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帝后,他们当然可以直接让宫人操持这些,可那样的过年很没有意思,不如趁兴自己来。
做新衣的绸缎、写福字对联的红纸、颗粒饱满的今夏新米,还有刚凿冰捞上来的河鱼。
逛着逛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二叔,二婶!”
佟穗与萧缜一起回头,瞧见正举着一串糖葫芦往这边赶的绵绵,小姑娘穿了一件杏红绸袄,柳眉桃腮,仿佛开在人群里的一朵桃花,引人瞩目。
跟在绵绵身后的竟然是孙典、大郎,大郎手里拿着两串烤肉,一串已经吃了一半。
佟穗找了一圈,揽住绵绵问:“就你们三个?”
绵绵俏皮地眨眼睛:“孙叔只去郡主府请了我呀,说要带我来北市买年货。”
孙叔最想请的当然是母亲,可母亲一定不会在成亲前随孙叔出门的。
这时,孙典父子俩也到了近前,因为周围都是人,孙典朝萧缜道:“二爷?”
萧缜颔首,没让他行礼。
大郎把完好的那串烤肉献给佟穗:“您尝尝?挺好吃的。”
佟穗笑道:“你自己吃吧。”
孙典瞅瞅几个常服侍卫手里的东西,对萧缜道:“二爷想要什么,打声招呼我挑好了给您送去,哪还用您跟夫人亲自来买。”
萧缜反问:“堂堂侯爷亲自置办年货,莫非家里的管事都不堪用?”
孙典:“……”
萧缜:“你们父子俩继续逛吧,绵绵跟我们走。”
直接把孙家父子撇下了。
佟穗牵着绵绵,悄悄问:“孙典去你娘那边提亲了吗?”
绵绵笑道:“孙叔挺急的,我娘的意思是年后再说,没想到我们刚搬进新宅第三天,竟有别家托媒来问,孙叔知道后就急匆匆派了个媒人来,先断了外人的心思。”
佟穗:“婚期可定了?”
绵绵:“倒也没那么快,还得合八字什么的。”
晌午叔侄三个在酒楼用的饭,饭后佟穗夫妻俩将绵绵送回郡主府,萧缜在那边参观侄女的新宅,佟穗绕去隔壁的长公主府,陪陪柳初,再见了见长公主府的下人们。
柳初无奈道:“我真没你们想的那么好欺负,放心吧。”
乱世里每一粒米都得来不易,她吃着萧家的,所以愿意多做事。
如今她已经贵为长公主,担着的是整个萧家皇族的体面,又怎么会给下人们欺压她的机会,这几年她都在看佟穗、林凝芳管家,耳濡目染地也学了很多。
.
腊月二十八,孙兴海、杜氏夫妻俩终于赶到了京城。
孙兴海急着给帝后磕头,孙典只好带着父母来端门外求见。
佟穗、萧缜在中殿西暖阁见的二老。
老夫妻俩都穿着体面的崭新布衣,杜氏好歹来京城见过一次世面了,初次进京又进宫的孙兴海瞧见已经变得贵气十足的年轻帝后,紧张地差点被门槛绊一跤,进来后不顾萧缜的“免礼”,跪在那结结实实地磕了九个头。
刚磕两个时,萧缜就让孙典去扶人起来。
孙典:“算了,他在家特意跟臣学了怎么跪拜,磕足了他心里更舒坦。”
佟穗:“……”
等孙兴海心满意足地站直了,佟穗再细细打量一遍,发现年近六十的孙兴海反而比她刚嫁去灵水村的时候更富态了,脸胖了些,眼角的皱纹也没原来明显。
萧缜给一家三口都赐了座。
孙兴海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哭是因为看到夫妻俩就想到了没能瞧见最后一面的老爷子,笑自然是替帝后高兴:“冬月里官府公文刚发到咱们卫县,知县老爷亲自去灵水村报的喜,那天咱们全村人都跪在皇家故居前,又磕头又摸墙的,说是要沾沾皇家的喜气。”
“没多久,远近各县的官员文人富商们陆续来瞻仰皇家故居,怕有人偷砖偷瓦的,我就派村人日夜轮值,给他们工钱他们都不要,说是能给皇上看老宅是他们的福气,一个个的高兴着呢。”
“哎,现在皇上娘娘身边都是稀罕物,我就只从家里带了两筐红薯两筐苞谷,都是那一百亩皇田里长的,想着让皇上娘娘尝尝家乡的味儿。”
佟穗:“您老有心了,我跟皇上还真挺惦记这个。”
孙兴海:“那以后年年我都往宫里送一份!”
萧缜笑道:“您老别光说咱们灵水村,可有桃花沟的消息?”
孙兴海:“有有有,我还去过两趟呢,前两年知县老爷就重新修了一遍去桃花沟的路,因为慕名去游桃花沟的人太多,路边竟开了一家茶寮。皇上登基后,知县老爷说了,要在桃花沟的山上建庙修石板路,好方便乡亲们给皇上娘娘祈福。”
佟穗光是听着,都能想到哪片山头适合建庙了!
若有游人香客,也是造福桃花沟村民甚至整个卫县的好事,只是兴建土木的银子从哪里来?
孙兴海:“这个娘娘不用担心,知县老爷才递出消息,咱们县的大户就纷纷捐银子了,村民们这几年日子好了,也有主动去捐五文十文的,收到的银子与花出去的银子都会记账,保证没有贪污的勾当。”
老里正越说越兴奋,滔滔不绝,有时候说正事,有时候聊些村人的家常,还提到了当初给帝后做媒的媒人,说对方以前还会卖弄唇舌骗骗人,现在放出话了,以后要做天下第一实诚的媒婆,绝不把好姑娘往坏了说,也不会把赖汉子往好了吹!
佟穗跟听书似的,笑容就没断过,去瞧萧缜,也是乐在其中。
最后还是孙典怕老爹耽误帝后太久,找个借口告退了。
萧缜从孙兴海带来的筐里挑出两个红薯,埋到了炭盆中。
甜丝丝的香气很快飘满了西暖阁。
萧缜就坐在炭盆前,盯着里面的炭火出神。
佟穗挨着他坐下,打趣道:“至于馋成这样?”
萧缜笑,搂住她道:“跟你一样,思乡了。”
佟穗靠着他的肩膀,也去看那炭火:“咱们还有回去的那一天吗?”
萧缜:“只要你不怕折腾,有的是机会。”
老爷子七十岁的时候都能从卫县打到京城来,夫妻俩这么年轻,锦衣还乡还不容易?
.
转眼就到了除夕。
下午一众亲友就陆续进宫了,萧缜直接在乾元殿正殿摆的席面,因为都是自家人,没再男女分席。
乔长顺是唯一没到的,连他的媳妇女儿都来了。
有了怀祖、承祖这些小娃娃们,绵绵、齐耀等大孩子变得更加稳重,尤其是佟善,算起来他还是绵绵、齐耀、张超的长辈呢。
开宴后,萧野问萧缜:“二哥,既然你说今晚只是家宴不分君臣,那我们可以拼酒不?”
萧缜:“可以拼,不可以疯。”
萧野:“那肯定不会,毕竟都是有妻有子的人了。”
萧延:“媳妇你是有,子在哪?”
萧野嘿嘿笑。
萧延:“……”
佟穗等女眷都转向颜明秀,颜明秀顿时红透了脸,羞恼地瞪向萧野。
孙典挨个看过几兄弟,目光落在萧涉脸上:“现在就剩老五一样也没有了。”
萧涉:“没有就没有,我才不稀罕。”
贺氏:“你不稀罕我稀罕,我都跟你二嫂三嫂说了,让她们也帮你张罗一门好婚事。”
萧涉:“不着急,打完陵国梁国再说吧。”
贺氏瞪眼睛:“那得等……”
乔长安:“那也没多久了,凭咱们二哥二嫂的能耐,一年打下他们俩,大家说是不是?”
“是!”
佟穗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感受着这熟悉的热闹氛围,只觉得无比满足与踏实。
真好啊,她的二十三岁,平平安安。