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非常危险的行为，空间窗是宇宙的天然大型虫洞，那巨大的引力从来就不是什么无害的所在，如果进入空窗时遭到袭击，就会产生巨大引力波动，很容易产生“破障效应”，将进入的东西甩到宇宙不知哪个偏僻的角落，基本别想找到回来的机会。
    这也是异体必须消灭守备舰队的原因所在，否则要是通过时来几次战斗，把高阶异体们丢到宇宙另外的世界，那才是真正扛不起的损失。
    异体没有紧追，而是谨慎地紧缀着他们，试图将他们逼入不能再向前的绝境。
    “看看，这才是指挥素质，如果你有安洛兰一半的脑子，我死也满足了。”舰队里，楼夙恨铁不成钢地对儿子道。
    躺枪的楼怀泱只能低头听训，乖巧听话地应是，心里默默诽谤这么危险你还能拿你儿子开玩笑，还能不能是亲生的了？
    楼夙似乎满意了些，派出三艘舰队前往空间窗。
    如果他没猜错，安洛兰一定有什么目的，先试探一下。
    果然，安洛兰立刻就有了反应，立刻派中阶异体追了过来。
    中阶当然阻止不了舰队，楼夙早有提防，飞快地命令舰队配合将他们打退。
    于是数十只高阶异体开始靠近，他们凝聚出能量波动，由那只小树领头，开始攻击空间窗，力图要将舰队留在本星域之内。
    楼夙点头：“就是现在。”
    涟漪一动，一秒之间，他们的歼星炮已经轰向虫洞边缘。
    然而，异体似乎早有察觉，在光芒闪起之前，就已经飞退而去，让这一记杀手无功而返。
    安洛兰的部队似乎也发现什么，再让舰队靠近虫洞，也没有了什么异动。
    见此情形，楼夙的目光一紧，对谢传灯道：“我觉得，我们之中，应该还有内应。”
    谢传灯点点头：“我会再查。”
    其实不用查，他知道是谁。
    隔壁房间，阿澈握紧拳头，默默低下头。
    不久之后，谢传灯打开房门，凝视着阿澈身边一堆有毛或者无毛的小动物，它们纷纷将阿澈保护在中心，用满是敌意的目光看着这位主人的主人。
    过了数息，谢传灯缓缓道：“给我，一个解释。”
    第119章 直面眼前，对话幕后
    阿澈当初在遇到小水时就已经做过这种事情, 作为高阶异体的他天生就有这种能力。
    但现在这种情况，实在不是反水的时间，谢传灯看得很清楚, 楼夙的局面已经是非常危险了, 这时候还有人在一边帮忙看牌，那就真的没办法玩下去了。
    阿澈沉默了一下, 平静地抬起头：“抱歉，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就好像是一种本能, 是自己延伸的血脉, 先前在联盟时还无所谓, 他对异体仅仅是有一种概念罢了。
    然而，从真的靠近异体族群后，他好像就越来越能感知到它们的情绪——快乐的、愤怒的、悲伤的, 那仿佛是一种源自本能的理解与羁绊，一点一点改变着他对异体的亲切感，那是同类的认可、尊敬与期盼。
    他的愧疚的精神波动完全无法掩盖，身边的一个个神奇动物们当然也感觉到了, 纷纷抱腿的抱腿，蹭蹭的靠紧，几乎想把自己的主人抱到怀里去安慰, 肆无忌惮地散发着“你是对的，你说什么都是对的啦”的意念。
    “我原本还想再观望一下，”谢传灯叹息了一声，“但现在情况太紧张了, 没有办法。”
    阿澈本能地紧张起来，他现在简直难过地想要晕倒，那种感觉，就好像两个最亲密的人相互举起了枪对准，自己却哪个也拉不住。
    “阿澈，你不用选择，因为你阻止不了我。”谢传灯当然知道有时选择是非常痛苦的，他低下头，发梢垂落在阿澈眼前，用自己的前额安慰地贴住他，“你看。”
    阿澈的感知瞬间被他用精神无穷地拉大，似乎思维已经蔓延到星舰之外，虚空之中。
    更能看到那些正在与舰队交战的异体。
    他们大多没有固定的形态，却有着强大的战斗力，看到每一个细微之处，更能看到一种诡异的蓝线遍布在他们身边，那种危险的感觉……
    谢传灯叹息了一声，起身离开。
    不行，你别去！
    阿澈本能地拉住了谢传灯的衣角。
    后者停了一瞬，默默地扯下他的手指，任他的手指重重落下，打在一只幼小异体的头上，它伸头舔了一下。
    谢传灯沉默了一下，走到楼夙面前，平静道：“解决了。”
    “辛苦你了，”想到那一堆和阿澈最玩得来的异体，楼夙其实也能猜到几分，“其实若是能和平解决，也是我希望的。”
    “和平的阻碍在哪里？”谢传灯转头问。
    “伊西斯和y&t的势力盘根错结，而且当年异体研究，参与的家族太多，不到最后关头，不可能交出来还给安洛兰公道，而且，”楼夙说到这，也有些不知该怎么说，“这种种族之战，一但输了，就是败方势力的重新洗牌，所以当权者，必然是要抵抗到底的。”
    “罢了，”谢传灯伸手按在楼夙肩上，“借你十分钟。”
    楼夙先是一愣，随后便共享到朋友从意识里传来的画面，那一条条明明很隐约，却又显得那么重要的蓝线，对于战斗了无数年的军区领导来说，几乎不用解释，就知道是什么。
    有了这个，该怎么指挥，楼夙几乎是瞬间就有了数十种方案。
    没有感谢甚至没时间激动，他瞳孔微缩了大约两秒，就已经让自己平复了激动的心情：“三十二号舰队，三层阵形，炮口十六点方向，设置为追踪模式，分解弹三枚，最高速发射。”
    收到的信息的几个舰船一脸懵逼，老大怎么发这种指令，怎么会抢最基层的开炮官的工作？
    但他们素质是极好的，几乎是本能就执行了命令。
    这一炮发出，先前一直无法突破的能量罩居然在那一瞬间有了轻微裂痕，突破空隙，重重轰到一只异体身上，爆炸溶解。
    那只异体瞬间扭曲，发出无声的嚎叫，飞快崩裂，化成无数细小组织。
    这行为似乎激怒了其它异体，它们的组织明显混乱起来。
    楼夙当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下一个指令就是形成包围圈，同时留下一处空隙避免异体自爆。针对战况的更多指令从他的指挥中发布下来，被尝到战果的军官们争抢着执行了。
    这种扬眉吐血的感觉太爽，要知道平时攻击异体最大的问题就是无法突破它们的防御，更难以找到它们的要害，一但解决这个问题，训练有速的人类武器立刻就能发挥出他们最本能的效果。
    战场立刻激烈起来，异体方哪见过这样作弊的打法，一时间损失惨重，几乎是飞一样的退开，强弱倒转间，居然被追着跑了。
    他们以为可以追杀完，但数十万公里的半径已经足够有信息延迟让异体逃脱离开了。
    楼夙很是遗憾，传灯研发出的新信息公式来得太晚，设备只换了一台，大部分信息系统还是用无线信号传播，宇宙中难免有极高的信息延迟，有机会还是要全部换掉才行。
    谢传灯收回手。
    楼夙回味了一下刚刚的感觉：“真遗憾，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修炼，大约达不到你的高度了。”
    “时间很长，有志者事尽成。”谢传灯安慰了一句，便有些担心地回头，那边，是阿澈所在的房间。
    他有心想去安慰，却又知现在最好不要去。
    有这时间，还是去解决更麻烦的问题吧。
    -
    安洛兰看着回来的一群异体，将自己的进化源分享下去，抑制住他们可能面临的崩溃。
    随后，他坐在基地里，思维连接着战场上的异体，共享着他们的视线——王阶异体拥有对属下异体天然的控制力。
    “精神力可以看穿异体的要害么？”特伦斯在一边指尖点着坐椅，“这可是非常麻烦的事情了，安洛兰，你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有了这点优势，人类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谢薇薇在她旁边的巨大蘑菇上沉睡着，睡得很香的样子，几乎吐出一个鼻涕泡。
    “他们从来就没放过我们。”安洛兰回头看她，“薇薇为何还没有苏醒？”
    “她一回来精神力就出了一点问题，”特伦斯轻描淡写地将锅丢出去，“她的精神力那么强，能控制的，应该只有联盟里那个人了，要不你就让我来指挥好了。”
    “不用，”安洛兰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每次面对她时，他的第六感就会不断报警，“我可以做到。”
    “好吧，只要你愿意。”特伦斯微微一笑，将一只蘑菇递给他，“那你拿着这个，要是控制不住时，就将它放出来。”
    安洛兰平静地接过，思考着要怎么突破人类的防线。
    那个拥有元帅气息的人，如果猜的不错，应该是从元帅意识里苏醒的副人格。
    他需要的，是如何让谢澈承认他就是帕斯奇元帅——异体不能没有王，如果他能回来，付出多少代价，都是值得的。
    他伸手，捏了一下身边的那颗小树。
    “痒~”阿布笑起来，躲过父亲捏他耳朵枝桠的手。
    “阿布，你怕死么？”安洛兰指尖掠过那颗小树。
    “不怕啊，反正也就能再活一个月，如果能帮到父亲，那才不算白活！”阿布抓起一只在乱爬的虫子，有些自豪，对方肉肉的软绵绵身体深深地陷入它树丫里，黑晶晶的眼睛疑惑地看着它，头上的三叉角王冠晃来晃去，“你看弟弟，等它长大了，一定会羡慕我可以为您而战，它却只能做一只像干虫子一样毫无意义的过完全一生。”
    那只虫子不满地啃了他的树枝，让他拎着教训起来。
    安洛兰点点头：“那就，出征吧。”
    特伦斯微笑起来。
    一天之后，所有盘踞在星域的异体都收到集结的命令，飞速按照要求归位。
    在异体三派中，谢尔薇娅的精神异体数量最少，特伦斯的感染异体数量次之，安洛兰的战斗异体几乎占据了异体一多半的数量，虽然战斗力三人是反着过来，但论起威慑力，绝对是安洛兰最强大。
    特伦斯看着安洛兰离开，拿起合作伙伴送来的新药剂，关注战场的同时，继续自己的实验，她最舍不得的就是浪费时间，安洛兰成功或者失败，她都会准备好后续方案。
    这个一点也不难的世界，毫无挑战。
    等薇薇重启成功，精神力的完整锻炼法应该也能从她这得到，另外，这个谢传灯隐藏的问题，可以说是很严重呢。
    “你想这么多，不累么？”旁边突然有声音问。
    特伦斯握住药剂的动作一顿，飞快将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撤下，用最温和优雅的微笑回过头来。
    在安洛兰刚刚所坐的平台上，静立着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少年。
    十八九岁的年纪正是青春正茂，但那少年的面容气质，却完全没有一点青春洋溢之感，而是稳重如山，平静如水，明明是很清澈的眼眸，却宛如深渊，静立那处，仿佛随时都会消失在天地间。
    见是第一次见，但资料却是看过无数次了。
    伊西斯口中说起过无数次的神秘者，谢传灯。
    “你好。”特伦斯礼貌地对他微笑，“很高兴见到你，尊贵的系外文明的来客。”
    谢传灯没有开口。
    “从你的第一篇论文发表，我就已经注意到你了，”特伦斯抬手拿出一份做着笔记的论文，“那时我还非常激动，觉得世界又多了一扇大门，非常想见到你。”
    她抬起头，先前的竖瞳浑圆，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如今，终于如愿了。”
    谢传灯神情平静，漆黑的瞳眸似乎能看穿她的灵魂，不为所动：“那么，你该用真正的模样，来与我相见。”
    “身体只是躯壳，”特伦斯微笑道，“您不也是寄居在人类的躯壳里么？”
    谢传灯没有解释，只是等她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