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月,她知道郁景庭找过她无数次,但这还是她第一次找郁景庭。
“古瑛还在仓城么?”她声音很浅。
郁景庭许久没听到她的声音,眉宇从沉着到舒展,嗓音淡淡,似乎没有多大变化,只是多了几分缱绻,“你没事吧?”
吻安还是那句话:“他还在的话,告诉他,我要见他,或者。”她顿了顿。
片刻,才继续道:“你告诉我,他拿了那个东西要做什么?”
郁景庭沉默着,然后淡淡的声音,“我跟你说过,他们之间的政事,我并不参与。”
吻安柔唇轻扯,“你是他的好儿子,还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这样说话的语气,郁景庭皱了皱眉,又无奈的自顾一笑,“面对我,你永远都是一副仇敌的锋利。”
从他刚来仓城就是这样。
末了,他略微叹息,“但我确实不知道他想做什么……还有,下周我会离开这儿,走之前,能见一见么?”
吻安就一句话:“可以,但要把他也叫上。”
…。
出去见郁景庭和古瑛那天,吻安没有把行程告诉宫池奕。
这些天,她的精神好转,虽然情绪起不来,但稍微化个妆跟平时那个恣意的顾吻安没什么两样。
坐在座位上,吻安叠了双腿,对着古瑛没有半点敬重,越是让他这个长辈的身份显得讽刺。
她说:“这应该是这么多年来,这个意义上的父亲和子女齐座?”
郁景庭起身,借故说出去会儿。
房间里只剩她和古瑛。
她嘴角的笑意似乎一点也没淡。
“你爷爷走了,我以为你会一蹶不振。”古瑛看着她。
吻安却笑了笑,“我若是在你这儿一副悲恸,你岂不该愧疚难当得去撞墙?毕竟古先生那么没人性。”
古瑛终究是皱了眉,“你妈妈的事,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比谁都痛心,那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她的笑意更甚,“跟家里断绝关系,也是为了保全我和爷爷?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已经说过了,我记性很好,不用重复强调。”
古瑛一直以为他还算了解她的性子。
但是这几年回头来看,发现她早就不是那个顾吻安了。
以前她就是个乖乖女,走哪儿都是学霸,性格温顺安好,尤其爱依赖人。
现在呢?整个都带着刺,跟他也从来没讲过伦常礼仪。
气氛一度僵住。
最后古瑛皱起眉,略微强硬的看了她,“既然你爷爷已经走了,仓城也没了顾家,你也没必要留在这里,上次那么费劲,这一次我一定把你接走,不管你承不承认,你身上淌着我的血,后半生我会对你尽一个父亲的责任。”
吻安听完皱起了眉。
她先前着实没想到他会说相近一个父亲的责任,上一次接她走,还以为是为了威胁宫池奕。
她又笑了笑,“接我走?古先生是不是应该先问我愿不愿意?”
古瑛冷哼一声,“你不愿意也得愿意。”然后冷笑,“宫池奕不是身陷囹圄了么?你还能利用谁?”
哦,他把上次宫池奕接她走的事看作是她在利用宫池奕了。
对此,吻安没说什么,只看了他,“难得古先生捡回人性了,我想问问,把我接回去做什么呢?有很多财产郁景庭继承不了,要分我一点?还是让我看看你跟你二婚妻子恩爱日常,夜里讲给我妈妈听,让她在阴间早点招你下去?”
吻安发现,其实她可以好好说话的,但是一遇上有些人,不尊不敬、说难听话的因子自己就跑出来了。
古瑛几次被她这样的狠毒话语弄得气结,脸色很难看的盯着她。
缓了几次深呼吸,才勉强对着她,略微强硬的开口:“一个人在仓城也不像样,你已经二十出头,该考虑人生大事了,既然家里只剩你我,这件事我就替你做主了。”
古瑛见他不说话,又缓了缓,道:“离开这个地方,你不用再听别人的风风雨雨,会过得很好。”
吻安听完了,笑了笑。
“如果我跟你离开仓城,我能提个条件么?”她慢悠悠的道。
古瑛现在是的确摸不透她的性子,皱着眉,“什么条件?”
吻安笑嫣嫣的抬眼,“宫池奕把无际之城给你了,是么?”
虽然是问句,但是她说的很笃定。
“我说句不好听的。”吻安笑了笑,“无际之城是外公给妈妈的陪嫁,无论背后附属了什么样的势力,你拿了都不合适,尤其,你跟旧派纠缠不清。”
她站起来,声音轻轻缓缓的,“以前我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我甚至想,你当初娶我妈,是不是就奔着这东西去的?你爱她么?”
古瑛脸色黑了下来,“我跟你妈要是没有感情,哪来的你?”
哦,她挑了挑眉:“所以,对着你爱着的妻子,竟然还能做出那种事让她丧命,你知道“人”字怎么写么?”
古瑛大概是实在听不得她左一句右一句的骂他不是人,就把郁景庭叫进来了。
吻安直截的看着他,道:“我的条件就一个,只要我跟你走,你把东西给我。”
古瑛看着她,笑了笑,“可以给你,我要看着你和景庭结婚。”
说这一句时,郁景庭正好推门进来,一直走到她坐着的沙发边。
她拧着眉,抬头盯着他。
郁景庭听到了后半句,也略微蹙眉。
回去时,郁景庭送她一段,手握着方向盘,目光淡漠超前,话是对着她的,“在此之前,他并未跟我说过这件事。”
吻安靠在座位上,一直沉默,只有这会儿才嘲讽的笑了笑,“不是从你来仓城,就计划好的么?……说来,你告白时编出来的话,还真能蒙骗那些未经世事的小姑娘。”
他转过头,车子停在了路边,淡漠低沉的嗓音带了几分情绪:“我对你说过的每一句……”
说着,又抿了唇,略微吸气。
明知道她对着他永远这副样子,何必跟她计较?
车子又缓缓启动。
良久,吻安一直看着车窗外,直到靠近市区了,她终于问了一句:“古瑛这样做也许是永远把我留在身边,尽所谓的责任来做做样子,但是你呢?你真打算娶我?”
郁景庭没有回答。
她笑了笑,“我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娶了我,不是折磨你自己么?”
郁景庭依旧沉默着,一手想抽出一根烟,大概是想到什么,又停了动作。
车子刚到suk附近,吻安开了口:“你在这儿放我下去吧。”
他没有为难,把车停下。
给她开了门,又没让她立刻走,低头看了她,“我没有对哪个女人上心过,能娶你,正合我意,怎么会是折磨?”
吻安眉眼弯着似笑非笑,看着他,慢慢的,又凉了眸。
“郁景庭,我告诉你,我真的不是个好人,你想清楚。”她抬手抚撩长发,“你大可只是跟我演一场戏给他看,之后想要什么再跟我提。”
郁景庭嘴角动了动,低眉看着她,“求之不得的事,我为什么要演戏?”
谁说文人没那么难缠?
吻安扯了嘴角,文人执拧起来也很让人无奈。
“吻安,感情可以慢慢来,我并不着急。”他看着她,“只是我以为,你会拒绝他的这个要求。”
她笑了笑,“我为什么要拒绝?仓城的人看我跟看孤儿一样,宫池奕进去了,估计又该说我高攀落空,真是活该,我虽然也不大计较这些,但听多了,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令人憎恶,出去散散心也好。顺便看看他尽父亲的责任,到底怎么个尽法。”
吻安是不信古瑛拿了无际之城会这么安分,也是因为她不想真的跟宫池先生交锋,怕忍不住把彼此之间的关系弄得太尴尬,那以后夹在中间、最难做人的,还是宫池奕。
她裹了裹衣服,淡淡的摆手,“你回去吧,到时候我会联系你。”
…。
宫池奕今天下午在suk,对公司只说他会离开一段时间,尽可能把事情都交代下去。
天色昏暗时,他才从公司出来,下了阶梯却见到了她淡淡的笑,等在他车子边上。
男人紧了几步上前,“这么冷的天,怎么跑这儿来了?”
她仰起脸,笑了笑,“我穿得多。”然后挽了他的胳膊:“我们进去在外边吃吧?我刚刚给白嫂打电话,让她不用做饭了。”
宫池奕挑眉,“你都安排好了,自然只能听你的。”
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司机,让司机慢慢开车跟着步行的他们。
走了并不长,宫池奕侧首,低眉,“你今天,有点不一样。”
吻安浅笑,略显乖巧的仰头,下巴很努力要搭在他肩上,“怎么不一样?难道是今天画了个妆的缘故?”
他停下来,深眸看着她,“你怎么样,在我眼里都是最好看的。”
所以,他说的当然不是相貌方面。
低眉之间,吻安略微抿唇,把心思藏得很好,抬眼也就不笑了,只道:“我只是想,你不让我担心,我就不多问,你一定这么选,那进去之前,我也不该苦着脸让你心里难受,是不是?”
果然,他不再多问。
晚餐没多么奢华,但很温馨,不过男人吃得有些不自在,因为在餐厅不能像家里一样抱着她,也不能那么腻歪。
“以后还是在家吃饭吧。”他叹了一句。
吻安笑了笑,“你做饭。”
“我做。”
…。
回到香堤岸,从车上一下来,他就要抱她,薄唇暧昧,“今天没抱,浑身不自在。”
她笑着勾了他的脖子。
家里没人,进了门,她什么都不用做,转眼就到卧室。
吻安让他先去洗澡,自己先找部电影,好一会儿看看打发时间。
期间收到了郁景庭的短讯,告诉她订了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