指上,好似一片被雪色浸透了的竹叶, 修长而有力,却又凛然不可侵犯。
    他抬起手指来, 看了下手指上沾到的痕迹。
    什么都没有。
    傅挽终于将目光从他手指上拔下来,落回到那丝毫没有被损坏的金印上,笑吟吟开口, 话音里的惊喜与仰慕, 竟是十成十的真诚不作假, “看来这是留客居士的真迹,我还是第一次瞧见他的真迹。”
    她望了眼宁国公,眼里露出几分明显的渴望, “国公爷可让我摸一下真迹不?”
    宁国公转头看了眼她,又隐晦地看了眼谢宁池,眼圈下的纹路变深又变浅,“这是陛下新封的傅县子?”
    他好像才看见了傅挽,“若是老朽没记错,傅县子也是杨州人?这杨州正好就是这画被发现的地方……”
    傅挽的手指正好抚过那画的边缘,摸到了个指腹三分之一大的毛糙。
    好似是什么浅淡的痕迹曾留在上面,又被人细心地刮去了。
    痕迹很淡,淡得根本不能被肉眼所见。若不是用手指细细在上面轻抚而过,又刻意留了心观察,傅挽都不能肯定地说这里有过这个痕迹。
    这是她当时拿着这幅画给余持重时,随手将它往桌底下扔时,被溅上的汤汁。余持重在宴上打开了画,正好对着她,她才瞧见这个瑕疵。
    当时并未曾放在心上,却不知在此时成为了明证。
    傅挽收回手指,嘴角含着笑,接着宁国公正在说的话往下,“自然,杨州的名人不少,我也听闻,那位留客居士,可就是在杨州城住着。”
    傅挽又看了眼那金印,对自个当初要用这东西来当独一无二的证据的决定真是佩服万分,顺便感谢下她大哥的精湛画技,“能画出这般画作,想来这位留客居士也定然是个丰神毓秀的人,若是有机会,我定要与他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她夸得真心实意,发自内心。
    谢宁池早先也听说过这个留客居士的名号,且宫里小皇帝的书房里还挂着这个留客居士的画作,据说是跟风在书舍里买的,为那画作还特意夸赞了一番。
    也是因着小皇帝的夸赞,这个原本就受追捧的画手,一夜间更是身价疯长。
    谢宁池原先看这留客居士的画作,也觉其中技艺高超,灵气十足,当得起他如今所得的盛名。可眼下看,却又觉着他被捧得实在太过了些。
    他垂了手在桌上点了点,突然便冒出一句,“本王却是好久不作画了。”
    谢宁池是正统且宝贝万分的皇子,自小受的就是最正宗的皇族教育,在画技上虽不说登峰造极,但也算是小有所成,寥寥几笔,也曾颇受称赞。
    只后来边疆告急,镐城中的局势又扑朔迷离,谢宁池自请去边关镇守,几场大战下来,众人渐渐只知辰王赫赫威名,却不知其当年的多才多艺。
    宁国公也不愧是浸淫朝堂多年的老狐狸,闻弦歌而知雅意,立时就猜到了谢宁池想说何事,“辰王当年风采,自然不是寻常人能比。”
    “果真?”傅挽终于仰起头来去看谢宁池,“那衣兄何日露一手给我瞧瞧?”
    谢宁池略一沉吟,却并未直接点头,“看我心情。”
    傅挽嗔了他一眼,抿了嘴笑。
    他们这般自然而然的情态落入宁国公眼中,自然就是另一番意味。
    临时将人请到书房来的目的达成,宁国公也不敢让辰王在自个藏着秘密的地方多待,只说赴宴时间快到,便亲自带着两人去了前院。
    说是亲自,但半路上姚国公等几位国公结伴而来,谢宁池便不要他再陪着,只让留个小丫鬟不远不近地为他们带路。
    那小丫鬟在前面五六步的地方走着,周边正好又是冬日里萧瑟万分的人造湖,风声呼呼地响,没一个人能在冬日在此处多做停留。
    这是个说秘密再好不过的地方。
    傅挽往谢宁池靠近了几步,贴着他的衣袖拽了拽,踮起脚尖凑到了他耳边,“衣兄,我刚才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她努力压低声音,从唇齿间传出来的响动更小,像是挠在了心尖上的痒。
    谢宁池只觉得耳朵发痒,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他干脆站住脚步,摆手示意那个疑惑着停下来的小婢女站得更远些,弯了腰将耳朵凑到傅挽跟前,“你要与我说什么?”
    傅挽看了眼那婢女,还是压低了音量,“我说,刚才在书房看见的那幅留客居士的画,就是我之前送给余持重,被他当成一千两黄金记在榜单上的那幅。”
    谢宁池一怔,“所以你方才不是在看画,而是在……”
    他之后的话未说出口,嘴角的笑却是带了出来,“那看来,宁国公谋逆了。”
    “不是。”不管是他说的话还是说话时的神情,都让傅挽觉着奇怪,“发现有人谋反,衣兄你作为当朝王爷,还用这个表情不对吧?还有,就凭着那一幅画,还只是我说了一句,都未经确认,你便定了他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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