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得浮生半日闲罢了,”萧君泽慵懒地躺在榻边,享受着大狗二狗的捏肩捶腿,随意道,“一点小事,你怎么还和孩子们气上了?”
贺欢幽幽道:“他们用我给他们存的私房,去给你买礼物,这事我一点也没有生气,反而是喜悦的,觉得我儿孝顺。”
大狗二狗头垂得更低了,手下更加勤快。
“但是他们居然被人骗了个精光,还说把我的钱都用在礼物中了,”贺欢露出受伤表情,道,“阿萧,你说,被孩儿这样欺骗,我能不能难过?”
萧君泽安抚道:“别生气了,回头我给你补上,倒是大狗二狗,你们两个,还不像你父亲道歉?”
大狗二狗纷纷心虚地道歉,然后跑掉了。
贺欢这才满意,他站起身,推了推躺在那的阿萧:“你别躺了,没发现么,老大老二最近对我老是躲闪,他们都十岁了,已经知道我生不出他们,整天不知道胡思乱想什么呢,这家宅不宁的,你这一家之主倒是管管啊!”
萧君泽摸了摸鼻子:“还是小时候可爱,长大了总是什么想法什么动静,你都不知道,他们几个还想着学霍去病,组织一支私兵,前去平定南国,直捣都城,一统天下呢。”
贺欢轻笑道:“毛都没长齐,灭南齐之功,必是我的。”
萧君泽眉目一动,看着自信满满的欢狗,微微勾起唇,意味深长地道:“不错,这功必是你的。”
这话一出,贺欢倒是矜持起来:“倒也不必刻意交我重任,还是三路大军齐出,我有把握,无论是哪一路,都是我拔得头筹!”
南下灭齐,必然要江东、襄阳、巴蜀三路齐出,这才能完全断绝后路。
萧君泽幽幽道:“放心吧,如果是明月他带兵,他肯定不会太快的。”
明月再虎,也不会去触这个霉头呢。
贺欢于是越加满意,对着了阿萧小意温柔,极尽服侍之能,以至于出门时,神情都有些萎靡。
“对了,”看贺欢出门休息,萧君泽微笑道,“阿欢以后不用吃那棉籽油了,此许食用,只是没有子嗣,若是过量了,可是会……”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某个部分,认真道:“会萎缩的。”
贺欢顿时心中发出尖锐的鸣叫,但他果断控制住了表情,微笑道:“至少目前看来,阿萧你并没有不满意,不是么?”
萧君泽点头。
“那便是值得的。”贺欢微微一笑,关上了门,大步离开,只是在路上,狠狠地一拳打在墙上,决定回头一定要多吹吹枕头风,把那个私下给他寄药方的魏大夫的经费扣光!
另外一边,萧君泽感慨着贺狗真是太懂事了,然后又熟练地拿起一干果放在嘴中,继续翻看关于报纸上各大势力提出的吏员录取的建议,这些建议里,虽然大部分都是垃圾,但小部分还是很有用的。
兼听则明嘛,在生产力不发达的古代,他的很多政策都是小规模试点,再大规模推广的,他非常明白,以他如今的地位,哪怕只是随意的一张文书,都能改变许多人的一生。
谨慎一点,绝对是没有错的。
但有许多提议,虽然中肯,却没有那个财力实施,毕竟,如今只是有个工业时代的萌芽,开垦海外、蒸汽机这两个buff可还没有完全点出来呢,工农业产值没上去,朝廷哪来的钱和粮把统治基础铺到村一级呢?
更不要说在乡里都设书院的分院了,整个朝廷的收入填进去都不够。
所以啊,这些想法只能暂时不用了。
因为越是人多的组织,越是耗费钱财,在没有足够的教育水平之前,过多的职位,只是给更多人敛财的机会罢了。
翻看了一会,他有些疲惫,正想再吃颗果子提提神,却摸了个空。
他抬眸看去,六格的果盘里,放腌制青梅和山楂的那两格,已经空了,其它放葡萄干、核桃仁、松子、甜杏仁的四个格子,则几乎没有动过。
他低下头,正要让青蚨再拿两盘果子过来,却在下一秒骤然抬起头,死死地盯住那空了两格的果盘,仿佛在看什么世间真理。
这,这……他就疏忽了那么一个月而已啊!
因为魏大妇也侧面保证了的啊!
不会这么倒霉吧?
看他今晚不炖了贺狗!
第293章 祸从口出
因为知道了一些不快乐的事,萧君泽这个正月一下子就过得不美妙了。
他觉得不能让自己一个人难受!
于是他果断把这事告诉了贺欢。
“什么?!!!”贺欢宛如被雷击中,整个人都慌乱了,眼睛不自觉地向萧君泽的肚腹上落,露出摇摇欲坠的模样。
“这都是我的错,”贺欢立刻认错,深刻检讨,“是我误信庸医,才给你带来这样的麻烦,阿萧你怪我就是,千万不要气到身子……”
萧君泽看他手都不知往哪里摆,轻嗤一声,没再和他纠结。
然后,贺欢就开始过上了痛苦的日子。
他真的好想告许阿萧,有了身子就要早睡,要多吃点东西,不能胃口不好就放一边……
但都没有用。
阿萧甚至会微笑着把他忙了两个时辰炖好的补品递给他,微笑着对他说:“吃下去,吃不完,就滚回去。”
贺欢无力反抗,然后发现这东西是真难吃,但医院的大夫是说了,不能吃重油重盐的食物啊。
青蚨在一边围观了这场对于贺欢的迫害之余,也写信给在建康城的魏贵妃,让她过来服侍主上生子。
魏贵妃的回信只有一个字:滚!
“知善是肯定不会来的,”萧君泽这事后,还无情地嘲笑了青蚨,“我生孩子生得太容易了,觉得是我浪费她的时间,觉得我的特别太特别了,不能通用,只让我等死了把尸体给她。”
青蚨大怒:“她做什么春秋大梦。”
萧君泽倒不介意:“人死如灯灭,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再说,我和她谁活得久,还不一定呢?”
别看魏贵妃出生道家、医术高超,却半点没有道家的养身意识,时常熬夜就算了,还经常亲自去各种乱七八糟的医疗现场,还经常一天就做下四五台手术,虽然病人存活率不高,但她的工作强度是真的强,掉头发掉的厉害,听她偶尔抱怨自己的头发都快插不上簪子了。
青蚨只是点头,他记住了这事,暗自决定绝对不让这事发生,除非自己死了,否则,魏大妇敢乱打主意,绝对先着陛下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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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时,修法大会宣告结束。
许多人都开始准备着回到故土,但也有许多有志之士留下,他们一边等着襄阳每隔一段时间新的律法公示,一边开始在这襄阳城中寻找新的机会。
随着这些人物的留下,襄阳主城区的房价渐涨,襄阳书院周围更是涨到了一种让人晕眩的地步。
许多人开始的考取襄阳书院的凭证,学习这里的学说,让造纸业和印刷行业又大火了一波。
原本销量不温不火的世学,在西北、并州落入襄阳之手后,开始迅速成为全国都畅销的重要书籍,哪怕还在乱局之中的河北、青州、河南等地,也有人坚持在乱世之中苦读,准备等待时机。
襄阳书院里,一名十来岁少年正就着麦饼,沾着大酱,一边吃,一边看书。
麦饼只吃了一半,他便有些不舍地放到一边的竹笼里,擦洗了手,打开一本写满笔记的书卷,温习另外一门功课。
他是蜀中前来求学的士子,这次趁着修法盛会,家中长辈将他带来,求学耗费甚多,家中二十余亩的产出粮食,也只是够从蜀中来此的路费,需要十分节约。
好在,两轮淘汰后,他成功考入了三期,到这时,他就可以有一个宿舍,与人同住,还能省下一些在外租住的费用,那实在是太高了。
相比之下,他的舍友就要宽裕很多,不过……
“怎的这么晚才回来?”他问刚刚进门的舍友。
那名舍友抬起头,十五六岁的清俊脸上带着一点微笑:“我家与宇文家有些交情,想看看能不能调去那小学堂,结果被嫌弃年纪太大了。”
“小学堂?”少年忍不住笑道,“你苏绰不是自问学富五车,只觉得在这里学就最好,怎么还要去小学堂?”
“你不懂,”苏绰微微摇头,“学什么不重要,在那里,有想见的人啊。”
他也觉得自己是个人才,自幼周围都夸赞,但在读完襄阳的《世学》后,便开始崇拜那位做出这一切的君刺史,日思夜想都想见一面。
所以,这些年越发苦读,他还通过算学,自创一套军中计账之法,还专门让人印刷出一整套的计账表格,配合着他新著的《习度支》这一书,解决了在襄阳求学的学费问题。
可居然没能入君刺史的眼……
不过也对,那样的人物,创出的《气候论》《地理志与国》《世学》哪个不是经天纬地之学,自己这一点小小的创造,又算得了什么?
倒是今天在宇文洛生家见到的那位小孩,长得却是真的可爱,看着就想抱抱。
苏绰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写信给自家兄长苏让。
他如今有些拿不定主意,如今他已经十六岁了,兄长苏让已经在关中清理郑国渠,做出一番事业来,自己是要先去地方,还是先实现梦想,见见那位大人呢?
真是艰难的选择啊!
……
时间缓缓过去,一转眼,已经是三月。
襄阳开始了新一伦的吏治大考、面试,为各郡县储备人才。
天下云集响应,虽然都要从基层做起,但问题不大,毕竟襄阳前途远大,只要地盘多了,总有上位的机会。
不过,这三个月间,河北又开始有了新变化。
以高欢、斛斯椿为首的六镇鲜卑军民,与河北的高氏大族,开始了对幽州的争夺。
如果是历史上的高欢,他有足够的威望和知识,来征服半个天下。
但如今的高欢,手下能打的儿郎并不多——许多六镇军户都在乱世中去了西北、襄阳等地安身,一些在河套站稳脚跟的军户,已经开始收复混乱中的六镇故土。
许多在河北就食的鲜卑人,开始寻找起了回六镇的机会,毕竟河北之地,也不是家,他们不习惯耕作,被当地汉人敌视,双方的冲突实在太多,而随着大量鲜卑人的回流,占据了不多土地的高欢等人,人手在多次征战下,便开始显得弱势。
渤海高氏借了逃亡投奔过来的魏帝元修这个名头,得到河北许多的世族的支持,在短短的一年时间里,已经打下了四个州,等同半个河北的土地。
河北的世族们都期待着渤海高氏将鲜卑人赶出去,尤其是高家的第四子,高敖曹,武勇无比,堪比项羽再世。
可深入接触后,他们又对高家几兄弟充满了怀疑和不安。
没办法,这几兄弟实不是个善茬,四处劫掠不说,还倾尽家产,召聚勇士,不喜读书,更不懂治世。
他们的父亲高翼倒是个明白人,但居然也不怎么管得住自家儿子。
至于南边六镇叛将斛斯椿,就更不用说了,只是一个小人,青州刑氏倒是有几分模样,但势力微弱,实在不堪一击。
明眼人都看得出,北魏的天下将来必是襄阳那拨人的,都准备好了书文,准备喜迎王师。
尤其是洛阳百姓,都翘首以待,但等了大半年,皇帝都跑好久了,襄阳大军他就是不来。
洛阳自皇帝走后,就没有什么势力统治,一是因为这里被抢光了,没有什么赚头,偶尔来打打秋风就好,二是因为这里离雍州太近,等大军一出,必然会倒霉,索性避开此地,当个缓冲区了。
但这一下,洛阳百姓们不干了,他们不堪被扰,又无人做主,便有人前去寻元勰等人,希望襄阳早点把洛阳收下。
元勰哪敢做君泽的主,委婉地拒绝了。
但,元勰过于小看了劳动人民的能动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