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记住了吗?”
    上回被谢知予用锁链穿透了胸膛还没彻底恢复,红衣女子这会儿更是无力反抗,只得连连点头,哀求他先放开自己。
    门锁上的法阵禁制只有她能打开,谢知予漠然瞥她一眼,松开了锁链。
    红衣女子撑地起身,颤颤巍巍地走到门边,准备为他们开门。
    姜屿在旁目睹了全程,她想了一会,两步走到谢知予身旁,好奇问他。
    “你怎么知道她藏在镜子里的?”
    “猜的。”
    ......行吧。
    聪明的人随便一猜都能猜得这么准。
    姜屿讪讪移开视线,不再看他,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却没想到变故突生。
    红衣女子开门开到一半,忽然停手,从怀中掏出一面碎得四分五裂的镜子,迅速转过身,将镜面对准二人。
    姜屿心道不妙,可根本来不及反应,镜面骤然爆发出一道刺目的白光,将她与谢知予一齐吸入了镜中。
    第15章 鸳鸯债(七)
    姜屿看着眼前陌生的宫殿建筑,陷入了沉思。
    自从被那道白光吸入镜中后,她与谢知予就分开了。
    她不知道谢知予去了哪里,自己则被传送到了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里。
    “系统系统,你在吗?”
    【......】
    脑中响起了一阵断断续续的电流声,而后又像是被什么干扰了信号般,滋啦一声响后,复又归于平静。
    姜屿不死心地又试着喊了两次,没成想竟连电流声也听不见了。
    无奈之下,她只好放弃求助系统,开始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恰在此时,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脚步声。
    长廊尽头迎面走来两位宫女,手里提着食盒,身上和发间都戴了银饰,底端坠着银铃,行走间铃声清脆好听。
    姜屿正要找个地方藏起来,却发现对方似乎看不见她,近距离从她身边路过时,神色并无异常,好似她只是空气。
    “桑夫人那孩子虽说是抱养的,可我见过几次,五官轮廓长得和陛下真是一模一样。”
    “我倒觉得那孩子既像桑夫人,又像陛下。听说先皇在世时,曾有人见到桑夫人与陛下几次深夜约见在竹林,说不准......”
    最先开口的那位宫女连忙用手捂住了她的嘴,神色警惕地扫了眼周围,见没人之后才松开手。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是让人听见了要被扔进万毒窟的!”
    仿佛“万毒窟”是个什么极为可怕的存在,另一名宫女听了,脸色霎时转白,不禁打了个寒颤,紧紧闭上了嘴。
    两人也不再说话,加快步子,低头沉默地往前走。
    姜屿思索片刻,抬步追了上去。
    两人一路走到一处偏僻的院落,上前敲了敲门。
    过了大约半刻钟,院门才打开,走出一位年轻女子,看着不过二十出头,身上与发间也都戴了银饰,但从样式来看,明显更精细贵重。
    她从宫女手中接过食盒,朝二人柔柔一笑,宛若春水映月。
    声音也温软得不像话:“陛下怎么没来?”
    但姜屿看得分明,这两位宫女在极力克制着发抖。
    “回...回夫人,陛下说他还有要事处理,请您先用膳,不必等他。”
    女子唇边的笑意僵住,脸色一点点变得阴沉,全然没了方才温柔似水的模样,淡淡瞥了一眼二人,随后砰的一声用力关紧了院门。
    不止两名宫女,就连姜屿也被她这不打一声招呼的行为吓得抖了一下。
    “桑夫人近来脾气愈发古怪可怕了,难怪陛下总不愿来见她。”
    “唉,听说她以前也不是这样,也不知是因为什么突然性情大变。”
    “管她是因为什么,反正东西送到了,这差事我下次再也不来了,我们快些回去吧。”
    ......
    虽说这桑夫人脾气的确古怪,但姜屿总觉得她身上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待宫女走远后,姜屿望着院门犹豫片刻,本也打算离开,却在这时,院墙内忽然飞出一只纸蝴蝶,飘飘然落在她脚边。
    紧闭的院门再次打开,这次出来的却是一个六岁幼童,头发长度恰好披肩,模样生得玉雪可爱。
    但更为引人注目的,还是他眉心的一点朱砂。
    姜屿顿时收回了迈开的步子,转身回来,盯着幼童仔细瞧了一会。
    确认了,这就是小时候的谢知予。
    小谢知予同样看不见姜屿,他捡起地上的纸蝴蝶,拍拍干净上面的灰,转身往回走。
    姜屿快步追上去,赶在他之前进了院门。
    外表看着华丽的院落内里却和姜屿想得不太一样,除了宫里统一配备的花卉绿植外,院中只有一张石桌和一架秋千,看着不免有些空旷冷清。
    谢知予关好门后,走到秋千旁,将手里的纸蝴蝶向上一抛,花丛间立刻飞来几只蝴蝶,托着这只纸蝴蝶,一同绕着他翩然飞舞。
    他坐在秋千上,歪头靠着吊绳,脚尖轻轻点着地面,带动着秋千前后晃动起来。
    他问蝴蝶:“外面好玩吗?”
    蝴蝶飞到他耳边,不知对他说了什么,他仰起头,看着这片被院墙框起来的、四四方方的天空,很轻地眨了眨眼。
    谢知予不能离开这里,最远的活动距离也就仅限于出门捡蝴蝶,若是走得太远,桑夫人会惩罚他。
    片刻后,他低头收回目光,静静看着空中飞舞的蝴蝶,不知在想什么。
    桑夫人从屋里出来,手里提着食盒,走到石桌旁,朝他招了招手。
    “过来吃饭。”
    姜屿朝桑夫人走近了些,近距离观察了会,总算明白方才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那位宫女的猜测大概是真的。
    姜屿虽然没有见过所谓的陛下,但单从这位桑夫人的容貌来看,与长大后的谢知予至少有七成相似。
    两人身上的清冷疏离感如出一辙,但不同的是,桑夫人的眼角眉梢更显柔和,嘴角又挂着抹浅淡的笑。
    她身形略瘦,肤色有种病态的苍白,整个人清冷之中又多了一种易碎感,如同风雨中摇曳的白山茶,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她、保护她。
    若说是抱养,绝无可能相似到这种地步。
    可若是桑夫人亲生......
    姜屿看了眼桑夫人身上的银饰,其上果然都刻着蝴蝶图腾。
    再说只有南诏人才爱戴银饰,崇拜蝴蝶,所以这里应该是南诏王宫。
    从那两位宫女的话中不难猜出桑夫人是先皇的妃子,与当今陛下应是母子关系。
    无论哪个时代,乱.伦都是不被世俗所接受的,难怪要对外称是抱养的孩子。
    姜屿又转眼看向谢知予。
    倘若猜测为实,谢知予虽然身份见不得光,可他至少也是个皇子。
    既是皇子,又如何会变成孤儿?
    原文给的信息太少,姜屿满腹疑团,却无法推断出结论,只好继续安静看下去。
    谢知予从秋千上下来,挥散蝴蝶,之后才慢慢走到石桌边,擦干净石凳,乖巧坐好。
    桑夫人打开食盒,将里面精致的点心菜肴取出一一摆好。
    “这些都是爹爹特意给我们准备的,他果然很在乎我们,对不对?”
    说这话时,她嘴角不自觉泛起了甜蜜柔软的笑意,如同热恋中的少女。
    只是下一秒,面上忽又多了几分哀愁,阴沉着脸质问。
    “可是为什么他不来看我们呢?”她近乎神经质地反复问着同一个问题,“他是不是又在骗我?他在骗我对不对?”
    这变脸比翻书还快的速度让姜屿一个成年人都觉得害怕。
    可谢知予似乎习惯了她反复无常的情绪变化,深知此时不该接话,只安静坐着,保持沉默。
    没有人理会自己,桑夫人果然很快消停下来。
    她看着满桌的菜肴,心中忽然生出了一股强烈的排斥和厌恶,发疯似的将未动一口的菜肴悉数倒在地上。
    谢知予此时才六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早在闻到饭菜香时就饿了。
    他看着地上裹了泥灰的点心抿了抿唇,终是没忍住,轻轻扯了扯桑夫人的袖子,提醒她:
    “娘亲,我好饿。”
    桑夫人如梦初醒,总算停下动作,神情懊恼,还有些不知所措。
    她蹲下抱住谢知予,声音哽咽着哭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娘不好。”
    姜屿皱眉看着,几次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一分钟八百个情绪变化,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而且光说对不起有什么用,道歉又不能让人吃饱饭。
    但谢知予早就对此习以为常,他叹口气,忍着腹中饥饿,轻轻拍了拍桑夫人的背,安慰她。
    “娘亲不哭,我不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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