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明明会有人以强凌弱,相互械斗,血流成河。
    但这位刺史却是敏锐地抓住了人心,只是稍加引导,便争取来时间,将一次动乱化于无形,还引得诸人叫好。
    那些个连下地都要踩着丝绸的权贵们,如今却因为他的一句话,一首诗,甚至愿意去泥潭里打滚,还自称这是“狂傲”,亲近天地。
    他是这样强大,轻描淡写间,便能蛊惑人心于无形。
    桓轩以前觉得自家族叔已经是杀伐果断,笼络人心的枭雄了,但如今和这位君刺史比起来,简直如同萤火于之皓月!不堪一提!
    这、这就是与他差不多的年纪,初登庙堂,便能居于高位的原因么?
    难怪,难怪阿萧那么喜欢他……
    “老大,你怎么还不睡?”一名小弟出来上茅房,但看老大坐在门边仰望星辰,一脸沉重,不由疑惑道,“那明日的报名初考,你还去吗?”
    “去,当然要去!”桓轩骤然回过神来,站起身,认真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人无完人,那位刺史身居高位,以后身边必然少不了美人,阿萧只是他后宫的其中一个!
    只要我认真努力,万一就把阿萧感动了呢??
    第105章 因为这样
    炎炎六月,襄阳城可谓是热闹非凡。
    不只是襄阳北边的五郡,连南边的几个郡县,听到这种盛事,也有一些胆子大的,悄悄跑过来凑热闹。
    虽然南北大战了许多次,但淮河、襄阳一带的城池总是反复易手,国界线慢的隔上十来年就要换一次,勤快的一年能横跳两三次,所以雍州南北连口音都没有什么隔阂。
    萧君泽大考场是露天的,他主要是为将来建设选拔人才,所以一开始,就已经向这里的乡豪们讲清楚,这个学舍是很难入朝为官的,学的也不是经义,而是主攻数术、匠作之类比较不上台面的工作,进入其中,需要考虑清楚。
    如果想投奔他治下,那么,还是要走小吏之类的路子,先去底层打磨一番,让他看到成绩,才有其它。
    这话一出,许多乡豪庶族陷入踌躇,匠作这个职业倒不是什么问题,但做为世家,他们大多会想办法把匠人变成奴隶,由此完全掌握他们的生死,自家儿郎去学这个,似乎有些浪费了。
    也有一些快要吃不起饭的寒门决定让家里一些庶子前去求学,毕竟匠作的出路虽然狭窄,但如果能被刺史重视,未必不能搏出一片天,毕竟这世道里,他们很难和高门大户去争,能给刺史当奴仆,那一家人也不必担心被大族欺压了。
    想要走从政之路,则开始钻营起来,想要走刺史手下幕府的路子。
    北魏的官制是允许官员自己收拢一些能人给自己做事的,这种秘书团队,一般称为幕府,“入幕之宾”便是由此而来。如果主官能够升职,这些幕僚也可以水涨船高,被朝廷认可,由主官保荐后推荐朝廷为官。
    他们千里迢迢过来,不就是因为看好刺史大人的将来嘛!
    萧君泽被他骚扰的不胜其烦,于是便出了一些考题,准备再收录几个小吏,当然,名义上,这些都是他的“幕僚”,需要他自掏腰包来养着。
    但问题不大,萧君泽养几十个人的钱还是有的。
    于是,在同一时间,襄阳城同时出现了两场考试,一场是书院收人的“理考”,一个是幕僚收人的“文考”,书院那边,去的人寥寥无几,但在文考这边,那叫一个人山人海,还有家族为了给他们壮行,在一边敲锣打鼓,那叫一个热闹。
    临时找不到那么大的考场,于是他们被安排在鱼梁洲的茶园里考试,茶园中茶树长得正茂,低矮的树丛之间,有一人宽的茶道,考生们就挨个坐在茶道里。
    有一个考生觉得地方太窄,拔掉了几颗茶树想要摆下他自带的桌案,结果被以损坏考场为名,直接取消了资格。
    一时间,有了威慑,这才这些想要开天辟地的考生们安静下来。
    考卷是萧君泽让人连夜油印的,题目不多,只是一此普通的收税、灾害处理、战时管理的问题,没有准确答案,也不介意他们交头接耳,一个时辰内交卷就可。
    考试时间是早上六点,这时天气还算清凉,倒也不担心他们被晒化。
    ……
    远方,萧君泽在城墙上眺望远方考场,不由连连摇头。
    “这幕府,我就录取五个人,他们居然有两千多人来考!”萧君泽神情不悦,“书院录取三千人,居然还有空余名额!”
    元英在一边也算是开了眼界,不由地大笑道:“不少了,四百取一,多少人蹉跎一世,连见到一郡太守的机会都没有,你身为刺史,他们能争到这个机会,已经是三生有幸了。”
    “刺史很难见到么?”萧君泽撇撇嘴,“当初我从南朝过来,还不轻易见了南徐州的广城郡王。”
    “那怎么一样,”元英笑道,“你可是千年难得一见的治世之才,是明君贤相的坐上宾客,你信不信,若你不当这刺史,要去古隆中隐居,那都只有陛下敢去三顾茅庐。”
    做为一个能轻易把国库收入提高两成,且不加民赋,还能制兵甲、兴农桑的人物,这是南北两朝的皇帝才有资格去请的,连他都没有资格。
    说到这事,元英突然露出微笑道:“君泽啊,你还记得元璨吗?”
    萧君泽一愣:“那是谁?”
    元英大笑道:“他原本叫拓拔璨,是当年叫你狸奴那个少年,算是我一个侄儿,你可真是有了新人,便忘旧人啊。”
    萧君泽浅笑道:“原来是他,听说他被陛下派去了陇西,我许久未见过他了。”
    元英感慨道:“陛下怕他纠缠于你,便将他发配边疆了,也是个可怜孩子。”
    萧君泽思考了一秒要不要求情让元宏别这样,但一起,万一让那小子以为他还念旧情,那也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过几年再说吧。
    两人又聊起了这些会吸纳多少资金,需要多少民夫,丁役往哪里派。
    元英的意思是,不如让桓叔兴、田育丘这两个蛮人首领,带山民前来,这些山民十分耕作之地十分贫瘠,只需要一点点钱,就能驱使,不像草原人,六镇的胡人要过来,可就太辛苦了。
    萧君泽也觉得有道理,今年过后,北方的运河疏浚完毕,他准备在襄阳周围开辟圩田。
    简单说,就是选一个沼泽,周围修筑堤坝,将水排干,旱时引水种水稻,涝时抵御洪水。
    但这和后世围湖还是有区别的,因为江汉平原的云梦泽本就处在干涸的过程里,也就是说,围不围,它都会向南边移动,从长江北岸的云梦泽,化成无数零星的小湖,只剩长江南边的洞庭水域。
    “若认真说,我还是用明月的族人更顺手,”萧君泽叹息道,“毕竟大家合作了三年有余,如今骤然弃用他们,怕是要引起一些纷争。”
    元英随意道:“他们不敢。”
    他有足够的底气说这话,因为他当年刚刚成年时,就是靠打草原立下军功,对于拓拔鲜卑来说,草原部族就是让他们用来积累军功的,哪个部族不服,他们反而乐于看到——这种特别好打,不像打南朝,一个个堡垒就像石头一样,打得人不得劲。
    萧君泽心说也就现在你们敢说这话了,等到二十多年后,被压迫的六镇就要给你们一点动摇国本的震撼了。
    不过……
    “蛮人不通教化,若大举下山,骚扰城池,又当如何?”萧君泽可不想在江汉平原上玩打地鼠的游戏。
    元英不由笑道:“那本将军便又可立下一功了。”
    -
    桓轩很容易地便进入书院,对方的考验了一下他的学识后,觉得他又识字,又懂得一点术数,可以直接去二年级,不用在学前班打转。
    可是,若是去隆中的校园,那里离襄阳城有二十多里,需要住校,就不能经常回襄阳城。
    桓轩一时间踌躇起来,虽然要一月甚至两月才能见阿萧一面,可他也不想错过。
    而且,他也不放心小伙伴们,他们认自己当老大,他就得对他们负责。
    他拿不定主意时,又看到了阁楼上挂起琉璃灯。
    ……
    “你担心小弟们无人照顾,不想错过这机会?”萧君泽听了这少年愁苦,思考数息后,指点道,“这倒也不难解决。”
    于是他指点少年,书院和襄阳城之间,虽然有点距离,但书院毕竟是有上千名师生在的地方,有人的地方,就有消费。
    嗯,什么是消费?
    消费就是购买生活所需要的东西,你可以带些笔墨纸砚,带些粟米、布帛,你们不是买了一辆车吗?可以在让你的小弟们在书院边支一个摊子,每天可以去襄阳城购货,偶尔还可以带一两个人回襄阳城——
    萧君泽说到这,认真道:“但这样一来,你就十分辛苦了。”
    桓轩反而轻松起来:“多谢阿萧,我不怕苦,就怕不能两全。你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萧君泽微微一笑:“小事而已,只是,这事上之事,从来难以两全,你需得认真学习课业,那对你大有裨益!”
    桓轩自是满口答应。
    两人又聊了许久,萧君泽问起了许多考试还有招生的的细节,盘算着哪些可以改进,又问了问襄阳城中的物价,发现虽有上涨,但涨得有限。然后又问起了如今城中庶民的生活,对刺史治下的感觉等等。
    桓轩都认真回忆,同时听着阿萧可以轻易从各种细节中推断出贸易、人口、大感钦佩。
    当问到最后一个问题时,桓轩踌躇了一下,还是认真答道:“刺史治下,算是我有生以来,过得最安稳,吃得最饱的日子了,整个襄阳城的人,都很感激他,活儿多了,虽然辛苦,但如今不但吃饱,还敢买些布帛了……”
    他发丁役,开垦农田,新修了码头,虽然都是些重活,可他给饭吃啊!
    他和他的小弟们,最近都长高了,敢租一个小屋,不再怕风雨,怕野狗,在这里,就算是修城墙,都是有饭吃的!
    好多的大户被盘剥的过不下去奴仆,也悄悄跑了——因为这里给户籍,只要愿意做事,就能活下来。
    这一条生路,就足够他们感激了……
    等他离开时,已是月上中天。
    想着阿萧听到刺史治下安稳时,那略为满意的神情,少年忍不住挠了挠墙,抓出一片白灰。
    啊,差距好大啊!
    -
    小屋里,青蚨缓缓走出来,给萧君泽添了一壶茶水:“你想听人夸奖,明月都能给你讲上一夜,何必在这小儿身上废心思?”
    萧君泽微微一笑:“但他不知道啊,偶尔放松一下,和别人一起吹捧刺史大人,挺好玩的。”
    明月青蚨都太熟了,听他们吹,不但没有成就感,还贼尴尬。
    第106章 历史的车轮
    七月,襄阳城。
    南船北马汇聚于此,城外巨大的工地里,有的是工人顶着烈日,有的挥着铁锹,有的砌着砖墙,挥汗如雨。
    工地周围都支着一个个低矮的凉棚,树枝上顶着芦苇盖,棚下放着用拖车送来大木桶,一桶桶乌黑的凉茶放在车架上,让这里的民夫可以随时用带在身上的竹筒打水喝。
    一车车挖出的泥土被送到另外的工地上,由另外的民夫将晒干的芦苇混合在泥土里,用来修筑草屋。
    从城墙看向远处,城外鱼梁州南面,如今已经耸立起许多建筑,这里首先修筑起来,便是铁坊——顺江而下,在鄂州便有一处铜铁伴生的巨大铁矿,虽然处在南朝控制之下,但问题不大。
    因为如今南朝掌管荆州的刺史,就是萧君泽的老朋友萧衍。
    南朝的荆州刺史卖点铁矿怎么了?
    铁矿过去,换成北朝精良的铁器,那也算是利国利民啊!
    当然,萧君泽并没有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在南阳也有汉代就在开采的铁矿,以这些矿山的巨大存量,阻碍开采的,更多是冶炼技术、人手、运力不够。
    就在工地里的民夫为赚那三五斗米挥汗如雨时,突然间,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孩掀开藏在芦苇丛中的小道,匆忙跑来,大呼道:“草原狗来了,快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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