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盖布兰耸耸肩。
    “上一班哨是你站的,盖布兰。”爱德华眯起一只眼,转动那只独眼望着盖布兰。盖布兰缓缓吸了口烟。侯格林咳嗽几声。
    “这地方我巡过四次,”盖布兰说,递出香烟,“都没看见他在这里。”
    “你可以在值勤的时候溜去北区总队,这里的雪地上还留有雪橇的轨迹。”
    “那也可能是运尸兵留下的。”盖布兰说。
    “轨迹盖过了先前的战斗靴足迹,而且你说你巡过这里四次。”
    “去死,爱德华,我也看得见丹尼尔就在那里!”盖布兰怒火爆发,“当然是有人把他放在那儿,用的说不定就是雪橇。但如果你有认真听我说话,就会知道是有人在我最后一次巡查之后,才把丹尼尔放在那里的。”
    爱德华并未答话,反而面露不悦,从侯格林噘起的嘴中抽出那根仅剩几厘米长的香烟,不以为然地看着烟纸上的湿痕。侯格林沉下脸,从舌头上挑起几根烟丝。
    “我的老天,为什么我要大费周章来干这种事?”盖布兰问,“而且我怎么可能从北区总队把一具尸体拖来这里,却不被巡逻兵拦下来?”
    “你可以走无人地带。”
    盖布兰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你以为我疯了吗,爱德华?我要丹尼尔的尸体干吗?”
    爱德华吸了最后两口烟,把烟屁股丢在雪地上,用靴子踩熄。这是他的习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就是无法忍受烟屁股躺在地上冒烟。他扭转鞋跟,地上的冰雪发出呻吟声。
    “不对,我认为你没把丹尼尔拖来这里,”爱德华说,“因为我认为那不是丹尼尔。”
    侯格林和盖布兰往后缩了缩。
    “那当然是丹尼尔。”盖布兰说。
    “或者是体形相当的人。”爱德华说,“制服上的单位佩章也一样。”
    “那个麻布袋……”
    “所以说你看得出麻布袋的不同,对不对?”爱德华揶揄道,但眼睛瞧的是盖布兰。
    “那是丹尼尔,”盖布兰说,吞了口唾沫,“我认得那双战斗靴。”
    “这么说你认为我们应该叫运尸兵来,替他再收尸一次?”爱德华问,“这样就不用去仔细查看了。你算准了这点,对不对?”
    “爱德华,你去死吧!”
    “我不确定这次是不是轮到我死,盖布兰。侯格林,去把麻布袋拿开。”
    侯格林张口结舌,望着爱德华和盖布兰,这两人正怒视彼此,犹如两头暴怒的公牛。
    “你听见没有?”爱德华吼道,“去把麻布袋割开!”
    “我不是很想……”
    “这是命令,立刻执行!”
    侯格林依然迟疑着。他的目光从爱德华移到盖布兰,再移到弹药箱上僵硬的尸体。然后他耸耸肩,解开夹克纽扣,伸手到夹克里头。
    “等一下!”爱德华叫道,“用盖布兰的刺刀。”
    这下子侯格林真被搞得茫然失措,他疑惑地望向盖布兰,盖布兰摇摇头。
    “你这什么意思?”爱德华问,依旧和盖布兰面对面,“作战命令要求我们必须随身携带刺刀,可是你身上却没有刺刀?”
    盖布兰并不答话。
    “盖布兰,你这个终极刺刀杀戮机器不会把刺刀给搞丢了吧?”
    盖布兰依然沉默。
    “这样的话,好吧,侯格林,你就用自己的刺刀。”
    盖布兰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想把班长爱德华那只圆睁的大眼给挖出来。爱德华究竟是“班长”还是“老鼠班长”[8]?他有着老鼠的眼睛和老鼠的脑袋。难道他什么都不懂吗?
    两人听见身后传来撕裂声,那是刺刀割开麻布袋的声音,然后是侯格林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两人同时转过身去。在黎明的红光照耀下,只见一张惨白的脸庞上挂着恐怖的笑容,一双眼睛瞪着他们,额头上还有一个由黑色窟窿形成的第三只眼。毫无疑问,是丹尼尔。
    14
    一九九九年十一月四日。外交部。
    布兰豪格看了看表,不禁蹙眉。八十二秒,比平常多了七秒。然后他大步走进会议室,对着转头望向他的四张面孔,用惯常的热忱语气高声说“早安”,同时展露他那著名的亮白笑容。
    密勤局局长梅里克和萝凯坐在会议桌一侧。萝凯头上别着不相称的发夹,身穿女强人式套装,表情严肃。布兰豪格突然想到,萝凯身上的套装对一个秘书而言似乎稍嫌昂贵。他依然认为他的直觉是对的,直觉告诉他,萝凯是个离婚女子。但也许萝凯其实婚姻幸福,又或者萝凯有一对富有的父母?布兰豪格曾表示这场会议必须完全保密,而他竟然会在这里再度见到萝凯,这表示萝凯在密勤局的位阶比他原本推测的要高。他决定查出更多关于萝凯的事。
    警察总长安妮坐在会议桌另一侧,旁边坐着身形瘦高的犯罪特警队队长。这个队长叫什么名字来着?布兰豪格先是花了不止八十秒才来到会议室,现在又记不起别人的姓名——他是不是老了?
    他还不及细想,昨晚发生的事便涌入脑海。昨天他邀请外交部实习生莉莎共进他所谓小小的工作午餐,餐后他在洲际饭店请莉莎喝了杯酒。他在洲际饭店有个房间供他全年使用,房间费用由外交部支付,让他进行比较隐秘的会议。莉莎是个颇具野心的女子,邀请她并不困难,但场面最后却搞得不大好看。不过就只有这么一次而已,或许因为他多喝了几杯,但肯定不是他年纪太大了。布兰豪格把思绪扫到脑后,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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