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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好凶猛 第104节

    第十六章 贼心难安
    “嘘!”
    陈子箫朝潘成虎瞪了一眼,站起来走到门口往外探头看了两眼,将房门掩上,嗔怪道,“有些话藏心里,要小心隔墙有耳,你不要命了?”
    “你在桐柏山泼天的胆子搅起那么多事,这会儿怎么就胆小起来了?”郭君判带几分醉意,带有些怂恿的看向陈子箫道,“你真觉得我们这么厮混下去,能有出头之日?”
    “说得轻松,”陈子箫摇头说道,“桐柏山总计有六千兵马拆散编入代、岚、忻、并等地禁厢军中——我们草城寨禁厢军,加起来有八百将卒,按说怎么也得有百八十人是从桐柏山出来的,但我们被差遣到岚州任事,前后手底下遇到过几个桐柏山出来的兵卒?”
    以往这个话题太忌讳,今天打开话匣子,潘成虎也不掩藏内心的怨气,骂道:“日他娘,人家从头到尾就将我们算得死死的。”
    “出人头地啊,我是不想了,现在这么大动静,我估摸着朝廷随时都会大举进攻朔州、大同等地,怕就怕到时候先将我们推出去当替死鬼。”陈子箫“丧气”说道。
    “就我们手下这些破烂兵马,能有资格到前阵当替死鬼?”潘成虎说道。
    “不是有资格没资格,而是他们根本就不信任我们,把我们当贼防着——你们说还能有什么比死人更叫人安心的?”陈子箫问道,“再说他们也不用派你们去冲锋陷阵,派你们率领厢兵去挖战壕;攻打城池时,派你们领着厢兵冒着箭石去架云梯、填壕沟——这种事情,他们总不可能叫禁军将卒去干吧?你们也别看我,我现在看着是巡检使,但解忠那厮鸟我吗?一纸调令下来,说不定最后还是我带着你们统领厢军去前阵挖战壕、抬尸体!唉,好啦好啦,我们也不要发牢骚了,既来之则安之,到时候再被派到前阵去,你我机灵一些,避开箭矢,保命的能力总比普通将卒要强……”
    ……
    ……
    晨时醒来,潘成虎因宿醉而头痛,没有后悔昨夜口无遮拦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却是回想起接受招安这段时日来种种事,越想越觉得憋屈。
    出屋洗漱,院子里没有看到陈子箫的身影,逮住郭君判:“陈子箫去哪里了?”
    “他有事一早赶去岚谷城了,可能要夜里才能赶回来。”郭君判说道。
    潘成虎窥左右无人,压低声问郭君判:“昨夜那些醉话,老鸦你还记得,还是说说就忘了?”
    郭君判这时候也是先窥过左右无人,才蹲到潘成虎身边,说道:
    “我昨天顶多才喝五成醉,说过的话当然记得,却是你半途就趴桌上睡过去了,还是我与陈子箫拖着你死沉的身子扔你屋里——之后我与陈子箫还说了一会儿话。”
    “我说我醒过来,怎会睡床前踏板上呢!”潘成虎说道,“你们之后又说了什么?”
    “也就是胡扯。”郭君判说道。
    “老鸦,你有什么话还需要对我遮遮掩掩的?”
    潘成虎急眼道,
    “我这时候没有喝酒,我也不惮告诉你我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倘若是带着兵卒冲锋陷阵以赚军功,换将来能有一个封妻荫子的机会,我不会缩头。但眼下这状况,此时整天盯着一群老弱病残运送石料,稍有差池便挨训斥,远不如那个小逼养的逮谁骂谁自在——要是如此,也是能勉强厮混下去。不过,你昨天也听陈子箫说了,战事一旦开打,我们八九成要带着一群老弱病残上前阵当替死鬼,你说再厮混下去,还有鸟意思?但你们也清楚,人家真还就是把我们当贼防着,手下那么多兵卒,却没有一个是桐柏山出来的。我想啊,我们要是始终在他们框框里转,一辈子都得像条脖子栓住绳索的狗……”
    “人家将我们防得死死的,接触不到桐柏山出来的兵卒,就我们三人能干得了什么?”郭君判说道。
    潘成虎说道:“歇马山当年老巢被端,我逃出歇马山时,身边有几个人?陈子箫当年难道不是孤身投虎头寨?而你在老鸦潭拉人马时,难道一开始就有上百号好手任你差使?我们从泌阳北上,一路上那么多好山好水,又有那么多的饥民,大大小小的山寨也不少。以我们三人的身手、本事,即便不投哪家山寨,随便挑一个地方落脚,有三五个月时间,还怕拉不出一支人马啸傲山林?你以为随便哪个地方,都会有一两个像那小逼养一样的逆天妖孽跟我们不对付?”
    “倘若真到走投无路的地步,我却也不惮的。”郭君判说道。
    “什么叫走投无路?我们不能等调令下来,真要我们带着这些老弱病残去阵前才算走投无路吧?”潘成虎问道,“我觉得真要有心,我们现在就得筹划起来,说不定还能联络十数二十老人一起走……”
    “前天夜里徐怀那莽货先在石场牢营搞事,搞得上千囚徒差点一把火将牢营烧着,好不容易才摁下去,但这事还没有停,”郭君判说道,“我昨日夜里听陈子箫说,徐怀四天后会挑选一些囚徒前往粮料院领粮,以他的脾气,到时候怕是还会闹出事来——我在想,这或许是我们的机会……”
    “什么机会?我们那天是也要带人去领米粮,但那厮真要闹事,粮料院有禁军武卒驻守,自会弹压,还能轮得到我们带二三十个老弱病残立功?”潘成虎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怕你笑话,我宁可扔下这破官服远走高飞,也不想跟那小逼养的对打。打得过则罢,倘若还打不过,岂非后半辈子还要受那小逼养的讥笑?”
    在郭君判面前,潘成虎坦然承认他并不想去惹徐怀那杀胚,他们两人在那杀胚手里吃的亏还不够狠吗?
    “四天后,徐怀带人去领粮,倘若粮料院还以拿劣粮应付,以徐怀那猪狗脾气一定会炸——反过来想想,王禀老儿他们也都知道徐怀是什么猪狗脾气,还纵容他去,必然会有其他部署!”郭君判说道。
    “真的?”潘成虎迟疑问道。
    “是真是假,郑屠今天多半还会找我们吃酒,”郭君判说道,“甚至我们都不需要再去试探什么,你想想郑屠那厮昨日夜里跟我们吃酒,是什么狗样?”
    潘成虎蹙着眉头,说道:“好像是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没有一点异常,这才是最大的异常——难不成他们都跟徐怀一样,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猪狗脾气?陈子箫他怀疑夜叉狐就在岚州,四天之后她很可能会在暗中怂恿那日领粮的牢营、厢军一起闹事,然后逼迫郭仲熊让步。那样的话,石场、牢营那里就将都是他们说得算了——你有没有发现,这跟他们控制淮源乡营,其实是一个路数?”
    “且不说他们怂恿那莽货闹,确有可能逼迫郭仲熊让步,但即便真要闹到郭仲熊调禁军精锐弹压,岢岚城附近有四五千禁军武卒镇压——不管怎么说,都没有我们什么鸟事啊!”潘成虎说道,“你不会想着跟他们一起搞事吧?那莽货眼高于顶,唐盘、徐心庵、殷鹏、唐青这几个狗杂碎,跟那莽货一个鼻孔出气,他们会容得下我们?”
    “我们暂时不作这个考虑。我就是在想,倘若一切如故,我们不想再受这诸多鸟气,大概真就只能是我们三人远走高飞,找处山头重新落脚,”郭君判说道,“但你有没有想过,岚州真要一两万囚徒、厢军啸闹,郭仲熊又不得不调动禁军进行镇压的时候,我们倘若不想受这鸟气,可以怎么做……”
    “……”潘成虎倒吸一口凉气,他还真没有考虑到这点。
    桐柏山六千兵马接受招安,岚州、代州是拆散安置的重点,在岚州禁厢军里少说安置了两千人进去。
    一切如故,禁厢军对这些兵卒控制很严,他们就算能接触到三五个小头目,也很难拉出多少人马再跟他们一起落草,甚至什么事情都还没有动弹呢,就已经走漏风声、打草惊蛇了。
    倘若岚州四天后发生意想不到的混乱呢?
    “陈子箫去岚谷城做什么?”潘成虎想到关键处,盯着郭君判问道。
    “王禀老儿、夜叉狐极可能会借啸闹事逼迫郭仲熊让步,但他们不会令啸闹失控;而我们想要成事,却要指望这把火能烧起来,而且烧得越烈越好——邬七到岚州后,被差遣到黄犊崮牢营任狱吏,虽然半年没有联络,但陈子箫的面子应该够用。好像黄花坪牢营厢军有两个节级,是你以前的手下?”
    “你说孟老刀、杜仲啊,那两个都是没脑子的莽货,比那小逼养的强不到那里去……”潘成虎说道。
    “没脑子才好用来搅浑水啊!这事总不能我们先出头!”郭君判说道。
    第十七章 肃金楼
    岢岚城南肃金楼作为店招的布幌子,被风刮得猎猎作响,字迹斑驳浅淡,很有些年头。
    肃金楼不是什么奢阔的酒楼、茶肆,临街铺楼分为两层,底层是十数根木柱架空起来,连同后面的院子,系满骡马等供交易的牲口,嘈杂不堪——陈子箫从客栈换了一身便服走出来,看到有十数眉目深挺的汉子在肃金楼下交易骡马,他看中一匹四蹄健壮有力、骨骼粗壮的黄棕马,走过去找马主人询价。
    商周之时,管涔山及以西的黄河大弯口,都是林胡楼烦族地,之后南匈奴五部迁居过来,突厥、乌桓、鲜卑、奚族、沙陀人又相次更替,造成岚州当地藩汉杂糅的格局,像这种眉目深挺的民众,在岚州等北部边州很是常见。
    岚州乡民除了很多有杂藩血统外,好些人还保留藩胡的生活习俗,喜欢养马。
    代州以及河北路诸边州的骡马交易,主要还是官方通过边市,与契丹人交易马匹,相比较之下,岚州民间的骡马交易要繁荣得多。
    陈子箫绕着黄棕马走了两圈,看左右没有可疑人等,跟马主人闲扯几句话,才从旁边蚀痕斑驳的木楼梯走上二楼。
    底楼是骡马市,二楼兼营茶酒饭食,自然不可能有供贵客饮宴的雅间精舍,厅里摆放十数张方桌,颇为凌乱——粗糙的木地板踩得咯吱响,还能听到底层骡马啸叫声、交易谈话声,还浓烈的腥臭气传来。
    二楼此时有十数食客围桌而坐,也都是相貌粗犷、性情粗鄙的边民牧户,不少人刀剑随身。
    陈子箫走到靠窗的一张方桌前独坐,将佩刀解下来搁桌上。
    他身形健硕,脸颊额外粘了胡须,整个人更显粗犷;脸颊以及捋起袖管的手臂有着纵横交错的淡淡疤痕;作风彪悍的边民也没有谁会无事来惹这种狠人。
    陈子箫要来一壶粗茶、两斤麦饼、两斤驴肉,坐窗边慢慢吃了两炷香工夫,都没有人跑过来跟他拼桌。
    陈子箫将两斤麦饼、两斤驴肉都吃入肚中,又拿手指将桌上、袍衫上落着的饼屑一一捻起来吃掉。
    “一人独坐,怎么也不点一壶酒?”就在陈子箫耐不住性子将要走时,却见一个俊朗得有些过分的年轻书生走过来,在对面坐下来。
    陈子箫眸子猝然敛起来,强抑住内心的震惊。
    他没有理会这个俊朗书生的搭腔,从腰间解下钱袋,数出足够的钱数招手喊伙计过来清点,他随后拿起佩刀,转身就走下楼去。
    这时候肃金楼东面的巷子口停着一辆马车,陈子箫盯住车辕上的暗记看了一会儿,确认左右没有异常,先径直走进巷子七八步,之后才折身登上马车。
    马车宽大,除了坐车辕上的车夫,马车里面还有两人等候着。
    陈子箫双目严厉的盯住其中一人,伸手疾出,似铁钩般抓住那人的喉咙,低吼道:“尔等胆敢作死,你真以为我不敢处死你……”
    “是我命令韩路荣留在马车里等候,由我去见你,你有什么脾气可以朝我发。”俊朗书生紧跟着登上车来,冷声说道。
    “韩伦不敢对郡主有脾气——韩路荣没能劝住郡主,使郡主贵体涉险,便是当死之罪。”陈子箫强抑住内心的愤怒说道。
    “我要是告诉你,我现在才是庚金馆西南房主事,你还有什么话说?”俊朗书生冷眼盯住陈子箫问道。
    “……上京发生了什么事情?韩路荣上次什么都没有提。”陈子箫松开手,震惊问道。
    “你潜入越境三年时间,什么消息都没有传回来,四个月前突然找到岚州肃金楼联络,谁知道当中你在越廷遭遇到什么事?连你可不可信都不晓得,韩路荣怎么可能事无粗细都跟你说?”俊朗书生说道,“你现在的情况,我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核实无误,现在有些事却是可以告诉你:我哥斗不过萧起薛,被贬到朔州任牧马官,我留在上京甚是无趣,便领了庚金馆西南房的差遣,跟我哥一起来西南任事……”
    “林石大人他就在朔州?”陈子箫惊喜道,“林石大人是不是预感到越军会从代岚出兵,才自请到朔州任事的?”
    “谁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整天神神叨叨的,有什么事也不告诉我。”俊朗书生撇嘴道。
    “肃金楼鱼目混杂,藩汉杂处,多市井粗俗之徒出没,这也是最好的掩饰,但郡主你这般打扮太着痕迹了,要是落到有心人的眼里,太容易被窥破行踪了。林石大人怎么能让郡主轻易涉险到岚州来?”陈子箫对俊朗书生的行为犹是不满,不忘旁敲侧击的提醒。
    “越廷比我朝更是不堪,防卫甚密的边州都漏得跟筛子似的,我等进出如入无人之境。你现在是越廷受招安的贼将,真以为谁没有事整天盯着你?”俊朗书生不耐烦的说道,“距离上次联络都过去四个月了,你才再次露面,是有什么重要消息禀告?”
    “除了郭仲熊以侍制、都承旨出知岚州,主持这边的军政事务外,蔡铤还着有虎侯之谓的前靖胜军都虞候岳海楼暗中潜来岚州——我昨日侥幸得见岳海楼,还听他身边人无意间说及蔡铤随时有可能亲自到岚州督战,这说明越廷极很可能直接从麟府等地调集兵马到岚州,直接沿恢河侵入我朝,上京不可不防。”
    陈子箫说道,
    “还有一件事最急迫,那就是越廷被贬任岚州石场监当的前御史中丞王禀及其随扈,不甘心为政敌蔡铤处处钳制,他们四天后有可能会以粮谷事为由,怂恿岚州诸牢营囚徒、厢军将卒啸闹,以迫使郭仲熊等蔡系人马放弃对岚州石场的钳制。我心里想,倘若岚州因此发生兵变,越军入侵我朝的计划极有可能会被拖缓下来,不知道郡主四天内调多少人马潜入岚州附近策应其事?”
    “西南路招讨司麾下,御帐军、藩兵、渤海军都由统军司统御,而汉军、乡兵由各马步军都指挥司统御,你以为西南房真要能调动成百上千的人马,会落入我的掌握之中?”俊朗书生说道,“我也不妨告诉你,我们在汉地收买的汉民、藩户细作不算,我们自己真正能放心使用的人手只有四五十人,其中一半还潜伏在岚代忻并等地……”
    “怎么才能调动这点人手?”陈子箫难以置信的问道,“林石大人能调动一些人手吗?”
    “我哥现在比你说的那个王禀还不如,你说他能调动多少人手配合你搞事?”俊朗书生说道。
    “林石大人必有应对之法,而四天之后不管啸闹能不能成事,越廷在岚州都有可能大举搜捕,郡主宜尽快回到林石大人身边,将这边情况一一禀告。”陈子箫说道。
    “我需要你教我做事?”俊朗书生盯住陈子箫,不满他语气之下咄咄逼人的态度。
    陈子箫看向韩路荣,问道:“倘若遇到火烧眉毛紧急事,林石大人可有吩咐你们应该怎么做?”
    “事态若是紧急,我等当护送郡主速速离开越境。”韩路荣说道。
    “你们什么意思?你们要搞清楚谁才是西南房主事,我可不是我哥的傀儡!”俊郎书生不满的叫道。
    “请郡主息怒,”韩路荣敲了敲车厢壁,吩咐坐车辕上的车夫,说道,“去苦桑巷,记得多兜两圈……”
    “苦桑巷是哪里,我们在那里有暗宅?”俊朗书生问道。
    “林石大人也在岚州?”陈子箫压低声音诧异的问韩路荣。
    “什么?”俊朗书生炸毛问道,“我哥他在岚州,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们当我是什么?”
    马车在岢岚城杂乱的街巷里兜了两圈,确认左右没有可疑人等,才转入苦桑巷——韩路荣与俊朗书生、陈子箫进入一栋毫不起眼的宅子,马车继续从另一头驶出苦桑巷。
    院子里,一名四十岁不到的中年文士坐在槐树下正手握书卷,俊朗书生走进来,气得上前一脚将中年文士屁股下的长凳踢断。
    中年文士相貌儒雅,施然站起来,说道:“你又闹什么性子?你这么大的气力,朝我发什么脾气?”
    “我闹什么性子,你们当我是什么了?”俊朗书生叫道。
    “你主事庚金馆西南房都有一多年了,什么事不是你决定?”中年文士说道,“越军北侵在即,我朝在西京附近能集结的兵马说是有十数万,但汉军、渤海军、藩军战斗力太差,比越军还有诸多不如,能有一战之力的御帐军骑兵却仅有万余,我放心不下,跑过来看一眼,有什么不妥?”中年文士装糊涂问道。
    “为何你到岚州来,韩路荣知道,我却不知道?”俊朗书生说道。
    “你还没有学会隐忍,我要是约束你,你肯定不服气,但又总不能任你在岚州搞出什么动静,害得我们兄妹俩一齐被越廷捉住吧?”中年文士说道,“所以我才吩咐韩路荣不要将我的行踪告诉你,你做你的事,我就悄悄跑一趟看两眼就走,又不会碍着你……”
    第十八章 天下英雄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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