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摄政王不信,可以派自己的亲信跟着一起去。”夏太后泰然自若地看着萧衍嘴角微微勾起。
“殿下。”陆拾看向了身前的萧衍。
“你去。”萧衍冷声道。
很快,陆拾与太后身边的宫人消失在众人眼前。
没有让大家等多久,柏梁宫的大门再次打开,只见身穿鹅黄宫装的女子在宫女的搀扶下走进了宫殿,而她的容貌居然与地上的那名女子一模一样。
夏青鸾看着进来的人立刻愣住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而在场的众人也是一脸惊奇,他们没想到居然能够如此相像,难道真如夏太后所说,地上的女子是旁人假扮的?
“姑母!姑母!我才是青鸾啊!”夏青鸾立刻往夏太后的身边爬,试图伸手抓住夏太后的衣摆,“姑母!你说过的,你说过让我当皇后的!”
只见夏太后一脚踢开了夏青鸾呵斥道:“死到临头了还敢冒充本宫侄女!”
说完,夏太后便对一旁的宫人道:“来人啊,给本宫狠狠地打她,竟然敢这般污蔑本宫,污蔑夏家!”
“不!”夏青鸾情绪理激烈地喊道,她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成了一颗弃子。
“我才是夏青鸾!我才是!”夏青鸾状若癫狂地喊道。
下一刻,宫人们手中的棍棒已经落在了夏青鸾身上。
就在此时,柏梁宫大门被推开,身着锦衣的谢檀书带着身后的锦衣卫走了进来,他看着如今的场面道:“太后是想将她打死吗?”
夏太后闻言不由冷哼:“这种假扮本宫侄女,试图污蔑本宫和本宫娘家的贱人,便是在这里活生生打死有又何妨!给我打!”
话音落下,宫人们手中的棍棒越来越用力,乱棍之下,夏青鸾一开始还有声息,后来便没了声息,人也成了血糊糊的一团。
谢檀书垂眸不再去看,只向夏太后道:“此事是与太后与夏家毫无干系了?”
“自然是毫无干系!”夏太后扬着下巴道。
“看来太后也想抓住幕后真凶。”谢檀书勾起嘴角道。
“自然!”夏太后看向谢檀书,“若非本宫侄女正在本宫宫中休养,有人扮做她的模样向陛下投毒污蔑本宫和夏家,本宫真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若是谢指挥使能够抓到真凶,本宫真是感激不尽!”
“既然如此,臣一定竭尽全力还夏家一个清白。”谢檀书说完便取出自己袖中的令牌道,“奉陛下命令,彻查此案,所有人除摄政王外皆不可离开此处半步!所有人都需配合调查,若有违抗,以逆党论处!”
第三十七章
谢檀书的话音落下, 有些大臣便想要开口大骂,如此作为是将他们当做乱臣贼子了吗?
可是当他们正要出声的时候,门口的禁军齐齐拔刀, 雪亮的刀刃让所有人心头一跳,一些老狐狸连忙拉住冲动的同僚。此刻不是出头的时候, 保住性命才是重中之重。
而谢檀书见此勾起嘴角向夏太后问道:“太后意下如何?”
夏太后眉头紧皱道:“本宫自然是想尽快揪出幕后真凶,但为何本宫也不能出入这柏梁台?”
夏太后心里清楚, 假的终究是假的, 在众人面前待得越久, 漏出的马脚就越多。而这个假的夏青鸾是夏家的一位门客所扮,能缩骨易容以假乱真,但只要萧衍和谢檀书想查, 绝对会查出对方是个男人。
面对夏太后的质问,谢檀书轻笑道:“自然是陛下的意思,只能委屈太后了。”
夏太后闻言怒极指着谢檀书道:“你这是在将本宫当做谋害陛下的嫌疑人吗!本宫和夏家也是遭人污蔑,人证物证俱在!本宫与夏家皆是清白的!”
“陛下也信太后是清白的, 毕竟太后的侄女想要入宫又不是什么难事, 直接封妃也不是不可能,何苦弄这么多手段。”谢檀书似笑非笑地道, “所以, 陛下让夏家公子夏勤业与臣共同彻查此案, 给夏家一个抓住真凶的机会。”
大殿中被点名的夏勤业愣了一下,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也要去查这个案子。不仅是夏勤业愣住, 其他人也没想到居然会是夏勤业和谢檀书一起查案, 这又是什么意思?
几位大臣思及夏太后刚才直接将人打死的狠辣手段, 难道这一切都是夏家联通陛下自导自演出来的?所针对的便是他们这些世家?
联想到这里,宫殿里的几个人精面色越来越沉。
夏太后也没想到谢檀书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是若不同意让夏勤业彻查此案反倒显得奇怪。
“好。”夏太后指着谢檀书的鼻子道,“本宫只给三日,三日内若是查不出什么东西,本宫便依律处置了你。”
谢檀书闻言不以为意甚至面带笑容道:“谨遵太后懿旨,臣必当竭尽所能,彻查在场所有人。”
说到最后,谢檀书温润的嗓音带上了几分寒气,让大殿中的所有人嗅到了不详的气息。
夏太后藏在衣袖下的手紧紧握起,她本来想用假的夏青鸾将夏家快速从这件事里摘出去。可是,事情仿佛不受她的掌控,朝着另一个方向奔驰而去,让她无法预料此事的结果。
在来柏梁台前,姬昭便交代过谢檀书,他想要打击的并非只是夏家,而是在长安中的所有世家。
宣室殿的灯火摇曳,床榻前的纱帐朦胧,散着长发卧在榻上的天子用沙哑的嗓音缓声道:“你可知道世家蓄养私奴有多少人?
”
“多则两千,少则八百。”谢檀书回忆了一下平日里的所见所闻估摸了一个大概的数字。
“是啊。”姬昭叹道,“这只不过是长安城内世家蓄养的私奴,若是在他们本家,被隐匿的良田和佃农又有多少,若是将这些人武装起来。”
谢檀书闻言呼吸不由一滞,前朝因何而亡?皆是因为皇帝大力打压世家,导致世家反击,这才亡了前朝。今朝开国以来至今,历经四位皇帝,这才勉强压制住了世家,而先帝好不容易取士寒门,让他父亲登上了丞相之位,让寒门总算抱成了一个小团,但是这还不够!
需要把世家从内部自己分裂起来,太后出身江左夏家,是世家,也是外戚,若是用夏家的名义打击世家,让他们内部自己先乱起来。
同时,这群世家的私奴实在是养得太多了些,该给他们裁员了。
于是,从宣室殿出来的谢檀书在柏梁宫中毫不客气地将夏家绑在了他们的战车之上。
无论真相是什么,那群人看见的都是夏家自导自演从皇帝手中借权打压和夏家不对付的世家。
就在所有人想不明白姬昭为何要让夏家人来查这个案子的时候,谢檀书已经让人把躲在角落里的夏勤业请走,而他自己则是跟在萧衍身后慢慢地走出了柏梁台。
此刻,夜风清凉,月色凄美,身穿玄衣的萧衍负手而立,背对着谢檀书问道:“是陛下让你如此做的?”
“是。”谢檀书垂眸,“陛下醒后第一时间便将臣召了过去。”
夏家做出了这种事,实在是让谢檀书想要杀了他们,可是夏家对于陛下来说还有用,只能先暂时放放。
萧衍闻言后便头也不回地朝着宫外的方向走去,谢檀书见此忍不住道:“陛下已醒,摄政王难道不去看看陛下吗?”
话音落下,谢檀书只看得见萧衍身上披风扬起来的一角,之后对方便策马消失在了夜色中。
谢檀书见此不由低笑出声,若问心无愧,又为何逃避不敢去见对方?萧衍动心了,他敢让小陛下知道吗?很快,对方也会陷入和他一样的痛苦中。
这般想着,谢檀书缓步走下台阶,看着天空中将要落下的明月道:“去将夏公子请来,随我一同彻查在场所有人的宅邸。”
夏勤业是个蠢货,一旦他手里有这么大的权力,再加以引导,很快就会做出打击政敌的事情,到时候再让手底下的人收刮对方的家底,再把精贵的东西献上,谁说这不是夏家自导自演出来的把戏?
而柏梁台中,等萧衍和谢檀书两尊瘟神离开之后,夏太后才如同没了气力一般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在场的诸位大臣挤成一团,显然是不安至极,虽然守卫宫殿的禁军未曾亏待他们,但是未知就足够让他们焦虑。
此刻,夏世安来到夏太后跟前小声问道:“在殿里被打死的……”
虽是庶女,但终究是自己的骨肉,如果真的被当场打死,那真是……
夏太后冷冷地看了夏世安一眼道:“自然是谋逆罪人。”
斩钉截铁的语气让人不由信服,夏世安看向坐在太后身边的夏青鸾,他观察了许久后得出的结论让他不由心中发凉。
“爹爹?”夏青鸾露出微笑,“女儿无事,还请爹爹放心。”
夏世安见此努力做出慈爱的模样道:“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他死了一个女儿,可是女儿不死,死的就是整个夏家啊!
…………
宣室殿中,姬昭在福公公的服侍下已经喝下了药,对于柏梁台上发生的事自然有所耳闻。
夏太后咬死不承认夏青鸾的身份,这一点姬昭已经猜到,毕竟想要摘出夏家就需要和给他投药的人没有半分关系,但是姬昭没有想到夏太后居然能够当着众人的面活生生将其打死。
一时之间,寒意笼罩了姬昭,他现在是活在一个掌权者能够随意对人生杀夺予的世界,而他也是其中一个。虽然他不会胡乱杀人,可是这个时代依旧让他不适。
姬昭忍不住出声问道:“萧楚之呢?他在哪里?”
有一瞬间,姬昭想过躲进萧衍的怀里,可是最后却被自己否决了。
福公公闻言为难地道:“回陛下,听宫人说,摄政王殿下回府了。”
“这样吗?”姬昭喃喃道,“他为什么回家了?朕哪里惹他吗?”
上一次,萧衍回去,好像是他们因为教导人事的宫女吵了一架,这次又为什么?
想到这里,姬昭看向福公公道:“朕是不是太过依赖他了?”
福公公闻言笑道:“摄政王殿下待陛下亲近,他又是陛下的长辈,依赖他很正常。”
可是姬昭却觉得不对,自己不该这么依赖对方,如果到时候被他亲手杀了或者抛弃了,该多痛苦啊。
“可能是陛下习惯摄政王殿下守着您睡觉,今夜老奴守着你好不好?陛下,您可别图清净赶老奴出去,老奴经不住第二次吓了。”福公公低头哀怨道。
姬昭点了点头,没有拒绝福公公,然后在对方的注视下一点点闭上了眼睛。
…………
萧衍回府之后,又是王府的管家不辞辛劳地起来迎接,见自家殿下的头发竟然湿着,管家连忙叫下人将热水送来。
“不必了。”萧衍看了一眼让人送热水的管家道。
“那总要擦干。”管家立刻招了两个下人替萧衍擦发。
萧衍解下身上的披风靠在椅子上,身后的两个婢女用着帕子细细地擦着萧衍的头发,让干燥的布巾带走头发上的水分。
“殿下若是无事,奴便先告退了。”管家看了一眼闭着眼睛的萧衍自觉打扫,于是准备离开。
“等等。”萧衍突然开口。
管家闻言将迈出去的左脚收回,恭敬地看向摄政王,心里想的是难道摄政王又要问他事?
上一从宫里回来便是如此,这次大概也是一样。
就在管家思虑该怎么回答十六七虽孩子叛逆该怎么管的时候,他突然听见萧衍开口问道:“老徐,你说人为何能对小自己很多的人动了欲念?”
萧衍忘不了,做到最后一刻时他心里究竟真正想的是什么?他想将对方狠狠压在身下,将压制了许久的情绪发泄在对方身上。
这不该,那是他子侄辈的孩子,是他决定当儿子养的孩子。
徐管家只当自家殿下看上了宫里哪个漂亮的小太监,于是开口道:“怕是贪慕容色而已。”
话音落下,萧衍让为他擦拭头发的婢女退下。
一时之间,房间里便剩下了他们两人,明灭的烛影在萧衍英挺的侧脸跳动,冷硬的线条透露出几分阴鸷。
徐管家明显感觉到不对,只见萧衍那双浓如黑墨的眸子注视着徐管家,然后哑着声音开口问道:“对自己的小辈,也是贪慕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